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崂山阔落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凌平眼前的环境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镜头一般模糊成了一团，再清醒过来时，面前仍然是那片写着暗号的石壁。
“玄武横卧阻道路，朱雀尹航十三步。苍龙直上缠九木，三分自来辟通途。”
而在石壁的对面，也是凌平十分熟悉的按照三三排列，像是九宫格一般立着的九棵松树。
“在我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个恶灵施加了幻觉吗？用这种办法来扰乱我的精神，再伺机出手。”凌平在心中猜测道，“不过，它为什么要突然发难对我动手呢？是不想让我见到原上徐行？但我之前已经见过他一次了，它本不应该这样害怕的……”
可知的信息太少，他只能从这只原本安安分分的恶灵突然冒出来准备杀掉自己这件事上来进行推测。或许同为拥有着代表生命能量的波纹使者，原上徐行能够有办法看到并且消灭这只恶灵，但自己之前见到原上徐行的时候，这只恶灵就已经在自己身上了才对。
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变化导致它突然对原上徐行产生了惧怕的情绪吗？或者说……刚才它说的话，其实并不全都是真的。毕竟一个以死亡为食，制造了那么多杀人案件的家伙，它会对自己全盘托出实话反而更不可信一点。
“以防万一，还是去找原上聊一聊的好……”
健身后的凌平再钻那个地洞已经没有那么费劲，虽然还是需要弯腰，但总不至于被挤得喘不动气，身上也不必再被沾上那么多尘土。
“嗯？是你？”
须发皆白，身体却意外强壮的原上徐行依然一副鳌拜打扮，他现在正站在小水潭上，似乎正在练功。
对，小水潭上，双脚如同漂浮一般踩在水上，就像凌平之前测试过的一般。只是当时他还需要十分费力地将波纹凝聚在脚掌上向下踩去，力量之大导致他虽然看起来是漂浮，但实际上脚踩在水里也会陷下去半寸，此时踩着木屐的原上徐行却宛如一片芦苇一般漂浮在水面之上，甚至随着水波微微飘荡。
凌平的眼皮微微抽动，到不是被这份功夫给震住了，而是他忽然想起，之前来练功的时候原上徐行似乎就是用这个小水潭里的天然泉水来招待他们的来着……
算了，不能多想，真要追究下来这世界上没什么干净的东西了。
“是我。这些日子您过得还好吗？”凌平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虽然原上徐行确实教了他不少东西，但名义上两个人并不是师徒关系，也就不方便用那些师徒之礼来见面。
“没什么变化，倒是你，几年不见，怎么又想着过来找我了。”原上徐行脚下轻点，整个人没有重量一般原地飘起，落到凌平面前。“练功出问……等等。”
还未等凌平开口，原上徐行忽然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抵住他的额头。虽然凌平的身高夸张，但原上徐行本人也有一百八十多公分高，完成这一动作并不费力。
十分熟悉的温暖能量从原上的手中散发出来，快速在凌平额头上一扫而过。
“你……被脏东西附身了？”
原上徐行表情古怪地看着凌平，后者也同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这也能从外表看出来？”
“你见得多了之后也能看出来，不过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已经自己把问题解决了吧？”原上徐行放下手来，从头到脚再次打量了一番凌平，“没想到你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
“如果你说的问题是那个‘脏东西’本身的话，我应该是把它解决了……”凌平握了握拳，“不过，它所带来的问题，我还很是疑惑……”
“明白了，那进来说说吧，看我能不能给你个答案。”原上徐行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住的那间小屋，让凌平进屋细说。
……
“……事情就是这样，您有什么想法吗？”
凌平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说，甚至连自己那种突然附身到临死之人身上的能力也对原上徐行和盘托出，只是没有触及到自己的来历以及这个世界很可能是建立在许多虚拟作品的基础上形成的这一想法。
虽然原上徐行看起来对“恶灵”什么的并不怀疑，没有把自己当成神经病，但没法保证他要是知道自己是一部虚拟作品里的人物时会有什么反应……说不定直接跳起来一掌把自己拍死再一掌拍死自己也是可能的。
“原来是这样……”原上徐行听完凌平的讲述，微微点了点头，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虽然我之前大概料到了一点，但你身上发生的事情还是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这么和你说吧，你现在应该已经相信了世界上有‘恶灵’或者说‘灵魂’这种东西存在了对吧？”原上徐行看了一眼凌平，“我在之前几十年的生活里也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事情，不过说真的，这些所谓的‘恶灵’和那些传说中的妖魔鬼怪其实并不相同。”
“真要较真起来的话，现实中的‘恶灵’其实更像是一种人的‘状态’，或者说，在人与人之间传播的，一种无形的‘概念’。”原上徐行抿了抿嘴，“这种东西并不会对人们产生直接的影响，而是会间接地做出一些改变，比如让人处于亚健康状态、让人的记忆力减退，或者因为一件小事就对人起了杀意之类的……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人类之间自然而然地发生的一般。”
“有的人突然对世界感到消极，选择自杀。有的人突然性格大变，变得六亲不认手段残忍。还有得人身体不适，在医院却怎么也查不出病因。”原上徐行看着凌平，“有的人认为这是一系列心理因素或者环境因素所造成的，但在我们这些练出‘气’的武术家以及一些天赋异禀的人眼中，这些东西却像是一团有形的、可被触碰或者触摸的东西一样，附着在人的身上。”
第451章 影响全人类的恶灵？
“而这些东西，就是被我们称为‘恶灵’或者‘幽魂’的东西。”
原上徐行对凌平解释道。
一种心理和精神上的状态……如果这么说的话倒也能解释得通，尤其是附身于自己的那个恶灵“小黑”，据他自己所说，正是利用影响并放大人们内心的恶意来制造出种种凶杀案的。
“这种‘恶灵’可以通过一些正确的除灵仪式，或者用我们习武之人身上的‘气’来消灭。当然，那些心理学家和精神病治疗专家也可以用药物配合言语治疗的方式来治愈那些被他们称为患了心理疾病，被我们叫做恶灵附身的家伙。”原上徐行继续说道，“本质上来说，都是刺激那个人本身的精神状态，让他变得正常回来，这样‘恶灵’失去了附身的环境，或者说他的心理状况转变良好，说到底都是一回事。”
“‘恶灵’既无法对人类直接产生影响，人类同样也没有办法直接触碰到它。”
“可是……”凌平眉头一皱，“我明明是把那个‘恶灵’的脑袋捏爆，这样直接杀掉它的。”
“有其他人看见吗？”原上徐行突然问道。
“呃……没有。”
“那你又怎么去分辨所谓的‘把它的头捏爆’是真实存在的事情，而不是你的又一次幻觉呢？”原上徐行微笑道，“你应该听说过习武之人都会有的所谓‘心魔’吧。”
“心魔？您先等一下……”凌平被原上徐行抛出来的这一个又一个概念弄得有些头晕，原本就十分复杂甚至有些乱七八糟的世界观现在被这些概念弄得更加复杂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事实上所谓的心魔和我之前说过的‘恶灵’基本是一种东西，只不过一般只有习武之人这么称呼罢了。”原上徐行伸出手指，“这个东西，你可以叫它手指，可以叫它指头，可以叫它手爪、爪子或者柔荑，只是名字不同而已。”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那个‘恶灵’，就是我的……心魔？”凌平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那，它到底是恶灵，还是一种心理疾病呢？”
“为什么非要挑一种呢？它完全可以既是恶灵又是心理疾病，也可以都不是。我们对它的理解全都是建立在我们自己的知识基础上，有心理学背景的人认为它是心理疾病，有阴阳师或者武术家背景的人认为它是恶灵。就像盲人摸象一样，我们所看见的东西都受限于我们自己的眼睛，包括真正的眼睛和其他可以当做眼睛来使用的工具。”原上徐行笑了笑，说出了和自己这副徐锦江版鳌拜的武夫模样完全不同的似乎蕴含着高深哲理的话，画风十分不协调。
倒有点像拜月教主……
不过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不是有那么个经典的物理学理论叫什么“波粒二象性”的吗，或许他们所谓的“恶灵”“心魔”“心理疾病”都是对的，只是不完整而已。
诺亚方舟这个切实存在的“精神能量体”可以证明“恶灵”这一说的可能性，而那个家伙酷似柯南里小黑的外表和那种疯狂恐怖的态度倒像是自己记忆中童年阴影的具象化体现，也就是所谓的心魔；至于心理疾病……老是和各种杀人案以及混乱的时间线接触，或许自己也真的有点精神或者心理方面的毛病？改天得去医院查一查了。
“……我大概懂了，以后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就继续用波……气来对付它对吧？”凌平沉默了片刻，准备转移话题。
“嗯，理论上是这样的。”原上徐行点了点头，“不过具体该怎么操作还是得你自己来摸索，我只能给你一点经验上的指导，却不能手把手帮你。”
“没关系，您已经忙了我大忙了……对了，您刚才说，几年不见？”道了声谢，关于“恶灵小黑”的问题暂时算是解决了，凌平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是啊，从你第一次到我这边来，大概有……四年了吧？怎么，你连我这个老头子的记忆力都不如了吗？”原上徐行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时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还想开个玩笑。
只是他看到对面的凌平表情有点不太对劲，脸上的笑容也收了回去。
“四年……原上先生，我姑且问一句，您知道外面应该是哪一年了吗？我是指公元纪年。”
“一九……不对，应该是二零零二年了，是吗？”原上徐行掐算了一下，向凌平问道。
“是的，二零零二年，我应该是一九九八年遇见您的。但从我……或者说，从外界的角度看来，我就是在去年底，也就是二零零一年遇见您的。”凌平看着原上徐行的脸，慢慢说道。
“……什么意思，再说得清楚一点。”原上徐行皱起眉头追问道。
“在外面的世界，也就是‘社会’中，所有的年份都是‘今年’。”凌平低声说道，“一九九八年是‘今年’，二零零一年也是‘今年’，时间以固定的某一天为节点，到头后再次转到开头重演一遍，人们的年龄不变，世间发生的事件是全新的，每年也有新科技问世，但也有些外。而且，人们的年龄永远停在了一年内。”
“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是二十一岁，我现在依然是二十一岁。”
“当初我带着一起过来的那个小女孩她当时读一年级，现在，她还是在读一年级，身体的成长也仅仅局限在正常小孩一年之内能长的范围内。我甚至怀疑她会在某个时间把长高了的身高再缩回去……”
“原上先生，您感觉得到这种异常吗？”
“……”
原上徐行低着头，嘴唇紧抿，没有说话，他的右手则是连连拨动，似乎是在掐指算着什么。
“你说得没错，按我对自己身体状态的记忆来看，在你没来之前，我的时间在正常流逝，一年年变老，虽然习武之人很难在表面上看出老态，但我自己是什么样子我自己清楚。”
“但在遇到你的那一年，我得身体状况正如你所说，被重置了。但在之后的几年里却没有异常，正常地老化。”
“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年又来一次，那我的身体状况应该会再次重置……”原上徐行抬起头来，“你怎么看？”
“如果按照您刚刚说到的‘恶灵’理论，将感染人群由一个扩大到一群，甚至全世界所有的人，只要他们还存在于社会，还在与其他人接触，就会被它影响。”
“一个幽灵，一个锁住了时间的幽灵徘徊在人类上空。”
第452章 正面的情绪
“……”
原上徐行听完凌平的话后久久没有做出反应，似乎也是被这种大胆的猜测给震惊到了。
“虽然听起来十分耸人听闻，但你的猜测也不能完全说没有道理。”原上徐行沉吟道，“从理论上来说，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只是我们之前没有见过而已……一个传染度强到能够影响全人类，只有与世隔绝才能阻断的‘恶灵’吗？”
“但或许也有别的可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所能了解的内容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甚至就算事情如此，恐怕我们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解决它……”
“确实是这样……”
“而且这么一想倒也还不错，时间被停滞在一年之内，人不就变相长生不老了吗？”原上徐行忽然笑了起来，“要是你每年都来找我一次的话，说不定我能就这么活上好几百年。”
“呃……再说吧，再说……”
之后原上徐行邀请凌平切磋了一番，指导了一点他的修炼问题，还顺便请他吃了点纯天然无污染蔬菜，当然，以那一点点量来说，凌平根本没吃饱。
凌平同样也告诉了他自己收了京极真这个挂名弟子，在听到京极真仅仅练习了几天就能把无师自通地练出气功来之后，饶是原上徐行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两天之内就练出了气功……唉，看来我们这群人是真的老了。”原上徐行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现在已经是你们这些新世界新时代年轻人的天下了。”
“其实我觉得，说不定也是因为时间停滞的关系，京极真在一年之内实际上是增加了平时五倍的练习量……而且说不定之后还会更夸张。”凌平吐槽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些面临大学升学考试的学生就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了……好处是不用担心考太差，坏处是考得再好也没有用。”原上徐行的思维倒是发散得更广。
“写毕业论文的那些毕业党每年都要沉浸在做论文或者毕设的痛苦中……想想就很恐怖。”
“是啊……”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凌平忽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看向原上徐行，“我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您发现我被恶灵附身了吗？”
“没有，或者说从表面上没法看出来。那时候的你处于一种彻彻底底的亚健康状态，比被恶灵附身了还不如。”原上徐行瞥了一眼凌平，“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还是个走几步路就喘得厉害的大胖子，看来你减肥的效果很成功啊。”
“不过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来，用气功稍微探测一下你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也能得出你当时没有被恶灵缠上的结论，不然我今天见到你怎么会一下子就觉得奇怪。”
“这么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有没有被恶灵附身？那我为什么会有那种意识转移到将死之人身上，甚至将死亡体验传输出去的能力……”
“这……”原上徐行闻言皱起眉头，仔细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或许，你那个所谓的‘附身’和‘传递体验’的能力是你本身就有的，那个恶灵只是利用并加强了这一点。毕竟在我了解的范围内，‘恶灵’是没法做到这种事情的，尤其是你说曾经附身过几十公里外的陌生人，这显然超过了一般意义上的恶灵传播规律。”
“你不是说你有一次可以说是死而复生的经历吗？说不定就是这次经历导致你身上出现了一些变化。”原上徐行转过身来，直面凌平，“现在做个试验，你试试向我传递你所谓的‘死亡体验’。”
“这……真的可以吗？”凌平有些迟疑，但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相信这种猜想，在他把那个“心魔”或者说“恶灵”捏碎之后，还真的没有试过那种能力。
但如果真如原上徐行所猜测，这其实是自己原本就有的能力，只不过是被恶灵利用了……
“废什么话，你觉得我还承受不住那么一点痛苦吗？”
“好吧，得罪了。”
凌平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在脑中回想自己所经历的死亡体验——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被锁定在一年之内的原因，那些按理来说是很久之前所经历的痛苦在他的脑海中还是十分清楚，仅仅只是回想便能让身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本想挑选一下，选出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亡体验来让原上徐行配合自己做实验，但死亡又哪里有不痛苦的呢？至少他还没有遇到过。
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一个耗时最短的体验——枪击，来自当初那个倒霉的电视制作人诹访道彦。
“来了！”
因为面对的毕竟是一位不知道多大年纪的老人，凌平还是出于担心而出口提醒了一句。
原本一脸平静的原上徐行在和凌平的眼神交汇之后眉头猛地一挑，左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抽，紧接着恢复如初。只是他还做了几个深呼吸，似乎是在缓解突然带来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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