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崂山阔落
“血液中的一氧化碳浓度为3%，可以认定她没有吸入一氧化碳。”正在对死者的血液进行物证学分析的东海林也适时送上了助攻，排除了无名小姐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的可能。
“既然这样，就很有可能是他杀案件了啊……毕竟再怎么想，在那种地方采用冻死的方式自杀或者死于意外冻死都不太可能。”高木警官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没想到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UDI研究所的人过来接手这起案件，居然真的发现了可疑之处。
“既然这样，那高木警官你就先去汇报，我们这边把剩下的流程进行完就会向你们出具报告书的。”三澄对高木说道，既然有命案的可能，那能早一秒着手调查都是好的。
高木警官应了一声去向目暮警部报告，而剩下的法医工作者们则继续着他们的工作。
“既然已经说到了维斯涅夫斯基斑，那就试着检查一下，顺便也检查一下胃内残留物。”
“胃内残留物容量约127毫升……”
“等等，胃里好像有东西？”三澄从胃内黏糊糊的半消化物中忽然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拿出，再将其摊平。
“好像……是一张纸？”
看着这已经沾满了残留物，甚至边缘已经有些溶解的物品，三澄皱了皱眉，仔细清理起上面的东西，试图把这张纸上的内容还原出来。
除了异食癖患者，没有谁会闲的没事吃纸玩，尤其是这团看起来大概是一整张32开的纸被揉成团吞下肚的纸团，三澄直觉地感觉这东西会和这起案件有关。
“雪男的宀……”
“救救……花……”
“口腔和气管里都没有伤，应该不是被人强行塞进去的，而是自主的行动……”三澄喃喃道。
“也就是说，所谓的‘死亡讯息’……”
……
第四具无名的遗体被根据从她胃中发现的纸条暂时命名为“小花”，而她的死因经过确认也确实是冻死。
“发现这次案件有疑似命案的嫌疑后我们也对此进行了调查，目前来说嫌疑最大的还是那名死去的屋主佐藤正一。我们推测他会不会是和小花有了什么矛盾，一时失手杀死了她，后来发现人死已经无法挽回，于是之前便萌生过的自杀寻死的意向便再次出现，促使他找来了另外几位同样有自杀倾向的人进行自杀，同时也掩盖自己杀人的罪行。我们目前正在以这个方向为主要调查方向调查。”
解剖结束后高木警官也向三澄等人汇报着警察那边的进度，只是如果真的按照这种思路侦查，就算有了结果也只能判定为“无理心中”，杀人者已经死了，也没法追究什么，最多没收其财产赔偿给小花的家属。
“又是‘无理心中’啊……”三澄微微闭起眼睛，似乎不太想听到这个词，“这个说法也就日本有，正确来说应该是murder-suicide，杀人后犯人自杀。归根到底也只是一种任性的故意杀人行为，仅仅因为杀人犯也自杀就免于处罚……”
“我们也在试图寻找其他的破案方向，有结果的话会及时向你们汇报的。”高木警官似乎也很不好意思，连忙补充道。
“嗯……我们这边的检查报告也大致做出来了，剩下的还有一些需要时间分析处理计算的内容，一旦有了结果我也会向你们那边汇报提供线索的。”
三澄所说的这些内容包括对死者小花的胃容物进行分析，分析出她在生前的最后一餐到底吃了什么，在什么时间吃的，这或许能成为寻找第一案发地点和案发时间的重要线索。
冻死的死者一般很难根据尸温、尸斑和尸僵等现象判定死亡时间，因为温度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这次的案件中小花的遗体又处在一个燃炭自杀的房屋内，高温再次破坏了原本可能有迹可循的死亡时间征象。
还有一项工作也与时间相关，就是根据那间燃炭自杀房屋的大小和煤炭的数量推测燃烧的时间，以及大概充满17平方米房间时一氧化碳的浓度。
第334章 论文中的小女孩
“喔，真不愧是煤炭专家啊。”东海林看着三澄往办公室走去的背影，感叹地说了一句，回头走向自己的位置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那个，东海林啊……”久部跟在东海林身边，小声问道，“三澄医生对于煤炭非常了解，是因为以前那件事吗？”
“以前的事？”东海林没有回头地问道，“美琴对于煤炭了解是因为她专门研究过啊，还有论文呢，我记得神仓所长那里好像就有一份副本来着。”
“论文？”
“嗯，好像是关于燃炭自杀还有‘无理心中’的研究，是好几年前的论文了……”
……
“关于利用煤炭杀人及自杀的探讨——对浦和市一家四口‘无理心中’案件的探讨。”
“案发现场的状况是，父亲、母亲、儿子在客厅中被发现，发现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宣告死亡……”
“策划实施这起案件的是母亲，母亲把安眠药混在红茶里让丈夫和儿子睡着后，在室内点燃了煤炭，让屋里充满了一氧化碳。女儿在旁边房间睡觉，虽然也陷入了昏迷但被及时送到医院保住了一条命。如果再晚30分钟被发现的话，可能就会造成脑损伤……”
“作者，三澄美琴。”
……
“喔，你是自杀狂热分子吗？”
中堂医生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久部后面，把他吓了一跳，手里拿的论文副本也差点掉在地上。
“这个，是论文，三澄医生的论文。”
“什么啊，原来你对那个感兴趣。”中堂一脸失去了兴趣的表情，走到旁边拿着小锅给自己煮了一包泡面。
这个家伙还是一周七天里有六天住研究所，剩下的那一天或许是去他的住处，或许是去什么别的地方，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在论文的事例中，母亲要让家人陪自己一起死，任性地犯下了故意杀人的罪行。但只有女儿在旁边的屋子里，并最终活了下来，您觉得是为什么呢？”久部拖动着身下的带轮椅子，来到中堂面前，一副随意聊聊的样子。
“如果一开始就打算救女儿的话，应该会用些更加保险的方法吧？比如让女儿待在卫生间里……”
“你这位大侦探是怎么推理的？”中堂放下泡面问了一句。
“真正的犯人应该是父亲，母亲在弥留之际也还想着保护女儿，所以让女儿逃到了旁边的屋子里……”
“呵，真是让人感动啊。”中堂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不管犯人是父亲还是母亲，事实都不会改变，那就是差点被缺德父母给杀掉了……”
“那个小孩现在有可能已经走上犯罪道路了吧？说不定你后面那位真正的名侦探就曾经抓捕过她。”
“诶？”久部一愣，回头一看，身高一米九五的凌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正拿着久部刚才放在桌上的那份论文副本看。
“啊，不，那什么……”久部有些慌乱，一时不知道该先和谁说话的好。
“不要小瞧了人类想要活下去的本能，人们在面临死亡这种危险时，往往会爆发出连自己都不明白、不清楚的能力，做出一些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凌平一边翻看着论文一边说道，“或许事实的真相就如这篇论文中所说，是母亲想要让全家陪着自己一起去死，而女儿之所以会在旁边的屋子里，或许是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出于动物的求生本能而走到了相对来说不那么危险的地方，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就像是心中求救的呼喊声被谁听到，然后被什么人附身一般……”
凌平合上论文，抬头看了一眼久部和中堂，久部的眼神多少有些躲闪，似乎不敢和他对视。而中堂则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完全没有在意凌平的目光……
……
“今天怎么有空想起来请妈妈吃涮肉了？是不是想让妈妈给你再介绍两个相亲对象？”
三澄夏代女士和女儿三澄美琴正坐在一间涮肉店中，进行着似乎是再普通不过的母女聚餐。
“哪里啊，只是忽然想到好久没和妈妈你单独吃东西了，就想着要不要顺便吃一顿。”三澄美琴一脸无奈地从锅中夹起两片涮好的牛肉，放在三澄夏代的盘子中。
“诶，那妈妈还真是很高兴，不过你要是能快点再找个男朋友结婚的话妈妈就更高兴了……”
“好啦妈，这种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我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三澄美琴认输般歪了歪头，“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光看我这边的……”
“嗯？”三澄夏代敏锐地察觉到了美琴话语中的隐藏意思，“你的意思是，已经有了‘那一边’？”
“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好吗妈妈？”三澄美琴又抵抗了一句，“事实上，我感觉我是不怎么适合结婚的那种人……”
“啊，妈妈我也是不怎么适合结婚的那种人，不还是稀里糊涂地结了婚，不过我自我感觉这样也还不错……”
“嗯，妈妈你这样已经很好啦，我能生活在三澄家真的很幸运……啊，好好吃哦。”三澄美琴往口中放了一片刚刚出锅的涮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开心起来，发出了快乐的声音。
“是吗……”三澄夏代看着美琴幸福的脸，似乎也不想再追问美琴交往结婚的事情，“下次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温泉吧？”
“温泉，好啊，不过夏天去泡温泉会不会太热了一点？”
“冬天泡温泉有冬天的好处，夏天泡温泉有夏天的好处……”
……
“这是深蒸玉露茶，是从1854年开始创立的老店里买来的，尝尝怎么样？”
次日，警方与UDI研究所的通气会上，神仓所长拿出了自己多年探店找到了高级好茶来招待大家，似乎也隐约有种炫耀的意味，连泡茶用的茶壶也是看起来就很贵的高级货。
“咕咚。”可惜神仓所长这位美食家注定是孤独的，坐在桌旁的东海林看也没看那碗茶，拿起来就是咕咚一口，还被烫了一下。
“根据分析，小花最后的晚餐包括土豆、黄瓜、胡萝卜、生菜、面包、海苔、米……是饭团吗？还有一点咖喱粉和肉……”
“肉是什么肉？鸡肉吗？”
“糖原数值的牛肉的三倍……是马肉吗？”
“马肉？”三澄皱着眉头，拿起桌上稍微凉了一会的“高级深蒸玉露茶”一饮而尽，还不忘了说再来一杯。
“你们就不能好好品尝一下吗……”神仓所长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第335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除此之外，血液鉴定结果显示血红细胞被完全破坏了，而且是全身的。”东海林把第二张报告单拿到上面，念出了上面的结论。
“全身血液曾经全部被冻住，那就不是低体温症了……”
低体温症通俗来讲就是有些人的体内产热少，体温调节功能差，在寒冷环境中从皮肤丢失的热量多，不能使体温保持在一定水平以上，常有意识障碍、血压下降、心律不齐等等表现。不过低体温症一般是受害者的核心温度下降到35摄氏度以下，如果体温下降到32度以下便会致命，还远远到不了把全身血液都冻住的程度。
能将全身的血液都冻住，破坏掉全身的血红细胞，那就只有在零下二十度以下的环境中被冻死，诸如在雪山中遇难、被人关在冷库中之类的。
“那张纸条上不是有那么一行字吗？‘雪男的……’（ユキオトコイ……），是将冷库比喻成雪男的胃吗？”久部侦探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推理，只是听起来确实有些不靠谱。
“雪男的胃？会有人用这种像诗一样的语言来写求救信号吗？又不是匹诺曹。”
“而且‘雪男的……’也不一定是指胃，或者是指别的什么东西，比如‘雪男的家’（ユキオトコイエ）也是成立的。”凌平这样说道。
“啊这……”久部悻悻地挠了挠头，拿起茶碗把杯中的玉露茶一饮而尽，看得神仓所长的脸都皱成了包子皮。
“说起来，警方已经对报告的失踪人口里符合条件的人进行对比了吧？现在有结果了吗？”凌平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看向神仓所长。
“啊说到这个，其实已经有疑似是女孩父母的人和我们联系过了，大概下午就会过来当面验证。”神仓所长看到凌平没有直接把茶水牛饮掉非常感动，顺便说出了警方对死者身份方面的调查结果。
“诶？这么快？”
“也算是比较巧合，符合姓名是‘花’和年龄大约在二十岁左右的女生这两个条件的失踪人口最近恰好有一位，女孩的名字叫做松仓花，是个18岁的高中生。她的父亲松仓幸太和母亲松仓智乃恰好在一周前报警称小花失踪，据说是在和母亲大吵了一架后离家出走，他们夫妇找了一整天都没有找到人。”
“警方在她失踪后为了方便侦查而翻阅了她的日记，发现在她的日记本里写满了‘我想死’‘我想离开这里’之类的话。因此怀疑她是选择了自杀……”
……
下午，松仓夫妇互相搀扶着走进了研究所的停尸间，三澄和神仓所长从冷冻的停尸柜中拉出包裹在袋内的“小花”遗体，慢慢拉开尸袋的拉链，露出小花的面容，垂手站在一边。
“小花……”松仓女士原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情绪一下子爆发，挣脱自己丈夫的搀扶扑在那躺在担架车上的女孩，想要伸手去模她的脸。
“小花你怎么……等等，这个女孩，她不是我们的孩子……”
“诶？”神仓所长和三澄都有些吃惊，虽然这次松仓夫妇来本就是为了确认这名死者是不是他们的女儿，但看松仓女士一上来那种情绪崩溃的表现他们也下意识地认为是松仓夫妇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看来是弄错人了，她不是我们的女儿……”还算冷静的松仓先生也探头看了看，确认这名死者并不是他们的女儿松仓花。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虽然死者的身份仍然没有确定下来，但松仓花本人说不定还活在什么地方，这对松仓夫妇来说应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那孩子在哪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伤我的心？……”
谁知似乎是这种情绪的冲击来得太快太突然，松仓女士一时无法接受，突然伸手抓住自己丈夫的领子质问道，眼睛瞪得像是要凸出来一样，看起来有些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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