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雀咸鱼
而在听到国王陛下那脆弱的询问后，卫兵不由一时语塞。
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这样一位仿佛再也直不起背的脆弱老人。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迎着老国王那并没有什么压迫感的注视，卫兵就这么低下头来。
他不敢回答、也不敢询问。
但这种沉默在老国王眼里却意味着更深的绝望。
逐渐的，奥特瓦尔发现自己已经听不见什么声音了。
他好想再问些什么，但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某种冲击就这样在他的头脑中扩散开来，就像是一个庞大的黑暗水牢，他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无法呼吸。
最终……
‘扑通’
低头的卫兵只听到一阵闷响，而当他下意识抬头时，看到的却是老国王那摔下王座的脆弱身躯。
这让他大惊失色。
“陛下！陛下！”
他喊着。
但是，已经闭上了眼睛的老国王却没有什么回应。
而他的呼唤同样惊动了宫殿内的其他人。
“怎么回事？！”
“陛下怎么了？！”
“快来人啊！陛下昏迷了！”
“快去通知公主殿下与王后殿下！”
原本算得上死气沉沉的宫殿就此被混乱所席卷。
不过幸运的是这种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同样年迈的王后的调度下，关于国王昏迷的事情很快便得到了封锁，没有人外传。
至于玫瑰城的幸存者则得到了安置。
他们很快便被放入了戒备森严的耶阿特王城中，被安置在了王宫周边的属于国王禁军的军营之中。
总计七百名的战士，此刻却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虽说距离玫瑰城彻底崩溃已经过去了好些天，而他们也在殿下的安排下存活了下来。
但是，他们却面容呆滞，就好像将灵魂留在了那个残酷却又可怕的战场上那样。
而作为在场少有的保持着思考与理智的人，威提格就这么抬头巡视了一圈。
那一天晚上，他们的确从玫瑰城的宝库中领取了财物，并且也确实离开了。
但是，他们却没有如同塞亚德最初设想的那样分散到世界各地。
与那些守望至最后一刻的盾女不同，他们提前了将近十个小时离开，但威提格却是在玫瑰城周边的平原上看到他们的。
这些仿佛丢了魂的战士只是以机械性的步伐团聚、并且朝着耶阿特王城前进。
而威提格直到现在也无法遗忘自己再一次见到他们时的景象。
几百名战士漫步在平原上，眼神与表情无比呆滞，如同人偶。
接着以一种诡异而平静的语调问出了那个问题：“威提格先生，我们到底应该去哪？”
没有人知道这些战士当初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同意王子的撤退计划的。
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觉悟，他们觉得自己应该与王子一同并肩作战。
但为了履行王子最后的命令，为了将玫瑰城发生的战事、将那些真相全部传递出去，他们离开了。
但问题是，应该怎么做？
他们应该去哪？
不在此之前，他们一直在思考着一个几乎让他们脑袋爆炸的问题：“威提格先生，我们真的应该活下来吗？”
听到这番提问后，原本还在深思着的半精灵就此挪回了自己的目光。
“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问题？”
“因为我看到了。”
可能是终于走到了那种‘漫无目的’的终点吧，战士们原本那几乎呆滞的面容终于有所变化。
他们的表情像是在恐惧、但又像是在哭泣，甚至还像是在笑。
要说为什么的话，有些事情可能是他们这些人难以想象的吧。
“我们离开后，再一次进攻城市的那些家伙，我看到了好几个‘熟人’，他们应该被杀死了才对，有几个是我亲手杀的。”
死而复生。
终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事情。
而这并不是重点，重要的仍然是那些事情。
“还有后来的喷火巨龙，那是王子殿下没错吧？那绝对殿下吧！”
有些事情，威提格否认是没用的，因为这些战士自己也隐约意识到了真相。
王子所强调的最后的防线，就是他自己。
“他好强的，真的超强的。”
很明显躲在暗处的这些战士目睹了全部的经过。
“它似乎能轻而易举的杀死那些挪威人，一团火焰就能将它们烧干净，就连女武神好像也不是它的对手。”
说到这里，战士咬紧牙关。
“但是，它还是败了，在那个金色的女人动手后，它就被击溃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其中充斥着的那种不甘就此宣泄出来：“王子殿下明明献上了一切，但却连伤害他们都做不到，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十四章:火种
那番质问就这么在特别划分出来的营地中回荡着。
至于威提格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回应什么，他只是静静的聆听。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这些战士的精神状况基本算是被摸索清楚了。
为什么在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会表现得如同行尸走肉，为什么他们会流露出本不应该存在的那番迷茫。
其中的理由如果要细分的话，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但要笼统的概括解释的话，一句话就够了：
他们胆怯了。
如果还是让人难以理解的话，那不放说的更明白些：
他们害怕了。
在诸神在他们的眼前真正展现出力量的时刻，他们似乎已经丧失了之前秉持着的那种决一死战的勇气。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本来的话，依照塞亚德最初的计划。
这些战士应该会直接离开，用那将近十个小时的时间差远远的离开玫瑰城。
这样的话，他们根本不会见到塞亚德那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战。
他们会怀抱着那最后的信念，就此分散中庭的各个地方，为这个世界的人类保留下思想上的火种。
但问题是，他们还是留了下来。
而他们本身的出发点自然是好的。
没有办法与王子共同高喊吉特兰德的口号赴死，那么至少要目送他最后一程。
这是忠诚、也是义气。
但偏偏就是这份忠义却击溃了他们内心的那番勇气。
真正的神明展现出的那种好似能毁天灭地的力量将他们的心气彻底打压了下去。
这种事情听起来好像有些反复无常，甚至会令不知内情的人指责、嘲笑他们如今流露出的胆怯。
明明都是历经过生死战场的人，而从那十不存一的战场上存活下来后，居然还会心怀恐惧。
但威提格却不想那么做。
事实上在他的眼里，这种迷茫与悲哀其实是很常见的。
说到底，所谓的‘勇敢’从来都不是长存之物。
他们曾经的确能做到舍生忘死、留在玫瑰城中赴死，但促使他们做出那种决定的缘由却很多。
比如说仇恨、又比如说他们有着真正意义上的领头人物：
塞亚德、他们的王子殿下。
他们终究是围绕着塞亚德所构建出的团体，而一次勇敢赴死的举动也是多方面综合的产物。
如果说他们的王子殿下、他的表兄弟塞亚德还活着的话，这些战士依然可以继续勇敢下去。
但现在，他们却成了无头苍蝇。
但在那种仿佛与理智都完全对立的冲动与感动消失后，属于生物的原始本能自然会浮现。
仔细想想，或许在他们接受了王子殿下那‘拿钱撤离’的提案时，那好不容易才浮现的觉悟便已经出现了裂痕。
这句像是战场上的士气那样，一旦后撤、就很难恢复最初的第一声战鼓所带来的冲天士气。
而且，他们的状况其实比常规战争中撤退的士兵更加麻烦。
因为对常规战争而言，所谓的撤退还不一定是败退，它也有可能是某种战术，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肉眼可见的胜利。
而这种期待着胜利的那种忍耐，被人们称作‘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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