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只是康区山岭雄峙,沟谷纵横,很多地方甚至都没有地名,所以所经的古道,在后世所见的记载中难见具体描述。
要穿过这些道路,除了道路本身艰险难行,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得到世代居住于此的川西诸羌部落的支持。
所谓的机动能力,在横断山脉面前就是个笑话,任谁也是机动不起来的。
要想经过这里,山川天堑的翻越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要得到川西诸羌的允许。
而西夏是党项羌建立的,本就是古羌同支,和川西诸羌是同族。
为了这次突袭计划,西夏国不惜重金贿赂了西羌的诸部首领,这才有了这次完美行动。
饶是他们已经做足了准备,又有当地西羌部落引路程和提供补给,当他们出现在川西时,还是狼狈不堪。
三千精骑,非战斗减员了三百多人。
但是,这样一支武装的突然出现,还是令川西宋军大为紧张。
既然出现了这样一支人马,那么后面还有没有更多的兵马?
原本这些地区就是没有大股部队驻守的,而且很多人马都已调到北面战线。
尤其是因为天子在成都的原因,赶赴北面战线的兵马极多,不让金人和西夏人越雷池一步。
这种情况下,就算临时抽调人马回来,显然是不及这支西夏兵马往成都行进的速度。
为了安全起见,让官家尽快离开这里才是上上之选。
所以,尽管这支突如其来的西夏兵马还没有打到成都,地方文武和伴驾大臣们便已纷纷劝谏天子离开了。
赵瑗听闻川西出现了西夏兵,倒是一下子兴奋起来。
这要是御驾亲征,而且打了大胜仗,于他这位帝王而言,便是可以浓墨重彩的一笔武功。
奈何,对于西军来说,天子在这里,就会成为他们最大的羁绊,会严重影响西军的作战。
对于地方大员和伴驾的朝廷大员们来说,皇帝身上不缺这么一笔武功,可要是万一有点差迟,却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不管是打了败仗,还是让皇帝陷入险境,哪怕只是让皇帝在成都城里被围上一天,所带来的后果都太严重了。
这笔买卖,根本不划算。
因此,文武苦谏、哭谏、死谏,魏良臣急的都要上吊了。
赵瑗骨子里还是个敬礼大臣、善纳直言的皇帝。
尤其是大臣们最后找到了突破点:“官家欲陷太后于险地乎?”
这句话一出,天子也是当场溃败,于是答应,返驾临安。
而对西夏来说,当这支军队突然出现在川西腹地,其战略目的便已达到了。
来个“斩首行动”,突袭大宋皇帝?
这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的,根本不在西夏的计划之内。
但是,这支人马还是在努力地做出攻向成都的动作,由此吸引着大宋西军随之的调动。
……
川西边事启,临安仍升平。
对于玉叶来说,昨夜的经历是极其刺激,叫她毕生难忘的。
她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喜欢冒险、喜欢刺激的女子。
那种循规蹈矩、寻寻常常的来往,是难以打动她的。
所以,那夏夜星光、樱桃坠落的一幕,才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冲击。
所以,在雷峯塔地宫里,在那一片静谧与黑暗之中的经历,才叫她那般不可自拔。
李师师那大胆的举动也感染了她,让她从羞涩难安,蠢蠢欲动,接着半推半就,最后不甘示弱。
清晨醒来,她正与杨沅侧身而眠,师师的手从另一侧伸过来,与她把臂交缠。
肥玉叶虽然还是难免心中一抹羞意,可油然升起的,却是对于临夜的回味。此时唯觉遗憾的,是昨夜似乎还有点放不开,没有发挥好。
心里想着,她便轻轻抽回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李师师容颜的变化,她是亲眼看到的,所以对于李师师说过的话,她是深信不疑的。
上一次从雷峯塔地宫出来,回到“陌上花”绣坊后,她就仔细对镜端详过。
虽然因为她本身年纪就不大,身体机能不会像李师师一样发生巨大的变化,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确实有些与以往不同了。
那么,以后随着欢好的增加,我的容颜就只是常葆青春吗?会不会变得更美呢?
她心里想着,却还是羞于爬起来,然后去照个镜子。
杨沅和李师师仍在酣睡,只是肥玉叶却没有注意到李夫人微微弯起的唇角。
“我就知道,骨子里透得出的叫风骚,骨子里透不出的叫闷骚。这小蹄子,就好这一口儿。”
李师师暗暗地想。
也许,越强大的女人,越喜欢不寻常。
风情若嫡仙的师师,此时偏有一种拉人一起做了坏事的邪恶快感。
……
“班荆馆”里,一大早金国使节第五病己就向宋人提出了一个严正要求,他要面见大宋监国,当面递交一份重要国书。
“接伴副使”听了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准备车驾,同时派人去通知“接伴使”,然后双双陪同金国使节赶赴大宋皇宫。
晋王赵璩被人一大早就叫了起来,带着一肚子起床气赶到了皇宫。
他把政事堂众宰相、参政都叫了来,以便接收金国使节的国书。
两国之间的交聘使者,肩负着众多的交聘使命。
诸如礼仪性的朝贺活动、谈判、祭奠、礼赠、刺探情报、履行“议和”条约、重大事务告知等。
第五病己本是派来大宋的“贺正旦使”。
结果,他还没回国呢,赵构挂了。
于是,第五病己就没回去,金国派人给他又送来两份国书。
先取出一份,他就变成了金国的“吊祭使”。
等赵瑗登基,他再取出另一份,就变成了“庆贺使”。
随后,杨沅使北,驴蹄造反,金国分裂……
第五病己就留在了大宋,成了斡旋联系一应事务的“交涉使”。
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宋国有意把他扣下充作人质的意思。
如果我们的使节真的回不来了,那你们金国的使节也就不用回去了。
等到杨沅从北国回来,金国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宋金两国的外交关系也需要做出改变了。
所以,第五病己再次摇身一变,成了两国缔结新的外交关系的“建交使”。
如此一再蹉跎,这位仁兄就成了“班荆馆”的常客。
紫宸殿上,赵璩避居皇座之下,与一众宰执接见了第五病己。
第五病己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地历数了大宋七宗罪。
一、暗中援助新金,促使金国分裂。
二、将制造假会子的一帮罪犯诬陷为金国派遣,败坏金国声誉。
三、至今不肯全面恢复两国的榷场贸易。
四、重用奸佞,制造两国紧张情绪。
五、物价溢涌,使得金国在与宋国的贸易中承受了重大损失。
六、振兵略地,对金国盟友大夏用兵。
七、暗中使人监视使节居住,限制金使行动。
第五病己说罢,当即奉上国书,宣布金国与大宋正式断交,即日起成为敌国关系。
随后,第五病己便提出,其与使团,立即回国,要求大宋派员护送。
虽然金国已经自称为汉人正统了,但是显然还是大宋干的汉人正统的事儿更多。
赵璩并没有难为他这个使节,扣押一个使节也无甚作用,还要白白浪费粮食,就叫枢密院负责,把金国使团驱逐出大宋。
紧接着,不过三日功夫,沿边各地纷纷受到攻击的消息就开始陆续报来了朝廷。
金人的攻击规模并不大,突袭之下,虽然占据了一些城池,但是并没有攻陷诸多的要隘。
比如樊城,不出所料地失守了,但襄阳及左右几座城池,仍旧牢牢掌握在大宋手中,要夺回被夺取的几座城池,把握还是很大的。
两淮对大宋是非常重要的,守江必守淮,所以必须趁金人立足不稳,立即组织反击。
情况紧急,来不及请示天子了,赵璩与众宰执和六部大臣一番计议,一道道军令便对淮东、淮西各路兵马下达了出去,以战为守,固淮蔽江。
大批兵马开始向清河口、扬州、寿春、光州等地集结,准备发动秋季攻势,一举夺回所有失地。
与此同时,赵璩紧急遣派使者,乘快船前往新金通报宋金局势。
只要新金不傻,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只要他们在金国屁股后面捣捣蛋,那就能替大宋这边分担很大的压力了。
幸亏都察院这边已经做出了攻击告一段落,巩固战斗成果,消化胜利果实的决定。
否则的话,如果都察院再接再厉,对其他保守势力立即发动攻击,结果这时金兵大举伐宋,这种内部斗争就得立即停下。
那样的话,半途而废的行动将会给都察院造成严重后果,甚而有可能被政敌挟寇自重,迫使朝廷对都察院做出制裁。
即便如此,鉴于国事紧张,事务繁忙,不仅汤思退重新回到了政事堂,告了长期病假的谭尚书也“带病”回到了吏部。
吏部正在进行的清理和调整也暂时停下了。
现在一切内部矛盾全部放下,全力备战两淮。
杨沅本来想这几天安排玉叶和贝儿、姬香她们过门的事,也因为这事暂且搁下了。
八月初,大宋急脚递金牌级快驿一日三递,抵达临安,告知皇帝正在启程返回临安。
随着这个消息送来的,还有川西出现了西夏兵马,险些对成都造成威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