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杨沅和鹿溪先把宋老爹送回房,便同去收拾杯盘桌椅。
因为杨澈在屋里,鹿溪也只好规规矩矩的,不敢多话。
直到收拾完了要离开时,鹿溪才悄悄对杨沅说了一句:“一会楼上说话。”
杨沅送鹿溪出去,关了房门下了闩,见大哥带着醉意正在吃茶,便寻个找几件旧衣服的借口,独自上了阁楼。
杨沅到了阁楼上面,听听楼下没有动静,便悄悄推开了窗子。
窗外潮湿的风顿时吹了进来,撩动他的发丝。
杨沅从窗下花盆中捡起一粒石子,朝着对面的窗棂上一丢。
窗子“嗒“地一声响,已经洗漱完毕的鹿溪,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爬上床,心虚地回头看了看,这才推开窗子。
隔着如雾的雨丝,杨沅正在对面窗口,呲着大牙冲她笑着。
鹿溪马上唬起小脸儿来,握起小拳头冲他挥了挥。
刚才席间,杨大哥还和爹爹聊起帮杨沅找媒婆的事儿呢。
这坏蛋就在一旁笑嘻嘻地听着,现在却想讨好人家了,不想理他!
鹿溪冲着杨沅皱了下鼻子,佯装要关窗子。
杨沅一看,忽然扳着窗子的上沿,卷腹向外一翻,便利落地跃到了窗外。
借助楼阁上下之间凸出的那不足一巴掌宽的木沿为着力点,
杨沅竟从对面二楼飞快地移动着,想从口字型的二楼木沿一路转过来。
鹿溪吃惊地张大了眼睛,冲他连连摆手,生怕他一个脚滑,便摔下楼去。
但杨沅动作极快,如灵猿一般,很快就爬到了这边。
鹿溪只好退后,给他让出了位置。
杨沅双手攀着窗上的板沿,小腹一卷,轻松地荡进阁楼。
双脚落地时,他轻盈的就如同猫儿一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鹿溪轻轻捶了他一把,娇嗔道:“你疯啦,叫我爹看见,非活活打死你不可。”
杨沅轻笑道:“就算被你爹打死,我也得先哄好了我的小娘子再说呀。”
“去你的,就只会背后逞英雄,有本事你当着我爹的面说呀。”
“你以为我不敢?”
“你就是不敢。”
“我不敢?”
“别碰我……”
小两口在阁楼上打情骂俏,杨沅自以为有雨声掩护,楼下的宋老爹不会听到什么声息。
却不想宋老爹隐约听到一些动静,已经警觉地提起门杠,悄悄地摸上楼来……
阁楼上,杨沅轻轻揽住鹿溪的腰肢,小声笑道:“不怕,老爹已经喝醉了,不会听见的。”
这个时代不同于杨沅之前的年代。杨沅和鹿溪虽已两情相悦,但真还从无逾矩之举。
之前杨沅只偷吻了鹿溪的脸颊一下,就已惹的她意乱情迷了。
而今夜,杨沅也喝了酒。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也让人更加的更加放纵了情绪。
鹿溪只觉后腰眼儿忽然被什么杵了一下,虽然一张白纸的她对此全然不懂。但杨沅渐趋急促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颈上,还是让她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种危险。
鹿溪下意识地挣脱开他的手,退了两步,转过身子缩在墙角。
鹿溪双臂抱胸,警惕地道:“二哥哥,你……你要干嘛呀?”
窗外吹来的清甜的风,让杨沅冷静了些,忙安抚鹿溪道:“没啥呀。我……我哥这都要给我托媒了,我不得跟你核计一下,怎么和老爹说说咱们的事儿么。”
鹿溪顿时忘了方才的紧张,撅了撅嘴儿,嗔怪道:“你还说呢,刚才杨大哥说要给你托媒,你怎么不说?你说,你是不是真想再找一个,跟我比较一下再说呀?”
杨沅摊手道:“我倒是想说啊,可你爹不是在那儿坐着呢么。他一沉脸我就害怕,可我怕他,还不是因为太爱你呀?“
鹿溪心里一甜,些许怨气登时被杨沅哄得烟消云散了。
她嘟起嘴儿撒娇道:“那你就可着人家欺负了是吧?你一个大男人,你不开口,难不成还要人家腆着脸去跟爹爹说呀?”
她的年纪不大,感情清澈如泉。杨沅爱极了她的这种味道,虽然经常逗她,心里却不知道有多宠她。
杨沅便轻轻握住她的柔荑,温声道:“所以呀,我这不就来找你商量了么?咱们虽然两情相悦,可这媒人是少不了,不然不合礼数。
我想,等明天我哥酒醒,就对他坦白此事,我哥可疼我呢,一定会同意的。
然后,我们就去找个媒人,托她给我向宋老爹求亲,我哥再敲敲边鼓,嘿嘿……”
鹿溪听得满心欢喜,雀跃道:“成!二哥,我跟你说,我觉得,自从知道你成了‘陌上花’绣坊的学徒,我爹对你已经好多了。
他老人家一直以来,也不是看不上你,只是因为一直以来你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我爹替我担心,我心里明白的。”
说到这儿,鹿溪幽幽地叹了口气:“偏偏你又偷偷辞了‘陌上花’的工,就怕我爹以后知道了,又要不依了。“
杨沅窃笑道:”那不如咱们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啊,到那时就不怕你爹生气了。“
鹿溪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娘亲又死的早,与男女之事可谓一张白纸。
但,她不懂男女之事,可不代表不明白“生米煮成熟饭”的大概意思。
小姑娘白了杨沅一眼,娇嗔道:“美得你,只要一天我还没进你家的门儿,你碰我一下试试。本姑娘一脚踹死你呀!”
第46章 醉眼看,窗上桃花
鹿溪薄嗔的模样娇俏无比,瞧着实在是惹人怜爱。
此时若非是在阁楼上,杨沅真想摁住她的小脑袋瓜,让她试试到底能不能踹得到自己了。
杨沅轻笑道:“是是是,那我就加把劲儿,早点娶你过门儿。”
杨沅张开双臂,道:“来,先嘴儿一个。”
“你休想。”鹿溪缩了一下。
杨沅央求道:“嘴儿一个我就回去。”
“不行不行,你快回去吧,别叫我爹看见,打死你喔。”
“好溪溪,好鹿鹿,咱们都要做夫妻的人了,就嘴儿一下,好不好?”
烈女怕缠郎,鹿溪心跳的飞快,脚下却有些不受控制地挪向杨沅。
“就……就一下?”
“嗯嗯嗯!”
“那……说好了喔,就只许一下。”
鹿溪红着脸儿,微微仰起了头,撅着小嘴儿,眼睛紧紧地闭上了。
杨沅被她又羞又怕又好乖的表情迷得不要不要的。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这朵待君采撷的小花,正要俯唇相就,耳边就传来一声霹雳般的大喝!
紧跟着,一根闩门杠就飞了过来!
……
杨澈今日大醉,但心中欢喜,却一直没有倦意。
他喝着酽茶,思绪纷乱,胡乱地想着事情。
方才席上和宋老爹又提到了二弟的婚事,宋老爹也说他在托人了。这事儿要说成,慢也慢得,快也快得。不过一些耗费时间的事儿,得提前开始准备了。
这处屋舍,要让给二弟做婚房。一楼么,可以辟成三个房间,一间堂屋、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一旦成了家,可不能整天在宋老爹店里就食了,那怎像个过日子的人家?
阁楼也要重新拾掇一下,将来二弟有了孩子,楼上也得住人。家具需要打造一些新的,不过床和梳妆台就不用买了。姑娘家的陪嫁里,怎么也会包括妆奁和床具的。
到时候,我就近再寻个地方租间小屋就行了,只是这附近房租都比较贵,也不晓得能不能遇到宋老爹这么好说话的房东……
杨澈盘算着,虽然诸事繁琐,总归是未来的美好更多一些,心中也就愈发的欢喜。
人之所谋,何也?对以前的他来说,不过就是一食二衣三住居。若再多些闲钱,瓦肆听曲,勾栏看艺,好友畅饮,便是人间好生活。
因为那时的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所做的差使,又是刀头舔血,凶险无比。所以每个月的俸禄发下来,他是攒不下来的。
真以为如今有些刻板无趣的杨澈,以前也是如此么?如果是那样,他又怎么可能和风流不羁的寇黑衣成为挚交好友?
只是当他找回自己的胞弟以后,他的人生有了目标,他的追求发生了变化。
杨澈轻轻吁了口气,站起身,走向房山头处隔出的小隔间,一掀布帘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有一股檀香味儿扑面而来。
隔间不大,贴墙放着一张供桌,桌前只有一张蒲团的空间。
供桌上供奉着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当年,全家人为躲避北方战乱而南逃,这些祖宗牌位就是背在他身上的。
人啊,只要没有丢了祖宗牌位,那祖宗就在,那么哪怕是四海为家,他的家也就在。
杨澈点燃三柱香,毕恭毕敬地插进香炉,又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然后,杨澈双手合什,将他两兄弟这大半个月来的经历变化,絮絮叨叨地跟祖宗们汇报起来。
供桌上,他四太爷和二伯的牌位上,都有一个箭孔。
当初金人乱箭追射,其中有一箭就是射在他背着的这些牌位上,
杨澈就是因为四太爷和二伯的牌位帮他挡了一下,这才逃过一劫,顺利跳进黄河。
他能顺利泅渡过河,也是亏了绑在身上的这堆牌位。
杨澈给祖宗上了香,便絮絮叨叨地汇报起了两兄弟的近况。二弟要做杭绣大师傅了,他升官了,二弟要娶媳妇啦,杨家就快有后了……
杨澈正说的开心,就听宋老爹那边,传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小贼!放开我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