作者：魍魉听潮
地上的黑灰越来越多，慢慢的已经能踩出脚印，剧烈的风将司业的兜帽吹开，一片小巧的黑灰穿过缝隙，烙在皮肤上。
这剧痛的感觉，让司业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真实感。
这一刻，他还活着！
第十一章 暴起
微风吹拂。
没有辉石照亮，这片空旷的场地自然而然就有能供看到一切的亮光，周围的石柱上篆刻着无数森精种的文字，那种能用来编制术式的语言在这周围形成了无比复杂的图案，偶尔有鲜红的光亮闪过，似乎至今都仍在运作。
"真的存在吗？在这个图书馆里。"利库提着一柄黑色的匕首，站在这座建筑的中央，脚下是一片花海。
森精种的废墟，而且是曾经的首都废墟，除了他们自己的术式之外还有着一部分森神的加护，虽然已经毁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过这赤裸裸暴露在黑灰中的建筑群居然还有植物——不仅有，甚至绝大部分地方都能看到那些绿色的生命，四季常开的花到处都是。
明明是他们用战争将这个世界变成了炼狱，唯独自己的家却想建设成人间天堂。
当然，最后还是失败了，繁华的都城就变成了这样荒野绿洲般的废墟。
利库看了看手里的灵针盘，指针毫无方向地转动，发出淡淡的荧光，似乎指向自己的脚下，这座仿佛无数枝条编制出来的奇怪建筑，应该算是这座废墟里保存最好的一部分了，或许是森精种在这里加强了防护，总之，只看脚下灿烂的花海，真的想象不到这里是废墟。
"大部分的资料都被搬空，跟司业说的一样，那么剩下来不要的那部分呢……"利库在原本藏着书籍的地方摸索，试图找出一些被废弃的纸片。
那些异族们看不上的知识，对于人类种来说也相当重要。
人类不断总结，口口相传下来的异族语言，就是为了在这样的时刻发挥作用，只要能够多吸收一分，人类活下来的几率就会大那么一点。
不过此时的话，利库也不仅仅是在寻找书籍残片，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找到那个暗门。
根据司业能回想起来的信息，废墟的图书馆下面存在一个机密暗室，空间相当庞大，那里是曾经用于研究森精种的终极武器【虚空第零加护】的绝密实验室，除了记载着这个最高机密的部分资料之外，还有着威力巨大的防御魔法。
而他们的目标也是这个——森精种的自动防御术式。
司业的记忆中，森精种废墟出现过的唯一一次还算危险的情况，就是在那个地方。在剧情里，有休比跟随的利库在第二次探索废墟的时候找到了那个暗门，从而进入地下，获得了关于虚空第零加护的信息。
同时，或许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亦或者感应到了机凯种带来的危险，那个地下室的防御术式被触发，射出了几根光箭一样的东西，然后还启动了什么看起来好像威力很大的锁定攻击。
虽然打在休比身上基本没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从事后休比模拟那术式而发出来的攻击，那不足一成的术式就把地下空间的防御门打出了一个大洞来看，还是相当强力的。
至少，对于兽人种或者吸血种来说，应该是会造成秒杀效果。
这个世界原本的十五种族，除了前六个上位种族之外，下面其实也有几个种族是相当逆天的，比如机凯种这个完全无视排位，真全面开战能把第六位天翼种（去掉战神）灭族的怪物，再比如疯狂到用幻想种的核心当燃料制作出【虚空第零加护】这种末日武器的森精种，以及比他们更疯狂，用神髓（约等于神灵种化石）当炸弹的地精种……
在游戏人生世界的真实历史上，或者后来空进行的战棋推演中，一真一假两个最终决战时期，那些逆天的种族一个个都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地精种的【髓爆】一发能粉碎大陆；森精种的【虚空第零加护】真正爆发能秒了变异幻想种"魔王"；龙精种毁灭自身放出来的【崩哮】掀起来的尘埃直接冲出平流层。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不明觉厉的词，比如妖精种的【堕落园】，妖魔种【始祖主转生】，幻想种的【坏放融界】等等……
虽然在回忆起了这些信息之后，司业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真实体验到了人类如蝼蚁尘埃的感觉。
但是，就算将所有藏在角落里的记忆都翻找出来，他也不记得兽人种跟吸血种这两个种族还隐藏着什么底牌了。
一个是纯粹的肉体，另一个精研幻术，都属于在一条路上走到黑的种族，虽然在各自的领域里他们很强，但越是这样的种族，面对复杂环境时能作出的应变就越少。
所以……
"但愿能行。"利库将手伸到花丛的地下，匍匐着摸索地面的纹路。
最终，他将手里的匕首楔入了最中心的那一道缝隙里。
森精种的防御措施是人类种单独根本没办法打开的，就算上面有触发了就能启动的术式，但是感应不到精灵，不会任何魔法的人类种又怎么能开启相应的机关呢？
好在，利库的目的并不是让自己进去……
他只需要将诱饵放进去就好了。
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后面拴着一根细绳的灵魂匕首就被塞进了缝隙，同时因为自身特性，虽然有些费力，但在加大了力量之后还是从中间挤了进去。
利库的手一松，如鱼线般的细绳眨眼间就只剩下末端绑在自己手指上。
空荡荡，匕首被悬在半空中的触感告诉他，司业的信息是对的，这下面真的有一个巨大的空间！
到目前为止，司业告诉他的所有信息都是正确的，虽然利库就算再怎么想都不明白那个自称异世界来客的人类是怎么获得这些信息的，但这不妨碍他继续相信。
只要资料没有错，那么就执行计划。
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灵针盘的指针猛然抖动，随后微弱的荧光逐渐变亮，而方向也指向了废墟的入口。
利库的目光一动，原本慢下来的心跳骤然加速，然后在第一时间就握紧了拳头，猛地将绑在匕首上的细线扯断。
叮！
利库隐约中似乎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从自己的脚下传来，后续如果没有人能强行打开这个地下空间，司业的灵魂匕首就算是永远留在下面了。
然而，他丝毫没有去理这个，而是迈开双腿，不要命地向远方逃去。
这样的反应并不过激，为了他们两个人的性命，武器的牺牲根本不值一提，而且后面不一定就拿不到。
灵针盘这样的反应，一种可能是有妖魔种误入了废墟，然后游荡到了附近；另一种可能则是吸血种有能力追踪匕首，从而带着兽人种们来到了废墟入口。
利库只能判断是后者，因为人类种与兽人种五感上的绝对差距，等他能够用眼睛判定这附近的到底是不是追兵的时候，兽人种也就发现了他，到时候就连一丝逃走的可能也没有了。
而现在，估计同样会被兽人种发现，但是在这段时间里，足够利库逃出一段距离。
嗖嗖嗖……
矫健的身影在废墟里灵活地跳跃着，用术式将自己固定在兽人种背上，享受着这种便利载具的艾莉尔眼中充满了渴望，不规则的图案转动得飞快，就连背后的蝠翼都出现了猩红的纹路。
搜寻的术式，以及对兽人种的精神控制，在这一刻将作用发挥到最大。
就像是重度的瘾君子，艾莉尔为了发动寻物的魔法，之前又体验了一次当时被匕首刺入的痛楚，这就像一大桶的汽油浇到火上，原本就快要压抑不住的空虚与渴望爆发了。
她直接操控着兽人种的精神，屏蔽了它们的疲惫与畏惧，在自己能掌握的限度里彻底将那四个兽人种化作了工具或者武器。
在森精种的遗迹中，原本都应该小心翼翼地前进，但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凭借着吸血种对于灵魂的感应，在这个距离下就算没有兽人种的回报，她也能感觉到目标之一正在逃跑。
那个人类种，原本是拿着匕首一直固定在前方某个地方不动的，但是就在之前，或许是察觉到了他们的逼近，目标果断选择了逃走，但同时将匕首留在了原地。
不，或许不是原地，在强化了对应的魔法之后，艾莉尔甚至能察觉到匕首的状态——它经过了下落，然后那种感应一瞬间变得极其淡薄，仿佛被某种东西隔开了。
"丢到了森精种的密室么？"艾莉尔咬着手指，这个时候还保持着难得的理智。
作为吸血种里的精英，她瞬间就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人类种是没有能力隔离自己的感应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借助森精种的残留魔法。可能是什么隐蔽的密室，同时也有可能是某种传送阵法，而不管是哪一种，都意味着想要获得匕首的难度大大上升。
于是，一瞬间吸血种少女感受到了无比的愤怒，几近癫狂。
"猴子——！！！"艾莉尔小声尖叫着。
她从来没有想过是利库在故意等着她，毕竟在异族眼中人类就只是秃毛的猴子，最多有点小聪明，但是绝对不至于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
眼下的信息，按照吸血种的思维，在她心里迅速编制成了另一种形式。
那个人类种（利库），应该早就明白了她真正的目标，而且已经猜到了自己有搜寻的能力，所以才会在逃走之后将那个捅了自己一刀的人类种杀掉，然后这把过于明显的匕首很显然也会随之丢弃。
但是如果就这么将匕首随意丢在一个地方的话，估计很容易就会被自己找到，然后得到了匕首的自己很可能也会更改目标，以更快的速度将其找到，到那个时候弱小的人类种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所以在之前才会在杀了同伴之后，那个人类种才会继续将匕首带在身上，他需要将其丢在一个更难被找到的地方，至少将寻找的时间延长，直到他安全离开才行。
而在这样的想法之下区区人类种才会进入森精种的废墟，毕竟稍微想想就知道如果能借助森精种的力量，搜寻难度必然会上升一个大台阶。
更恰巧的是，在他刚刚完成这一切的时候，自己就到了。
只差一步！
在艾莉尔的视角里，她觉得自己只要稍微再提前那么几分钟，就能在匕首被丢进密室之前找到这里，然后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这一系列的推理都严丝合缝，同时也很符合人类种在她心目中的印象，软弱，狡猾，同时似乎还有很好的运气，否则也不会生存繁衍了这么久。
只是……
运气好过头的话，也会惹上大 麻烦的！
"你去把那只猴子捉过来！"艾莉尔模拟出兽人种的声音，一手指向了那个最年轻的兽人种。
"不要杀死，咬断四肢，把他活着带过来。剩下的人，到那里，下面有密室，看看能否打开。"
兵分两路，或者说仅仅是指派最弱的一个工具过去，只是这样就足以捕捉到那只猴子了。区区人类种，就算对吸血种的力量稍微有些概念，也绝对不会明白一个【暗杀者】对精神的操控能力究竟有多强大，之前的兽人种狩猎小队现在全都在她的控制之下。
所以，那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艾莉尔自己可以去寻找匕首，而狡猾的人类种将再也无法逃脱！
年轻的兽人种迅速从队伍中脱离了出去，朝着利库的方向追踪。
而剩下的三个兽人种则在花海中停了下来，艾莉尔接触了固定的术式从载具的背上下来，同样俯下身子，手指在空中勾勒出神秘的图案。
这里有密室。
当她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再精妙的伪装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仅仅是多花了几分钟时间，花海下隐藏的术式就被激活，地板裂开，露出下面长长的台阶。
"这是……"艾莉尔的呼吸停住了。
不仅仅是看到了那躺在台阶上的匕首，更因为从下面传出来的精灵波动，在撤除了隔离魔法之后，从密室传出来的精灵反应强烈而特殊。
"跟过去已知的森精种术式都不同，他们在开发新的魔法！"
艾莉尔心中涌出了一阵狂喜，作为敌对种族，能发现对方的机密肯定是大功一件，这一下之前的那一点愤怒都没有了，完全被发现隐秘的喜悦所充满。
同时，一路上的情绪波动使得她也忘了去观察兽人种的反应。
作为五感超凡的种族，被控制的几个兽人种都开始一一回头，能察觉到精灵反应的耳朵都开始朝后面的方向抖动，那里，好像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在高速接近。
如果再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一个全身裹在披风里的人类种正朝这个方向狂奔，不是之前已经逃走的那个，而是另外一个，从外面一路逃过来的。
司业。
而他的身后不到十米的位置，宛如巨型蠕虫的妖魔种张开了腥臭的大嘴，追捕着这个猎物。
兽人种露出了戒备的姿态，不过没有过于警惕。方向虽然是朝这边的，而且已经能看到了，不过在那个人类种将妖魔种彻底引过来之前，他应该会先一步葬身在那恐怖的大口之中，没有其他的选择。
因为逃了一路，司业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腿部的肌纤维都撕裂了不少，一旦停下来之后他短时间之内还能不能走路都两说，就算不停下，速度也在逐渐降下来，他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一路带着妖魔种狂奔到预定的位置，他已经榨干了这具身体的潜能，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奇迹般的行为。
然后，到此为止了？
跑到吸血种跟兽人种面前，在这些异族的视线里被蠢笨的妖魔种一口吞下？
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