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30章

作者:月关

  若是丁老汉从不曾有过为非之想也就算了。

  一旦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到了嘴边的美娇娘又丢了,他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

  这两天,丁老汉总算是缓过了劲儿来,打起了些精神。

  今天恰有客人上门,丁老汉自然是希望做成这单生意,扫一扫心头的郁气。

  “客官,老拙没有吹牛吧?你看这纸张!

  咱们丁家纸坊在整个富春那也是数一数二的造纸作坊。

  客官你用这样的上好纸纸去写大好文章,还怕不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吗?”

  “哈哈哈,老丈你可真会说话,承你的吉言,但愿如此吧……”

  于吉光一面说,一面贼眼乱瞄,始终不见杨沅的身影。

  丁老丈热情洋溢地道:“既然如此,客官你来几刀?

  十刀怎么样,待秋闱前后,我们丁家纸坊的纸可就供不应求了。

  客官你如今多买一些,放在家里也不怕受潮生虫。

  咱们丁家纸坊的纸一向以防蛀防潮著称的。”

  这时,杨沅从后边走了出来。

  于吉光急忙扭过脸儿假装抚摸纸张,却用眼角余光梢着杨沅,顺嘴应付丁老丈:

  “啊啊,好纸,好纸,十刀,十刀啊……”

  “客官可是嫌少了?那就二十刀?”

  “啊啊,二十刀,唔,二十刀……,好好好。”

  于吉光眼看杨沅穿堂而过走向外边,目光也追了过去。

  丁老丈大喜,赶紧向自己的三儿子打了个手势。

  丁家老三“诶”地一声,手起刀落。

  厚实的一摞“站坯子”旋即就被劈开,毛边都不飞,干净俐落。

  他那大儿子兴高采烈地把一摞切好的纸搬开。

  老二和老三又合力把一摞未切的纸张搬上刀床。

  “嚓”地一声,又是一刀,那切纸的声音就像银子在钱袋里晃动的声音,着实地悦耳。

第38章 取得典身来

  许久之后,于吉光拉拉着一张大脸走出了丁家纸坊。

  丁家的几个雇工,殷勤地提着一刀刀捆扎好的纸张跟在他的后面。

  此时杨沅早已不知去向了。

  傍晚,过要下值的时候,于吉光紧赶慢赶地回了国信所。

  正要下班的沐丝,被他堵在了签押房。

  沐丝一脸呆滞地看着桌面上一摞摞的纸张。

  因为摞得太高,他连站在公案对面的于吉光都看不见了。

  于吉光往旁边挪了几步,从侧面露出脸儿来,抓耳挠腮地看着沐丝。

  沐丝运了运气:“说话啊!你跟保家仙上了身似的,这什么表情?”

  于吉光赔笑道:“沐押班,这些纸很贵的,你看……”

  沐丝搓了搓脸,疲倦地道:“行了,收着吧,反正衙门里头也是要用纸的。”

  于吉光忐忑地道:“可是负责采办文房四宝的宋押司,是李押班的人,卑职担心……”

  “诶!本官会跟他打招呼的。”

  “好好好。”

  于吉光马上满面带笑,只要这些纸没砸在他手里就行,很贵哒!

  沐丝问道:“你说……他去丁家作坊,只是为了帮‘水云间’的内掌柜丹娘赎回卖身契?”

  “是!卑职正让丁家的小工给卑职把纸驮上马背,就听里边叫骂起来。

  卑职趁机回去,就听丁家老妇和丁家老翁拌嘴。

  丁家老妇说是县上的杨都头来了,又说什么拿走了丹娘的‘典身文书’。”

  于吉光把他听到的丁家两夫妇对骂的经过又详细说了一遍。

  沐押班听罢,捏着下巴沉吟起来:

  “班荆馆里送‘索唤’的帮闲,陌上花绣坊辞工的学徒,‘水云间’酒家内掌柜的相好儿,富春县上的杨捕头……

  嘿嘿,这他娘的,我怎么觉得这厮像个‘游手’呢?”

  于吉光呆了一呆,他满脑子都是杨沅是大宋皇城司秘探,又或者是金国浮屠引秘谍的念头。

  突然间,沐押班就把杨沅一个神秘的间谍变成一个江湖老千了,这落差有点大。

  可是,仔细一想,诸般人物、事件之间,几乎毫无逻辑。

  但杨沅若真的是个“游手”,那许多疑惑似乎也就能说的通了。

  杨沅若是一个“游手”,他不想去“陌上花”绣坊当学徒那就说的通了。

  他去富春县冒充县里都头为相好儿的谋取“典身文书”同样也说的通了。

  至于说他和金国贵女乌古论盈歌的接触,安知他不是胆大包天,想要诈骗那位金国贵女?

  于吉光这里反复推敲沐押班的揣测,越想越有道理。

  殊不知沐丝却是一句随口的调侃,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杨沅现在还真就跟一个“游手”差不多。

  “行了,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着他,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

  沐丝把于吉光打发出去,思索良久,这才起身。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这事儿查明白了他也抢不到功劳,那就查到什么禀报什么,让李公公伤脑筋去。

  李荣是个太监,没有家室,就住在国信所里。

  实际上,由于临安房贵,很多大臣都是既买不起房又不想租房,同样选择住在官衙里。

  官员们的孩子被称为“衙内”,原因就在于此。

  ※※※※※※※※※

  李公公正在烫脚。

  沐丝如此这般汇报了一番,全是于吉光等人调查回来的消息。

  但……有些细节,他有意无意间就疏漏了,而有些细节,却特意做了强调。

  于是听在李公公耳中,便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效果。

  “你是说,他离开班荆馆的第二天,就在城里一处茶坊,会晤了乔装而来的金国贵女乌古论盈歌。

  随后,他就以辞工的名义,去见了皇商肥天禄。

  再之后,他就去了一趟富春,花一百五十贯钱,给他相好儿的赎回了卖身契?”

  “不错!”

  “他一个送索唤的帮闲,哪儿来的一百五十贯钱?”

  沐押班微笑不语。

  李公公冷笑起来:“只怕是那位金国贵女或者皇商肥天禄赏赐给他的吧?”

  沐丝“惊讶”道:“不无可能!下官竟未想到。”

  李公公愈发自得起来:“可是,这金国贵女乌古论盈歌和我大宋皇商肥天禄……,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沐丝微笑道:“这个,下官倒是猜度不透。”

  “这个杨沅,到底是哪一边儿的呢?”

  “这个,下官也还没有查清楚。“

  “那就继续查!”

  “下官遵命!”

  沐押班默默地念着经,就从李押班的房间离开了。

  “你唬弄我,我唬弄你,你唬弄我,我唬弄……”

  洗脚水有些凉了,李押班从洗脚盆里抬起双脚,踩着盆沿儿上思索起来。

  金国贵女、大宋皇商,怎么感觉这个杨沅不像是在替皇城司做事,倒像是被金人收买了呢?

  此事要不要马上禀报秦相?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被他打消了。

  他太怕秦桧了,太过畏惧一个人的结果就是:没把握的事、没查清的事,他不敢上报。

  他怕秦相当场再问他点什么,他却答不上来。

  还是等事情彻底查清,再禀报相爷吧。

  那样,秦相才会看出我的能干!

  李公公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

  不过,转念一想,沐丝那边查杨沅已经有了一些突破,

  可他这边调查杨澈,却还一无所得,李公公心中不禁又懊恼起来。

  难道咱家真就不如他沐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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