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方快鸟
李承乾异常的憔悴，头发蓬乱，黑色的眼眶往内凹去，与三年前李恪印象里的他，仿佛已不再是一个人。
眼看着李承乾举杯，李恪跟着拿起完全倒满的杯子。
酒满得甚至在酒杯杯口，还往上覆了一层。
李承乾自己端起酒来，摇摇晃晃的，酒洒了不少。
李恪端起酒杯，却未有一滴渗下。眼看着李承乾一饮而尽，他将酒怀放在嘴边，忽的怔了一怔，往怀中美酒看去。
“兄弟，喝！”李承乾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李恪一仰脖，将杯中酒饮尽，忽地笑道：“好酒，如此美酒，醇而不烈，入口芬芳，不知道皇兄是从哪里买的？”
李承乾哈哈大笑：“好酒吧？这是我庄中一位美酒娘动手酿的，外面想喝都喝不到。”
李恪道：“确实好酒，如此美酒，我也是第一次喝到，等下皇兄可要帮我引见一下这位酒娘。”
“还以为你要去修仙，到了外头，酒色财气全都不沾了，”李承乾哂道，“想不到你小子，也好起酒来了？“
李恪跟着笑道：“我求仙是为了图个逍遥，酒色财气一概不沾，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还逍遥个鬼？大抵上，是那些没什么本事，就知道满口谎言的伪道士、假法师，编些乱七八糟的禁欲之言，使得人人都以为要修仙就得禁欲。“
“其实真正的仙人，美酒饮得，美女爱得，法宝要得，有气出得，才叫逍遥。看似不拘泥外物，不过就是成仙了，眼界高了，寻常的美女好酒宝物看不上罢了。“
“这话说的，”李承乾笑道，“我都想要跟你去求仙了。
说到这里，李承乾放下酒杯，自顾自地将杯倒满，抬头看向场中那轻纱乱舞、摇臀晃乳的舞蹈，叹道：“说起来，三年前，你突然离开，父皇把我叫到他的面前，说他这一辈子，唯一看错的人，便是你了。”
李恪看着他手中酒杯，动了一动，想要劝阻，却又继续坐定：“有这事？父皇怎么说我？“
李承乾将酒一口喝干，道：“我也不瞒你了，其实在那之前，父皇提醒过我，要小心你这个三弟。“
李恪心中微微一震，脸上却露出惊讶的表情：“啊？”
李承乾歪着身子，笑着给他斟了一杯：“父皇曾说，你这人，小时候太过聪明，心机太深，年纪小小，就深藏不露。你心中必有野心，让我千万小心。你对我这个大哥越好，所图就越大。”
李恪道：“这个……”手往酒杯伸去，端起来时，酒杯微微晃动，洒出些许。
李承乾好笑地道：“那个时候，我便觉得父皇太多虑了。所有弟兄中，就你真正把我当成兄长，对我最尊重，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哪像李泰、李佑他们，何曾将我这个皇兄当做一回事？“
“对我好的，反倒要我小心，对我狠的，反天天劝我不要在意，这是什么歪理？”
李恪心中暗自忖道：“真不愧是父皇！”
李恪很清楚，李承乾最大的错误，就是太把李泰当作一回事。
在李承乾高傲的外表下，隐藏的是强烈的自卑感和不自信，这也是李恪从小时候起，那表面上的尊重，就能够博得他的好感的主要原因。
然则，就像父皇李世民说的，李承乾真正该防的，应是李恪这刻意讨好他的“小人”。至于李泰，其实李承乾什么事都不要做，李泰根本抢不了他的位置。
之所以落到这样的地步，就是因为李承乾刺杀李泰失败，害怕父皇怪罪，逼不得已，走向进一步谋反的道路。
李承乾完全没有弄懂，只要父皇站在他这一边，所有对他狠的，对他恶的，都不过是跳梁小丑。那些人对李承乾这个皇兄越狠，越恶，李世民看在眼里，对李承乾就会越好，而那些皇子离皇位就越远。
可惜，如此简单的道理，李承乾到现在都看不明白。
李承乾大声笑道：“但是后来，父皇告诉我，说他看错了。天底下这么多人，唯有对你这个儿子，他看错了。他说，他的这个三子，本性忠良，孝顺父母，敬重兄长，不但从小就见识不凡，更难得的是孝悌双全。“
“如果他好好栽培一下你，将来必定能够成为我的一大助力，是大唐不可多得的名臣与良将。可惜他以前没有太多时间教你，让你被那些缥缈难测的传奇故事、形形色色的志怪小说所吸引，害得你不走正道，好好的皇子不做，连荣华富贵都不要了，说跑就跑，追都追不回来。“
李恪将酒杯慢慢地放在唇边，饮了一口，微微地露出滑稽之色。
很显然，自己小时候表现得太好，太规矩，和同样是皇子的李泰、李佑、李情他们简直不是一路人，反倒引起了父皇的怀疑，觉得他从小心机深沉，别有所图，让李承乾要防着他这个三弟。
结果，到了十一岁以后，李恪突然就变了，变得越来越野，性格跳脱，待不住家，到处探访与神仙相关的奇谈怪论，对权力名位完全不感兴趣，到后来更是为了求仙，一走了之。
李世民虽然看人看得透彻无比，却哪里知晓，小时候的李恪，为了避免“李恪”这个人物的破灭结局，当然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孝顺父母，敬重兄长，尽可能地让身边人对他产生良好印象。
如此他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等到后来，知道这个世界竟然是有神仙的，他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与长生相比，所谓的皇帝宝座就是个屁。
这般一想，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也不再需要顾忌太多，更不用去压制自己的“本性”。然而在李世民眼中，却变成了他从小本性忠良，孝悌双全，就因为自己没有对他多加管束和教育，放养太久，让这个本来大有前途的孩子一下子变野了起来，走上歧途。
怀疑李恪对皇位有野心的时候，李世民眼中，他做的一切事都别有图谋，表现得越好，说明心机越深，图谋越重。
等到这个儿子连皇子都不做了，说跑就跑，李世民不得不推翻自己对李恪的所有“成见”，于是乎，在李世民心里，自己这个三儿子的形象，一下子就光辉了无数倍。
这真的是，想要的时候要不到，不想要的时候，有些东西，它自己就来了
第109章 有伤风化、玉晶玫香
此刻的禹馨与宫晴月守在外头，忽见偏殿处有一女子，用玉盘捧着几碟小菜，缓缓走来。
她们看去，见这女子大约双九年华，梳着叠拧式的发髻，下身一件妃红长裙，裙摆曳地，下裳系于胸下，缠上阔带。
单看下裳，倒还正常，谁知她上衣竟是一件没有多少布料的桃红色袒领襦衣，袖子仅到手肘处，内里衬了一件半透明的薄纱。
”U”形的领口里，再无它物，别说中衣了，连抹胸都没有，半截雪坡晶莹饱满，诱人深沟一览无遗。
捧着玉盘的女子款款而行，经过她们面前，略一福身，口称“万福”。
禹馨与宫晴月身穿青衣，只是丫鬟身份，这女子这般礼貌，她们也就还了个大礼。
又看着这女子，捧着佳肴，进入殿中。
宫晴月低声道：‘主人在里头做客，她穿成这个样子进去，这不合礼法吧？“
禹馨小声笑道：“晴妹妹你有所不知，在大唐，别说只是在自家见客，就是在街上，许多女子也是这么穿的。“
宫晴月道：“怎怎怎……怎么可能？禹姐姐你又在骗人。”
”哎呀，我什么时候骗过晴妹妹你，你为什么要加个‘又'字？”禹馨笑道，”在海船上时，我就向那些人打探过大唐的风土人情，我们这一路过来，只在大唐南方五岭周边，这里历代是‘南越’所居之处，五胡乱华时才有大量汉人过来，倒还保守许多，等我们进入大唐中原，你就会发现，这种穿着，将不足为奇。“
宫晴月却是不信：“哪有女人会穿着这样子上街，你看她的胸、胸都露出来了……“
禹馨又笑道：“一开始我也不信，后来问了主人，才知道，别说是普通姑娘家了，就是皇室里的嫔妃公主，也都是这样子穿的。不，据公子说，就是宫里的娘娘、公主们这样子穿，引得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们纷纷效仿，然后在民间也成为了潮流，总之，如今大唐中原的姑娘家都是这般，等入了中原，你便知晓。“
宫晴月道：“这、这也太不正经了。“
禹馨道：“已经是很正经了，据主人说，他三年前前往东胜神洲，走的不是我们现在这条路，而是经由大唐东北。据他说，高句丽再过去，有一个叫作新罗的地方，那里的姑娘家走在街上，她们穿的衣服啊。
她右手作剪刀状，沿着自己饱满胸脯的边缘“剪”了一圈，双手虚虚地托了一托。
宫晴月睁大眼睛：“禹姐姐你肯定是在诳我。“
等主人出来后，你问他就知道了。”禹馨笑道，“总之，那个地方的姑娘家，胸太小了，都不好意思出门，毕竟男人们都在看着、比来比去呢。“
宫晴月道：“这这这、这也太伤风化了。”
殿内，李恪看到了那款款行来的女子。
其实正如禹馨所说，这女子的穿着，在中原早就已经是常态。总体而言，东胜神洲的风气，类似于华夏的秦晋时期，“三重衣”的穿着层次分明。
大唐的姑娘们却已经开始穿这种紧身的半臂小衣，完美勾勒着上身曲线。手臂上，袖口只到一半，或是外头披件薄纱，或是里头衬件纱袖。
胸口处，保守点的，衬件抹胸，中衣那是肯定不穿的，开放的，就像这姑娘一样，半臂小衣里就是中空的，塑身的小衣直接裹紧胸脯，还要往上挤压，让露出的那一截更具诱感力、杀伤力。
“哈，前面还提起雪娘，雪娘你就来了！”李承乾拍桌笑道，“三弟，这就是为兄刚才提到的美娇娘，我们今日喝的美酒，可都是雪娘亲手酿制的。
李恪看向雪娘，微笑道：果然是好酒。“
雪娘在案边弯下腰来，将玉盘中的菜肴一叠一叠地取出：奴家听说郎君有客人来了，自郎君入住于此，不曾见有客人来过，适才在外头听到郎君笑声，难得见郎君这般高兴，所以适才下厨，弄了一些小菜过来，小小心意，还请郎君与贵客不要介意奴家手拙。“
李承乾笑道：“三弟，雪娘可是很难得下厨的，你要是不来，我也享不了这口福。来，雪娘，坐，这是我三弟，不是外人，你也陪我三弟喝两杯。“
雪娘微笑道：“原来是三皇子殿下。”又看向李承乾，道：“既然三皇子殿下到了，奴家可去将内里珍藏的玉晶玫香酒取出，款待贵客。“
李承乾讶道：“雪娘昨日不是还说，这玉晶玫香酒还没酿好么？“
雪娘左手轻挽纱袖，微抬玉臂，语笑嫣然：”玉晶玫香酒其实早就酿好，实在是郎君这些日子酒喝得太多了。这玉晶玫香酒又比寻常美酒烈上许多。所以先藏着，不让郎君知晓。“
李承乾拍桌笑道：“那还不赶紧拿出来？三弟啊三弟，愚兄今天真的是托了你的福了，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李恪嘴角傲微露出笑意：“既然是皇兄发话，敢不从命？”
李承乾哈哈大笑：“雪娘还不去取酒？我所有兄弟里，也就只有这三弟会来看我，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尽兴而归。“
雪娘婀娜起身，从侧门穿过偏殿。李恪与李承乾继续聊天说笑，过了好一会，便看到雪娘用玉盘端着一个红布覆盖的酒坛，漫步而入。
她来到案边，小心地揭开酒壶，将酒倒入玉盘边缘那雕梅刻凤的双耳玉制酒壶，酒香四溢，闻之欲醉。
李承乾赞道：“当真是好酒，单是这酒香，闻一闻，就能够让人美上三天。”
李恪也笑道：”皇兄说的是，我从未见过这般香的美酒，看来今日想不醉都难了。”
两人的赞声中，雪娘浅浅微笑，左手挽袖，右手举起玉壶，先将李承乾面前的酒杯斟满，又微移娇躯，在摇晃的婀娜体态下，美目顾盼，替李恪斟酒。
那浓郁的酒气飘出殿宇。殿外，与宫晴月低声闲聊的禹馨忽地抬了抬头。
宫晴月道：”禹姐姐，怎么了？“
禹馨陡然转身，往殿内飘去，方到殿口，却见殿内案边，斜坐的主人看着面前的美酒佳人，心旷神怡的模样，却又对着殿门这边，不为人知地摆了摆手。
禹馨微微一笑，悄然退了回去——
第110章 酒毒人更毒
李恪看向酒案，面前的玉制酒杯，被眼前的美女用纤纤玉手，持着玉壶斟满。
“三弟，我们喝！”李承乾端起酒杯，向李恪说道。
李恪看着李承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于是也端起玉杯，两手微拱，在雪娘脉脉含情的目光下，将杯口放在唇边，喝了下去。
眼看着，李恪将酒送入口中，雪娘的眸光，笑意更深。
嗖，李恪突然出手，一手扼住了雪娘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喝了一半的酒，就往她口中送去。
雪娘反应也快，猛地抓住他的手臂，要将他甩开，然而李恪表面上看只是个翩翩少年，但此刻体内同时运转两道灵气，又哪里是她所能够甩脱？
半杯玉晶玫香酒送入她的口中，李恪左手往她面门一按，咕噜一声，雪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将酒全都喝了下去。
她脸色大变，快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盒。
李恪随手将玉盒抢过，猛然站起，重新扼着她的脖子，将她甩在梁柱上，让她双腿悬空，不断挣扎。
那些舞女吓得纷纷后退，殿外护卫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李承乾一摆手，止住那些护卫，他坐在案后，抬着头，疑惑地看着李恪的背影，又看着脸色逐渐变得青绿的雪娘：“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李恪却是盯着雪娘，冷冷逼问：“谁派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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