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杨沅皱了皱眉,官家拍的有点过了啊。
他清咳一声,继续道:“臣以为,对李仁孝,暂时控制起来,但此时不能公布其罪行,也不能褫夺其爵位。
可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联合立案,把李仁孝和他余党的往来书信、证人证词,全都拿到手。
再以‘谋大逆’之罪,把他明正典型。
不过,他毕竟曾是一国之君,还是要给他一个体面的。
可以赐他鸩酒或一道白绫,且不公开行刑。”
赵惇脸色有些发白,急忙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杨沅冷然道:“西夏路与李仁孝有所勾连的部落首领,必须追究责任。
此番参与李仁孝叛逃谋反的所有人,全部寸磔处死!
关于李仁孝背信弃义,意图叛逃的不义之举,也当编纂成册。
不仅让勾栏瓦子编成歌曲、杂剧广为流传,还要在西夏路广为宣传,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该死!”
赵惇又是一哆嗦,连忙点头道:“好,好!”
杀人还要诛心,赵惇看杨沅如看恶魔,愈发害怕了。
“反之,与李仁孝没有勾结的西夏贵族,朝廷当下旨嘉奖其忠诚。
对这些西夏贵族的辖地,实习减赋减役的善政。
要让他们明白,忠于朝廷的,朝廷不会无视他们的忠心。”
其实此时西夏故地,主要是河套平原,现在整个儿处于一种全然自治的状态。
他们在杀死那些试图彻底攫取他们的权柄与利益的流官之后,便既不战也不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停止”状态。
现在人家还没明确表态,愿意接受朝廷招抚呢。
所以这时候还要嘉奖他们之中不愿附从李仁孝造反的首领,基本上是无法落实的。
不过杨沅不管那个,威慑已经给的够多了,该有的怀柔措施必须跟上。
现在它有没有用无所谓,能用这种杀鸡儆猴的方法,让那些游移不定的西夏贵族心中的砝码,更倾向大宋一端就好。
对于杨沅的“建议”,官家赵惇自然是完全接受。
所谓的监国二大王,全程都是个陪客,根本就插不上嘴。
杨沅得了官家的表态,便对三法司道:“李仁孝虽曾是大白高国皇帝,但既已归顺我大宋,接受我大宋皇帝之册封,便是我大宋之臣。
其叛逃之举,即为谋逆,这是毋庸置疑的。”
杨沅冷笑一声:“他如今是大宋之臣,早已经不是皇帝了,却还不知收敛,不肯安分。
昔年,南唐李煜只是写了一句‘故国不堪回首’,我大宋太宗皇帝,便以其‘心怀怨望’为由,将其鸩杀,何也?
就因为他毕竟曾经是一朝天子,这种人一旦伺机造反,亦或被野心家利用,打着他的招牌造反,对于天下的破坏就太大了。
所以,能如阿斗一般得以善终的,从古到今能有几人?
我大宋天家仁慈,对李仁孝一直优容有加,他却试图谋反,罪不容赦。
所以,三法司当从快处治此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三法司大佬齐齐俯首称命。
三法司一走,杨沅便也告辞离开了。
在班荆馆待了三天,耽搁了不少公事,他得去处理一下。
杨沅一走,赵惇就长长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回龙椅上,汗出如浆。
赵恺一瞧他脸色苍白,满头的虚汗,不禁惊讶道:“官家,你怎么了?”
赵惇颤声道:“皇兄啊,方才丞相在敲打你我,你还没听出来么?”、
说起来,赵愭三兄弟中,倒是二大王为人忠厚些。
他茫然道:“丞相敲打我们什么了,臣怎么没听出来?”
赵惇道:“丞相说,李仁孝曾经是一朝天子,这种人一旦伺机造反,亦或被野心家利用,打着他的招牌造反,对于天下的破坏就太大了。
所以,能如阿斗一般得以善终的从古到今能有几人?难道你没听见么?”
赵恺依旧茫然道:“听见了,怎么啦?”
“怎么啦,皇兄你糊涂啊!”
赵恺顿足道:“丞相还说,昔年南唐李煜只是写了一句‘故国不堪回首’,我大宋太宗皇帝,便以其‘心怀怨望’为由,将其鸩杀,对不对?”
“对啊!”
“那你说,大皇兄被迫逊位,有没有可能会有人打着他的旗帜谋反?”
“啊?”
“二皇,你想想,大皇兄在的时候,才开始对丞相的打压。
丞相深恨之,朕在位时,又有大批官员被强令致仕,回归故里。
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心怀怨尤,假借大皇兄的名义复辟……”
赵恺一听,也不禁紧张起来:“那……咱们该怎么办?”
“此番牵连到安顺侯叛乱一案的人,可全都要寸磔处死啊!”
赵惇激灵灵打一个冷战,一把揪住二大王赵恺的手腕。
赵恺只觉官家赵惇的手冰的像冰。
赵惇的声音变得又低又细,仿佛丝丝的蛇吐信声:
“二哥,大哥不走,咱们全家都会随时大祸临头啊!
咱们……把大哥送走吧!”
第910章 丞相他善
有了杨沅一句话,三法司调查李仁孝案的效率,当真是迅速无比。
当然,这也与皇城司一直在暗中监视,谋划李仁孝叛逃的接应人员几乎全军覆没有关。
人都抓到了,要问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拿到相关证据,自然也就不难。
皇城司大牢里,一杯毒酒,送到了李仁孝的面前。
“我不喝!”
李仁孝一把拂开酒杯,惊恐地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怕死了,可死到临头,莫大的恐惧却还是笼罩了他的全身。
刘大壮叹了口气,呶呶嘴儿。
一名亲事官上前,又取出一只杯子,斟满了酒。
与此同时,另一名亲事官托着一个托盘走上两步,托盘中放着一条白绫。
刘大壮道:“安顺侯,丞相给你体面,不公开行刑,且留你全尸。
喝酒,还是选择这条绫子,你自己选吧。”
安顺侯爬前两步,再次摔碎酒杯。
刘大壮脸色一沉:“安顺侯,路,是你自己选的,那你就只能继续走下去!
如果你不要体面,可别怪本官不给你面子了!”
安顺侯浑身一颤,忽地由跪爬变成了跪拜,惶然道:“我要见丞相,求求你,我要见丞相。
我愿意把任氏和罔氏献给丞相,只求丞相免我一死,哪怕幽禁起……”
刘大壮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不要让他胡言乱语,送他上路。”
旁边四名亲事官立即一拥而上。
安顺侯还要再说,已被一刀鞘拍在嘴上。
痛得他呜咽一声,满口牙齿都松动了,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其中两个亲事官一把扣住安顺侯双臂,将他以关节技擒拿住。
第三个亲事官伸指如鹰喙,一把扣住他的腮帮子。
安顺侯两颊一酸,不由自主地张嘴。
那亲事官立即把壶嘴儿塞进了他嘴里,咕咚咚地把酒灌了下去。
第四名亲事官则抓起白绫,绕到了安顺侯背后。
乌缎白帮的官靴往他背上一踩,白绫环颈,狠狠地勒住。
毒酒发作还有点时间,这是不容他再说一个字了。
半晌,三名亲事官才放开安顺侯,试了试他的呼吸与脉搏,向刘大壮恭声道:“刘侍从,安顺侯已经上路了。”
“先停尸于此吧。”
刘大壮嫌弃地看了眼面容扭曲、有些失禁的尸体:“丞相仁慈,安顺侯爵升一级,以国公规制礼葬。等礼部来人料理。”
“是!”
刘大壮转身就走,声音从空荡荡的牢房甬道间传来:“今日之事,嘴巴都给我闭严些!”
……
“以国公之礼安葬,准许他三个兄弟参与料理后事,去吧。”
听了杨沅的安排,礼部郎中于泽平答应一声,又道:“对其家眷,如何处置,是流放还是……,还请丞相示下。”
杨沅沉吟了一下,道:“对安顺公三位兄弟的爵位,不予削除,依旧如故。”
“是!”
“至于安顺公这一房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