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境界的彼方
到底是哪些人在感激首领……
“那当然是……”
原本想说‘所有人’，但语言可以欺骗他人却无法欺骗自己。稍稍回忆后，柳德米拉开始不住的颤抖。
是盾卫？
不，盾卫们战斗时一丝不苟，战斗后更是对整合运动不断呵斥，爱国者想让所有人都遵守军规。
是雪怪？
不，雪怪们战斗时一言不发，战斗后则消失不见。叶莲娜和首领双方在行动方式上看不顺眼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现在整合运动已经不在进攻矿场时计算雪怪的战力了。
弑君者得承认，在注意到过去自己不去注意的细节后，关于首领、爱国者以及叶莲娜之间的矛盾，柳德米拉仿佛豁然开朗。
战斗时高喊‘整合运动’的人带着面具，身穿白袍。他们是只代表‘整合运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存在人。
战斗后高喊‘塔露拉首领万岁’的人是抢夺财物，一间一间房屋搜查，发泄自己欲望的人。
过去自己认为，愿意帮助感染者的村落越来越少是乌萨斯政府那些‘黑虫子’的压迫。
但想着记忆中，自己任由那些没有名字的家伙点燃一个又一个的村落……
想着那些烧死的尸骸，幸存村民们看向自己愤恨的眼神，自以为是的正义，肆意妄为的‘白袍面具’……何尝不是她们自己将存世不多的‘善意’付之一炬。
但是……感激有错么？
塔露拉首领烧掉一个村子，感染者同胞们就能获得一个村子的补给。
源石技艺杀死的人可以震慑乌萨斯，而没死掉的人则会被变为感染者……整合运动将因此补充人力……随后……随后……
……
“随后……这些失去家园的人将会把愤怒倾倒在下一个村落上……你们点燃村落，抢走存粮，将健康的人变为没有未来的感染者……然后你说你们的事业是正义的？”
看着跪倒在面前的柳德米拉，魔女小姐将茶杯放到一旁的铁链上，随后捏着红发鲁珀少女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你在复仇的时候，真的没注意到自己成了多少人的仇人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松开对方，任由弑君者抱着自己的头一下又一下的往地面叩去。
汐言叹息着看向一旁穿衣的叶莲娜：
“这样大概就可以了……”
“感谢您，她……只是被复仇遮蔽了双眼……”
“没什么，我说过，生存是文明第一要务……为了活下去所做的事情，不管有多违背人伦，我都会尊重那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斥责吃不饱饭的人入室杀人这个说法本身就有些圣母婊，但杀人反被杀这种事我也会拍手称快……
现在，我强行激活了柳德米拉本人过去被求生欲和‘复仇’这个人生支点屏蔽的‘道德’。
而我之前所说的东西，她并非是没注意到。
只不过是之前她一直对这个现实无能为力而已。
其本人如此偏激，不愿意相信爱国者和你……想必也是因为那些经历吧……
原本让其明白自己已经不用再挨饿是个漫长的过程，短时间内改变一个人的善恶价值观肯定会让她无比痛苦。
但……这又何尝不是自找的呢……就像那些因为她的固执而失去性命的士兵，放在我这里，全部枪毙或许会有冤情，但隔一个杀一个肯定有漏网之鱼。”
看着整个人颇为无奈的魔女小姐，将抱头痛哭的红发女孩抱起，将其搬运到病床上的叶莲娜低着头说道：
“扫帚小姐说……统治不关乎善与恶，只关乎治与乱……”
“没错，所以我一直说，我想让‘人’……首先是‘人’。”
看着用灰色眼瞳直视自己的白兔子，魔女小姐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
……
……
今天，魔女小姐有了新兔子。
5th 寒霜凛冽的理智危机 : 第235章234 雪原无战事
看在叶莲娜的面子上，魔女小姐最终还是将弑君者安置在了营地里。
作为被救助的对象，柳德米拉显然是最不省心的那种。
她立场不坚定，观点不突出，思维不敏锐，没有能力改变现状……甚至连本身比较好操纵，明白怎样接受引导这种缺点在这种时候都能变成优点。
以‘同伴’的角度来看，这是个没法指望其独立实干的类型。
但以营地的经营者视角观察，弑君者在解除敌意后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工具人。
首先，她和渗透小队遗留下来的人们一样有着一定的教育基础，弑君者本人对于各种器械能够只通过说明书了解操作方法。
至于那些隐形术士们也都是至少有着义务教育程度，在他们跟着自己老大一起投敌后，很快就在一堆适合他们的岗位中找到了心仪的工作。
钢铁厂和各种基础制造业工作站开始有人值班，但魔女小姐的眉头却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紧皱。
因为她和扫帚发现，自家的营地在全面开工之后，虽然农场涨势喜人，各种基础建材料也在半自动工厂的加工下源源不断的进入仓库……但各种二级材料和元部件缺口似乎有从四位数往五位数增长的趋势。
想要钻透天幕与舰队取得联系，魔女小姐需要的不仅仅是铜铁锌锡这样的自然单质。
建造可以压制喰煞这样的灵能生物同时可以穿透天幕的高次元干涉系统，光是元素合金配方都得排到元素周期表三百位以后。
而就算以灵能极度简化技术需求，将麻烦的粒子加速器之类的玩意统统省略，仅仅是将营地中的电弧炉升级成可以锻造舰队合金的引力锻炉，就能让魔女小姐觉得事情麻烦到宁愿先征服世界，然后让全世界帮自己想怎么升级设备……恐怕这都比自己闷头处理要来的快。
“仔细想想，我们折腾了大几个月有了什么成果？我们现在可以造桌子椅子，可以用冲压机械制作锅碗瓢盆……然后将其酸洗出漂亮的花纹？”
“我们还种了粮食，可以用土豆做淀粉或者酿酒……哦，还有用植物纤维造了纸……卫生纸！”
“我们又不用上厕所，这么专注卫生纸干啥……”
叹了口气，汐言转身看向车库中正在维护的一系列车辆。
当初自己和扫帚折腾的电磁炮运载车当初造好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营地中除了自己和扫帚以外根本没有人可以去侍弄这玩意。
虽说现在的冰川营地是个可以让人活的像人的地方，架构简单的栓动步枪也算是让营地的人们不至于被拿着冷兵器的国家压制。
但是除此之外，指望这地方造个拖拉机、载重车辆恐怕还是得自己和扫帚盯着才行……至于飞机、坦克、移动城市……
算了吧，前两者将就着当做手工就算了，移动城市也要手工制作的话那地皮得怎么定价才好？
话说双胞胎美少女手工制作的移动都市可以溢价出售么？
如果是比较和平的世界环境到是可以考虑如此炒作一波，然后就此为噱头成为世界偶像，如果能培养出一批铁粉的话那么一定可以增殖出相当多的虚数内能吧。
眼见灰之魔女眼神涣散，扫帚就知道这屑魔女肯定又在想什么类似出门捡到彩票然后中奖五百万的好事了……自家主人就是那种妄想甚至都不愿意去真的买张彩票的类型。
“说到底，冰川区域的人力资源不足，另外能够进行生产的自然资源也各种捉襟见肘。
加上泰拉的地质活动过于活跃，如果像终端机那样进行对星球的暴力采集很有可能触发不得了的天灾或者灵能投影……我觉得Master您坚持将这个营地运营到这个阶段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民生水平只能保持素食，轻工业刚刚可以造锅碗瓢盆，最强量产兵器是无制导硝化火箭弹的营地也能算不错么？扫帚你还真的是很容易满足啊……”
耸了耸肩，抱着晚上要用的教案，扫帚看着显然有些烦躁的灰之魔女歪了歪头：
“毕竟雪原没有任何工业基础，在一片废墟上重建一座城市还要保证其各种属性成长面面俱到……Master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脚下能算矿的其实只有一个煤矿来着，铜矿是虫族那边的存货，异铁的产出矿坑距离营地坐轻轨也得一个多小时。
如果不是废墟中有着很多报废的金属结构可以用于回收，我想您怎样都不应该拿‘创世纪’的剧本。”
“但‘出埃及记’也不怎么适合啊……双手空空的话可没法忽悠‘先知’帮自己干活的哦。”
“嗯，您说的是。虽然我依旧认为这个营地的发展确实因为各种先天因素陷入停滞……”
“我当然知道想让营地继续高速正常最快的方法是接入当地市场，接收人力以及缺失的各种自然资源，可以的话再用高技术力进行剪刀差收割，那么只需要五年就可以将‘应许之地’变成真正的乌托邦吧……但这有屁用哦，不要被这个操蛋世界融合了，扫帚……”
“就算您这么提醒，您依旧没有恢复到可以和喰煞那种存在战斗的程度啊。
过去您说要撬天幕的墙角……但撬墙角需要大量物质去构建‘乌托邦’用以改变本地人的心智。
如果您觉得按照资本规则收割土著算是输给了喰煞那种社会达尔文主义，但仅凭一己之力又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构造出我们臆想中的幻想乡呢。”
仿佛双手托举着名为‘幻想’与‘现实’的天平，看着扫帚小姐手中那名为现实的幻想沉重的压到最低端，灰之魔女难过的开始玩弄手中的链条。
走偶像崇拜的路线固然可以在早期构建出一批绝对忠诚的营地，但封建主义的弊端随着营地生产力提升显然已经临近体制政策的极限。
想要继续提升营地生产力的话，要么和这片大地学会如何吃人将成本摊派到营地中的人身上。
要么放开营地的管理，让外界资本资源得以流入，让应许之地的田园牧歌变为被资本推动着轰隆作响的工厂。
灰之魔女到是有信心即便是做资本家也能比泰拉绝大多数贵族领主有良心……但资本这个东西的诞生可谓是每个毛孔中都流淌着无产者的鲜血。
魔女小姐自己有信心控制住自己，但在自己之外，那些有模有样的学着自己的却去追逐更高利润的家伙应当如何处理……魔女小姐有些迷茫。
如果按照社会生产力慢慢革新，任由曾经在另一个世界诞生过的血腥积累再次重现，这难道就不算是对喰煞‘弱肉强食’理念的另一种承认？
但仓廪足而知礼节……人类社会‘心’的进化向来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息息相关，就像自己平时哼唱给营地中人们的歌词‘如果吃不饱饭的话那就不用说了’。
一个有形的营地能够帮助的人们数量终究是有极限的，而如果想在这个基础上继续提升生产力……也只能遵从社会发展规律。
冰川营地需要一个完整的供应销售体系，只有开放门户，以合作共赢的态度参与到泰拉世界中去，随着营地继续以生产力提供极高的幸福度，‘灰风舰队’归属人口继续扩散，灰之魔女的灵能才能继续增长。
然而……计划设想到这一步的时候，魔女小姐以及她的扫帚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以营地目前的状态，恐怕很难做到正常与世界接轨。
毕竟没有人会用正眼去看一个强盗和矿工组成的‘营地’。而在为自己正名之前，营地本身还有着乌萨斯雪原特产的‘顽疾’需要处理。
“整合运动……”
揉了揉眼角，灰之魔女十分头疼。
明明自己说白了只是想回到那个让自己舒适的wifi网络而已，为什么如此稀松平常的心愿需要如此之多的前置条件？
自然、人理、天灾、文明……漫漫前路淹没于泛滥之灾，世界尽头敌人虎视眈眈，连同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障碍。
灰之魔女看着眼前调车库中小猫两三只的工程人员在心中不断叹息，显然喰煞就是看准了理想主义者不会暴力破局的特点请君入瓮。
魔女小姐自己一旦开始烦躁她就得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变成和天幕魔神那样冷漠的存在。
要信任理想，相信人类的美好，相信‘爱’，
但一想到自己的‘爱’建立在堆积如山的弹壳以及渗透其中的尸山血海上时……魔女小姐也会自嘲的想到，其实自己的感情，可能还没有天幕魔神们直截了当。
其实喰煞当初其实没说错，自己就是物质界的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