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师父呀,你怎么又让大官人他走了呀,留他吃个晚饭成不成?
“你陪他吃杯酒,那感情还不一日千里?“
“行啦,皇帝不急太监急。”
丹娘瞪了她一眼,拍拍桌上那口银匣,沾沾自喜地道:
“看到没有,大官人都让我帮他管钱了,你还怕他跑了?”
……
徐大年把三板船划到钱塘江心,便起身抓起了鱼网。
小船在波涛中摇晃的有些厉害,但徐大年的脚趾张开,像吸盘一般,稳稳地扣住了甲板。
他腰肢猛然发力,手臂一扬,旋网就在空中展开了一个优美的圆,落到水面,缓缓沉下。
徐大年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网的渔获,咧开嘴巴笑起来。
再凑一网鱼获,就能凑够一船,送去城里鱼市了。
待网绳也沉入水中小半,徐大年开始收网了。
徐大年正拉着网,忽然看见上游漂来一具尸体,随着江水时起时浮。
徐大年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地把网绳缠在船舷一侧突起的木桩上,一把抄起了竹篙。
徐大年握紧竹篙,紧张地看着水面,就见那浮尸摊着四肢,仿佛枕涛而眠。
忽然一个浪头,把那浮尸抛近了些,徐大年看清那浮尸的面孔,不禁松了口气。
他放下竹篙,笑骂道:“鸭哥,你可真是闲得腚眼生蛆了,好端端地来戏弄我做什么?”
水上的“浮尸”忽然哈哈一笑,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他往水中一竖,就从漂在水面,变成了鱼漂一般直立在水中。
江水只没在他腰部以下,身体随着波涛上下起伏着,稳得仿佛脚下没有任何动作似的。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陆亚就漂到了徐大年的三板船旁,伸手一搭船舷,他就旱地拔葱一般,带着一身水跃上了小船。
徐大年已经扔开竹篙,继续拉网去了。
陆亚坐在船上,抹了把脸,道:“我吓你做什么,是我搭的渡船嫌你家偏远,要加钱。
“我嫌不划算,才凫水过来。”
徐大年把网拉上了船,网里有十几尾大鱼。
徐大年一边往外捡着鱼,一边问道:“鸭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亚道:“五月十九,凤凰山下弄潮,去不去?”
徐大年为难地道:“五月十九啊?我可不比你,家里有个骡马店,吃用不愁。
“我媳妇要生孩子了,妹子也要出嫁,生孩子要钱,
“妹子出嫁也要钱,哪有闲功夫去弄潮。八月十八弄潮大会不成吗?”
陆亚神秘地一笑,伸出了三根手指:“三百贯!足足三百贯的赏金!
“只需要有两组人弄潮就行,你可是有一半的机会拿到赏金。”
徐大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是哪个猪头三这么骚包,出了三百贯钱,赶这么个日子弄潮?”
陆亚白了他一眼,哼道:“我二哥。”
徐大年打个哈哈,笑道:“哦哦哦,好!五月十九是吧,我去,一定去!这三百贯,我拿定了!”
……
翌日下午,申时未到,也就是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徐知县已经等候在府衙门前了。
这位知县老爷也是进士出身,是个有身份的读书人,自然没有在府衙门口傻站着的道理。
所以他等在门房里,却一直抻着脖子,注意着府衙门前经过的肩舆腰舆,小轿马车。
快到申时了,还不见人来,徐知县不禁有些着急了。
曹府尹已经推了下午的一切公务和应酬,等在书房里呢。
如果这位“有求司”接引使爽约,他该如何向府尹交代?
徐知县正在着急,门子走过来道:“徐知县,门前有个闲汉,说是应府尹之约而来。”
徐知县喜道:“他可是姓杨?”
“正是,他说他叫杨沅。”
徐知县一提袍裾,就从门房跑了出去。
徐知县匆匆到了府衙门前,就见阶下站着一人,一身短褐,草帽草鞋,确实像个闲汉。
徐知县只注意来往车轿了,却没想到他是步行来的。
徐知县忙拾阶而下,赶到杨沅面前,埋怨道:“杨先生,你怎么这副模样就来了?”
杨沅笑道:“府尹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至于什么打扮,很重要么?”
徐知县哭笑不得,只觉此人有些独立特行,倒还真有几分高人风范。
徐知县怕曹泳久等,也不他多说,便把杨沅领进了后衙的书房。
曹泳见了杨沅这身打扮,也有些意外。
不过,他事先已经得了幕客宋鼎指点,倒也没有什么异色。
曹泳请杨沅坐了,叫人上了茶,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困境说了一遍,向杨沅讨要主意。
杨沅先慢吞吞地呷一口茶,这才微微一笑,开始了他的表演……
第70章 借只鸡生蛋
“曹府尹,这猫儿死不死,其实并不重要。
“任何事情,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一直都是制造事情的人。”
杨沅微微一笑,若有羽扇在手,头束纶巾,那就是诸葛武侯了。
“曹府尹,我需要了解一下童夫人的情况,不知曹府尹你知道多少呢?”
一看杨沅这莫测高深的模样,曹泳不禁对他信心大增。
虽然他不明白杨沅为何要去了解一个十岁小女娃儿有什么用处,
但正因为不明白,反而更加觉得这杨沅是高人行止,其思非常人所能忖测也。
好在曹家和秦桧是姻亲,他又是秦桧的心腹,经常去到秦家走动,对童夫人还是了解一些的。
曹泳便把他所知道的关于童夫人的情况,对杨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杨沅来之前就已有了一个粗略的腹案,也就是解决问题的方向。
他所欠缺的只是具体执行的落实点,因为不知道这童夫人的详细情况。
此刻听曹泳说完,杨沅心中大定,呵呵一笑道:“如此说来,解此困,易如反掌耳。”
曹泳原本只是想把杨沅当成他向秦桧示忠的一个道具,此时却是又惊又喜,欠起半个屁股,恭敬地拱手道:“还请杨先生明示。”
杨沅道:“首先,我需要府尹尽快给我找一只品相上佳的小奶猫来,当然,要雪白无暇的狮子猫。”
“好好好,然后呢?”
“然后,府尹只需如此这般……”
杨沅娓娓道来,曹泳认真倾听,时而蹙眉,继而展眉。
杨沅说的话,他听得懂,但是整个计划就算一切顺利,貌似……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
杨沅却明白,前边所有这些,都是解决问题的必要步骤。
但,并不是他的客户想要的东西。
接下来这画蛇添足的一步,才是整个计划的点睛之笔。
但,这最后一步,需要前边计划的顺利执行,否则它就不是点晴,而是弄巧成拙。
当杨沅把最后一步说出来,曹府尹不禁拍案叫绝。
妙啊!
这才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拍马于无形,手段臻于化境了!
一旁徐知县认真听着,也是为之绝倒。
如此一来,童夫人满意了,秦相满意了,曹府尹也满意了,本县……也满意了!
皆大欢喜啊!
这是高手
曹泳激动地站起来,向杨沅长长一揖。
“先生之才,令人叹服。今得先生指点,实是曹某之幸!
“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先生才好。只有一些铜臭之物,先生莫要嫌……”
杨沅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比从曹泳这里赚一笔钱更有作用的事。
他忙笑道:“府尹言重了,些许小事,何须酬劳。
“杨某这里倒是有个不情之请,只是……稍嫌冒昧了一些……”
曹泳现在已经决心和这个“有求司”搭上关系了。
因此,曹泳毫不迟疑地道:“杨先生只管讲,只要本府做得到,绝不迟疑。”
杨沅道:“五月十九,凤凰山下,杨某有个朋友,要在那里与人弄潮争魁。
“那可是我的至爱亲朋,杨某有心为他一壮声势,只是杨某人微言轻。
“却不知曹府尹可否于五月十九,邀上三五知己,去那望海楼上一坐。
“只需饮酒观潮就好,有府尹在,便是为吾好友助了声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