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啊，雅人君……你去哪里了？”她回过头应和。
问题在问出口的同时就得到了答案。
除了换过一身衣服之外，雅人手里如昨天一样，拿着一个文件资料夹。
“总感觉，雅人君真的很热心工作呢……我还以为你会很讨厌这些事。”阳乃若有所思地审视着雅人。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人都有不得不做事情的时候，责任也好义务也罢，落到肩上的担子，该扛起来也不能躲开不是么。”雅人漫不经心地笑着，“况且只有我一个人逃开的话，对阳姐来说不公平吧？”
“倒也没有，如果只是这种原因就勉强你做自己讨厌的事，那我得有多惹人厌恶啊。”阳乃玩笑似地说。
“只是这样还不够吗？”雅人走到阳乃身边，“如果要留在你身边的话，起码也该表现得足以和你并肩而立吧。”
“真是的，到底是谁更需要努力呢。”阳乃无心地笑笑。
他们一起穿过林间小道，稍微拐了几个弯之后，视野忽然又开阔起来。
在静谧的森林里面，潺潺水声间还响起了啪叽啪叽的声音，由比滨和小町已经穿着泳衣在河中追逐玩耍。
“说起来，我有一个问题。”
“说吧。”
“雪乃姐姐没有告诉你这会儿是自由活动时间吗？”
第十五章 除却风声
善于从表面的言语里寻找背后的信息，是雪之下阳乃养成的习惯，这是她从小被培养起来的察言观色的本事。
当然，以她的身份不需要去讨好谁，但如果能良好地捕捉到背后的话语，有助于帮助她拉拢那些簇拥在周围的人们的心思。
而此时，阳乃清晰地窥见到雅人在询问时透露出的些许失望，于是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噢~~，雅人君突然说这种话，是觉得我没有换上泳装，让你觉得可惜了吗？”阳乃转过来，上身微微前倾，直勾勾地盯着雅人的侧脸，“想看吗？”
雅人不慌不忙地推了一下眼镜，转过脸来，“嗯，我非常想看。”
“哎？”阳乃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要是阳姐一开始行李里就没有准备的话，那就算了吧。”雅人的眉梢垂下些许，唇边漾开一抹无奈的笑。
“嘛……”阳乃抿着嘴笑，并直起身，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确实是没带，毕竟又不是海边，在这种河边玩也没什么意思。”
“非要说的话，是有点幼稚了，特别是拿着水枪之类的。”雅人忍俊不禁，“如果不是我不太放心被溪水沾到伤口，大概也会加入他们吧。”
在雅人这么说的时候，站在溪水里的比企谷小町，正举起灌满了的水枪，朝自己的哥哥脸上欢快地“开火”，随之而来的是比企谷和由比滨各自不同意义上的惨叫。
“那这样不是正好，我能陪在你旁边。”阳乃眨眨眼，“而且比起小孩子的游戏，你不觉得跟姐姐在一起，该玩点大人的游戏么？”
“又说这种话——”
雅人挑起一侧的眉毛，缓缓抬起手，指尖用很微妙的方式抚摸阳乃白皙的脖子，而后指尖轻轻下滑，用指被滑过她的锁骨。
“……”
不可避免的，阳乃耳根微微泛红，她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算了。”雅人收回手，“是我开玩笑过头了，还以为阳姐会躲开的。”
阳乃只是略有不满似地低低哼了一声，向前走去，只留下雅人站在原地，留下一个仿佛无话可说的背影。
对此雅人只得轻轻耸肩，然后快步跟上去。
“生气了吗？”
“雅人君那么聪明，还能看不出我有没有生气？”阳乃幽幽地反问。
“好吧……”
“知道你想用身体接触的方式来试探我……不过很遗憾，这种事情对喜欢你的人来说，是不会有其他结果的。”
“嗯，是我考虑不周了。”雅人带着歉意小声说。
“考虑不周？”阳乃不以为然，“其实是想得到更糟糕的结论，然后好以此告诉自己什么吧？”
“阳姐的嘴巴真毒，我看起来是那么消极的人吗？”
“你比我清楚。”阳乃走到树下的草地上，缓缓坐了下来。
“怎么会，我连自己现在想做什么都不知道。”雅人在她身边并排坐下，“只不过是在用功利性的思考方式会来消解随时可能产生的无意义感。”
“比如热心这次作为高中生志愿者领队的工作，甚至连那些不是自己的工作也要接下来？”阳乃若有所思，而后突然笑了出来，“这倒是个好办法，如果这样做能得到的好处足够多，也就不会思考有没有意义了。”
“但其实也会有例外……”雅人双手撑在两边，仰起头望着头顶的树梢。
“哦？”
“比如和阳姐的关系。”雅人轻声说，“和我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人是阳姐，所以我时常会想，我们共同度过的时间里，其实并非总是存在某种意义，阳姐也有这么想过吧？时而欢笑，时而胡闹，有时候也感到过悲伤，但……无意义的时间更多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
“和哥哥也好，和雪乃姐姐也好，还是和其他的什么人也好，与那些人接触我都会提前评估其中的必要性，但和阳姐接触，哪怕只是在街头巷尾的书店或者咖啡馆偶遇，我都会不假思索地去跟阳姐你接触，明明过后回头去看，会发现很多时候其实装作没看见稍微避开，就绝对不会互相发现彼此，不是吗？”
“然而你没有难么做。”阳乃笑了。
“不仅如此，我甚至有些热衷于这种‘无意义’的行为。”雅人躺下去，在草地上舒展四肢。
“毕竟不是每次见面，都会像冬天那几次偶遇一样，会有那么巧的契机。”阳乃回眸，将注意力放在了余光里的雅人身上，“真亏你没觉得无聊呢。”
“照理说是该觉得无聊的，因为无意义的相处只要与人接触，就必然不可避免，可……我其实在享受和阳姐之间的‘无意义’时间。”雅人用诚实的口吻讲述着感受。
不由自主地，阳乃唇角翘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她知道雅人此时随口表达的感想，所延伸出的那条线，连接着什么东西。
“所以我想我其实还是喜欢你的，阳姐。”
“这算什么，既不理性也不感性，充满了不确定因素，只是这种表白就想让女孩子答应，也未免太小瞧人了哟？只凭话语可不够~”
阳乃扭过脸去，给雅人一个后脑勺，以免他看见自己愉快的表情。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毕竟我们已经在交往了。”雅人却这样说。
既存事实，但只要轻轻摇头，便可随时切割开来的关系。
雅人当然不是要以此来逼迫阳乃，她很清楚那不过是少年习惯性的表达方式。
“真让人拿你没办法呢。”
她意有所指般地轻声说。
明明一直注视着他，却总感觉还有自己不曾察觉，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过的问题存在。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找到那个症结。
“我也觉得很没办法，但事实就是如此，也许下一次，我就能换一个更好的方式表达了。”雅人悠然自得地说道，“啊啊……这风吹得人真舒服，这样躺下来一不留神就想睡觉了。”
“那就先小憩一会儿，我会尽量不让他们打扰到你。”
“那真是帮大忙了。”
第十六章 视线
即便处于盛夏，地处高原的千叶村也依旧相当凉爽，一阵凉意浓厚的风踩着他的身体，直直奔向溪流的对岸，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从小憩中苏醒过来。
“总算了醒了啊，我以为你只是闭着眼睛打发时间，结果真的睡着了。”阳乃调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睁开眼，才发现阳乃正戴着他的眼镜，低着头注视着自己。此外，他还发现一个不得了的事实。
“我怎么睡在你的腿上。”雅人闭上眼，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缓解午睡后的乏力感，让大脑清醒过来。
“不满？”
“才没有那种事。”
“本来是想捉弄一下你的，结果好像你比预想中还要缺觉，就只能这样咯。”阳乃笑着说。
“也许只是因为阳姐身上太香了，我现在都觉得整个人熏熏然的，好像喝了很烈的酒。”雅人翻了个身，面颊贴在阳乃的小腹附近。
温热的呼吸透过上衣清凉的厚度传过来，阳乃忽然有点感觉喉咙发干。
“好了，你还要睡多久？大家都回去了哦。”她没有推开，只是轻声提醒。
“我睡了多长时间？”
“大概一小时三十分钟吧。”阳乃看了眼手表，“还真是精准。”
“其他人都回去了啊。”
“听小静说，是下午要准备晚上试胆大会的准备工作，本来好像该你负责分配任务。我看事情不是很重大，就跟小静商量了一下，让小雪乃来负责。”阳乃得意地说，“对我的安排还满意吗？”
“好是好，可惜没什么必要。”雅人淡淡地回应道。
“嗯？”阳乃愣了愣。
“一直在这里窝着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们也过去吧。”雅人木然保持侧卧姿势，在阳乃怀里深呼吸荡涤头脑中的混沌。
阳乃看着他的样子，不禁一阵好笑，“我说你真是会选时候，大家可都换上了泳装在河里玩哦。连小静都换了泳装的。”
“没兴趣啊。”雅人缓缓坐起身，左右活动发僵的脖颈，“最该穿泳装的人没有穿不是么？”
“行啦行啦，知道你今天很失望，下次再说吧，暑假这不是才刚开始么。”阳乃取下眼镜，给雅人戴上。
“谢谢。”雅人扶了下镜框，“我睡了个很香甜的觉，连梦都没做。”
“机会有的是，下次想睡觉了，记得跟姐姐说哦~~，就算抱着你睡也行呢。”阳乃竖起手指，狡黠地示意。
“我考虑看看。”
雅人想了想，有些无奈地回答，并伸出手，将坐在草地上的阳乃拉起来。
两人就这么手拉着手返回了活动中心的主楼，此时外面都很安静，只能看到个别老师在廊下经过，大概是在做什么准备。
“喔，你们回来了啊。”似乎是打算在外面抽根烟放松一下的平冢老师，看到两人后，用很平淡的口吻打招呼。
两人也很自然地放开手，走过去打招呼。
“大家呢？”
“在会议室讨论呢吧。”平冢老师随口说，“小学生们在看会馆里面看怪谈DVD，不然晚上的试胆大会没有气氛。”
“是吗。”雅人扭过头去，望向从大门这边根本看不到位置的来宾会馆，“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拿着香烟在手背上敲了敲，含在嘴里准备点燃时，平冢老师注意到雅人表情平静得有点吓人，连打火机烧着了香烟都没察觉。
“小静……”阳乃无言地把老师的打火机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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