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魍魉听潮
"当然。"蛭子影胤直接暴力破坏了箱子的密码锁，随后，七星的遗产终于展现在三人面前。
一辆……破旧的……儿童脚踏车。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甚至以司业的五感去观察，依旧只能看出来这不过是一辆普通的脚踏车罢了。
然而这样的结果才真是最糟糕的，因为这意味着司业之前说的话有了切实的证据。
黄道带……
真的是制造出来的！
"七星村，从我过去得到的资料上看，只是一个山里的小村子，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这是那里留下来的东西，在之前，我也不知道居然是这个样子。"蛭子影胤看着那破旧的脚踏车，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小比奈的确是他的女孩，然而却是被制造出来的。
过去蛭子影胤曾经捕捉了五名妇女，使用人工授精的方式令她们怀孕，随后向胎儿接种了原肠病毒，这样用人工的方式产生的诅咒之子。随后他将这五个女儿都关在地下，日夜不停地进行洗脑式教育并传授杀戮技巧，最后将她们关在一个笼子里令其相互厮杀。
活下来的那个，就是小比奈。
蛭子影胤觉得自己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实验，自己创造了诅咒之子，创造了这么一个邪恶的天使。
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
原来人类早就做过类似的事，在十年之前，甚至比那更遥远的年代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了。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心。"司业盯着眼前的面具男。
仅仅是观察对方的反应，就差不多能猜到小比奈这样扭曲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
蛭子影胤这个家伙，是货真价实的恶魔。
"那么你要杀了我吗？司业君？"蛭子影胤忽然道，伸手捧住了小比奈不明所以的脸庞。
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父亲。
"你应该是一位很有同情心的人，我知道了你对诅咒之子们所说的话，还有你做过的事。"蛭子影胤缓缓道。
"我是在接触了小比奈之后，慢慢的，才发现这些孩子超越了我的想象，她们有无尽的可能。我的女儿，完全能够超越我，超越她的父亲，因此才会想创造出一个适合她们生存的世界。"
"然而你的话，仅仅是维持着两周的记忆，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对她们的同情心，包括你救下那个孩子的方式。"
蛭子影胤看着司业的脸，慢慢地说出了自己昨天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要找他聊聊。
"或许就像你说的，因为心态上是‘异类’所以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没有用暴力冲突的手段救下了那个孩子，而是用市侩的交易。之后也没有给予她足够的食物，反而是用那样的方式阻止她再次到市区来，否则的话下一次等待她的就是死亡。而在之后又给了那些诅咒之子们一大批食物……"
"但是，后面的做法就不像你了，司业君。我又回到了外围区，见到了那个脏兮兮的诅咒之子，我看到她捧着一个已经变形了的罐头，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你在警告了她一番之后，又给予了食物——这样也很正常，很符合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做出的事，你最大化地保护了她的生命安全。"
"但是……我后面才知道你不准她吃。"
"这是一个约定，你是这么说的，然而什么理由都没有给，也什么都没有说，仅仅是说了如果她遵守约定的话，你就会把性命卖给她们。司业君，这不像你说的话，你应该没有这么轻率的。"
"然后，你还对我说，如果阶段V的原肠生物被赶走或者消灭了，就让我加入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蛭子影胤的眼睛注视着司业，在他叙说的过程中，后者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而直到最后一句，司业才叹了口气，慢慢地说出了实情。
"杀死阶段V的原肠生物。"
"为什么？如果按照你的推论，黄道带是人类自己做出来的东西，那么你又有什么理由去杀死它们？"蛭子影胤完全不相信。
"是真的，就好像你绝对不会杀死里见莲太郎一样，从我睁开眼睛起，就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一定要杀死黄道带！"司业看着他的眼睛，神色坚定。
"没有原因，也根本无从推测，或许我的使命就是杀死黄道带，而我必须要做这件事。"
"……"蛭子影胤沉默了。
看来自己一开始的推论是对的，司业跟自己一样，也是某种新人类改造计划的产物，而和自己那个可笑的使命一样，司业也必须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然而……
"因为没有了记忆，我便开始去收集信息，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异常之后，我也发现了……如果我想要去杀死黄道带的话，先不提它们自身的战斗力，全世界的人都会来阻止我。"司业道。
"包括IP排行前两位，以及大概率存在的，和他们一样恐怖的东西。"
"如果原肠生物从始至终都在人类的控制之中，那么它们就好比一种战略资源，除非我的战斗力能提升到以一己之力对抗全世界，否则的话……就要采取其他的做法了。"
司业看着蛭子影胤，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吐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当然系统的任务是用这种模糊的说法给略过了，不过除此之外可全都是真实的内容。
"就像我说的，人类完全有能力消灭原肠生物，或许消灭不干净，亦或者会对整个世界造成极大的破坏。然而如果人类真的被逼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哪怕拼到将整个地球表面毁掉，哪怕彻底迁徙出来，也绝对会那么干。"
"但是直到现在，他们连一点反攻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于一直以来都伪造出一种马上就要被原肠生物彻底吞噬的假象——这也太荒谬了一点。"
"我不清楚那些大人物到底是为什么才将社会维持成这样一种状态——理由太多了，或许是想真正消灭原肠生物就要出动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这样一来很容易会顺便掀起战争；或许是不想在无所谓的事情上消耗这么多的资源，反正原肠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亦或者干脆是想要借助世界重新洗牌的契机上位。"
第一代的圣天子是创建了东京地区的人，当初的法律规则全都是他定下来的，这个世袭的制度根本就是封建时代的实权君主，而非所谓的君主立宪制。然而那只是第一代，他已经在两年之前去世。
而在他死后，天童菊之丞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东京地区元首，圣天子的权力几乎被彻底架空，这个上位的过程如果没有一点黑暗的斗争，司业是绝对不信的。
毕竟，第二代圣天子只在位了一年，紧接着上位的便是现在这个，柔柔弱弱，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十六岁女高中生……
"从他们的角度，无论怎么看，维持着现在的世界都更加有利，反而向原肠生物们进攻才是一个愚蠢的想法。今后的战争也将会转变成小部分战斗力极强的个体相互在暗中破坏，厮杀，这样一来更是大大节约了资源。同时，这样的社会也能够让他们更好地享乐。"司业道，终于将话题转移到了这世界的最后一层皮。
"如果是和平的时代，国家领袖的权力是受到限制的，很多事情都暴露在民众的眼睛里，他们不可能做得太过分。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因为这可是‘末世’啊，他们的权力将会无限制地膨胀！"
"蛭子影胤，我问你的第三个问题，诅咒之子们到底是什么？"司业看着面具男，等待着一个答案。
然而在被一连串的信息轰炸冲击了大脑之后，后者已经完全没办法思考了，于是便作出了一个恭敬的手势，等待着司业的解释。
"我再重申一点，人类不需要诅咒之子保护，因为所谓的末世不过是一种伪装。那么，大人物们需要她们来做什么呢？"司业敲了敲自己刻在树上的图案。
东京地区，分成了内层的市区和诅咒之子们居住的外围区。
"她们，是人类‘幸福’的来源啊……"
蛭子影胤的瞳孔一缩，他好像明白了司业想说什么。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人类的贪欲永无止境，然而矛盾的是，也很容易满足。"司业的手指点了点树干。
"如果没有诅咒之子，那么在和平生活中待久了，人们一抬头就会看到巨石碑，就会想到自己被困在这里的事实，因此会想到反攻，民意不用煽动便汇聚起来，如汹涌的潮水，他们会逼迫大人物们发起对原肠生物的战争。"
"然而，如果有诅咒之子就不一样了。"
"人们仇视原肠生物，很好，诅咒之子们体内有和原肠生物同样的病毒，那么就去攻击她们好了，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怒火。"
"人们在和平世界待久了就会想要更好的生活，简单，只要看看外围区就好，看看生活在那里只能吃垃圾的诅咒之子们的生活，人类自然而然就会记起来，现在的生活摇摇欲坠，他们要拼命地工作，这样才能维持着现在脆弱的平衡。"
"劳累了一天的东京市民，有时候或许会站在一个足够高的地方，看一眼外围区的凄惨生活，然后审视一下自己。那么他就会发现，哪怕是一天工作十个小时，这样的日子也是如此的美好！"
"诅咒之子们，就是这样一种东西。而且年龄幼小，不会反抗，也不用消耗资源，毕竟体内有原肠病毒，恢复能力惊人，不会感染任何疾病，随便放在那里不用管，就可以自己生长起来，像是植物。空气中只要还有原肠病毒存在，诅咒之子们就会源源不断地诞生。"
"她们不会反抗的……"蛭子影胤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一旦方向被打开，有些东西的本质是什么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因为有民警啊。"司业抬起手捂住了额头，仿佛仅仅是叙述都会感觉异常的难过。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不仅仅适用于一般的市民，还适用于诅咒之子。哪怕民警里大多都是些混蛋，甚至还犯过罪——当然我觉得这也是故意的，毕竟如果全是一般人的话，给予诅咒之子们的幸福就太多了——但就算是这样，在和诅咒之子们的接触中，也会给她们比在外围区好的生活。"
"一旦有了长期的，近距离的交流，人总会本能地对孩童释放出善意，这也是为什么往往许多民警对起始者都很不错。一般的民众被大势裹挟着，就算是亲生的父母也会在这种社会环境中变得残酷，在他们的意识里，自己做的却是对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才抛弃了那些‘怪物’。"
"社会转变，一旦人们都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那么谁都不知道人类会变得多残忍，就好像战场上的士兵，过去狂热支持着战争的一般民众……反而当民警获得了许可，得到了特殊的批准接纳了诅咒之子后，善意才会被释放出来，这就是人性的混沌，有善，也有恶。"
"普通人因此仇视着诅咒之子，对那些孩子进行了极端的迫害，反而对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们感恩戴德。因为他们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巨石碑外的原肠生物，外围区的诅咒之子，还有内层区和平的环境。"
"造成了这一切的，维护了和平的生活，顺从了他们想法，给了他们发泄渠道的政客们，大家……全都是好人啊。"司业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的话，住在有花园和游泳池的豪宅里也没关系了吧？毕竟都是好人。"
"偶尔曝光出来贪污了之后又被释放也没问题，毕竟为民众操劳了那么多，享受一点也是应该的。"
"还有许许多多恶心的事，就算被发现了也没关系，反正是‘末世’嘛，一般民众不也享受着欺压诅咒之子们所带来的快感，大家都是人，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业像是疯了一样大笑着，丝毫不怕引来原肠生物，或者说，他就是想这么干。
"无论是谁，创造出现在这个扭曲而稳定的社会的人，简直是个天才！明明是一次毁灭性的危机，却被处理成了这个样子，野心家们纷纷从阴影里走出来，弹冠相庆，享受着这个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时代，站在诅咒之子的尸体上，站在愚昧的民众高捧的王座上！"
"司业君……"蛭子影胤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暴走的思绪。
如果说诅咒之子们被这么"多样化"地利用者，那么所谓的民警，又是什么东西呢？
不可能只是为了给诅咒之子们一个有毒的希望吧？
"对对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去看看吧，IP排行较高的民警会被包装成明星，只要他们不怕暗杀的话就会出现在大众眼前，成为对抗原肠生物的英雄，给予民众们希望，也让诅咒之子们看到起始者们的风光。"
"但个人英雄这个东西，越是耀眼岂不越说明政府的武力软弱？这样一来人类真正的力量就隐藏在了英雄们的影子里。高排行的民警又慢慢变成了一种政治资源，军事威慑，有原肠生物这么好的保护层，一般的坦克，军舰根本无法行动，反而是个人战斗力极强的单位能够潜入破坏，甚至暗杀其他地区的首脑。"
"而实力强大的民警或者起始者，在原肠生物遍地的世界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成长着，都在诞生新的力量。哪怕是没落的家族，只要掌握了强大的个人武力就能够崛起。比如天童家族，东京地区现在的实质领袖，如果不是这样的世界，他们又怎么可能站到这么高的位置。"
"这个世界哪里绝望了，明明处处都是希望，谁都有希望，民众有，阴谋家们有，民警们有，就连诅咒之子们也一个个憧憬着起始者的生活——这简直是个充满了希望，遍地都是希望的完美世界啊！"
"一旦平衡维持得时间久了，那么就演一出戏，原肠生物进攻，或者阴谋家暗中破坏。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英勇的民警击退了他们，正义战胜了邪恶，人们欢呼雀跃，然后忽略了一切都没改变的事实。"司业伸出手，食指点了点蛭子影胤。
"你是魔王，里见莲太郎就是勇者。出身天童家族，作为养子被天童菊之丞收养，富有正义感，爱心丰富，一旦他成为了英雄，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对天童家有正面的印象，然后期待着改变。"
"然而实际上什么都不会改变，莲太郎是个好人，太好了，好到已经不用分清楚谁对谁错了。他绝对不会对天童家族自己家的人下手，就算以后掌握了权力，拥有了巨大的能量，之后发现了天童的黑暗面，也最多惩戒一番就会放过。他太善良了，不可能会对自己的家人下死手。"
"当然，这样一位善待诅咒之子的英雄，自然也会大幅度削弱外围区那或许有的反抗心理，让她们期待着未来，然后忍受现在的生活。"
蛭子影胤木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司业那激动的演讲。
表面上是这样，然而双方的心理却正好相反，蛭子影胤已经彻底麻木，或者说崩溃了，反而是司业，他一直都相当的理智与冷静，仅仅是用这样的方式去影响眼前的面具男。
"组建起这个畸形社会的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诅咒之子，那些人的做法简直谨慎到了极致。"司业深吸了一口气，耳朵已经听到了原肠生物移动的声音，谈话要结束了。
"你应该偶尔会看到有厌恶诅咒之子的人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活动，爆炸案或者集体轮 奸案等等……令人作呕的事件，然而除去一部分人真的已经心理变态了之外，我收集了过去十年里有关这些的信息，最终发现绝大部分这样残酷的案件都是有规律的。"
"每隔差不多相同的时间，或者诅咒之子的数量多了一些，这样的案件就会发生。"
"这不是泄愤，而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试探。毕竟诅咒之子已经是最底层了，没有人知道她们会不会被民警这项制度所感化，还是聚集在一起发起反抗。"
"因此需要另一个更加隐晦的制度进行试探，假如她们真的受不了，在这样的案件爆发时，反抗就会开始了——然后迅速被有准备的人类扑灭。而如果没有反抗，这样的压迫反而会培养奴性，让她们越来越能忍耐，越来越能接受现在的生活。"
"你说错了一件事，我昨天的行为仅仅是想要去接触诅咒之子的群体，因为在我的意识里，那是我唯一或许能争取到的力量。然后，给了她们一个小小的测试。"司业转过身，拔出了匕首。
"这个世界太深了，不提我那杀死黄道带的任务是否会触动某些人的神经，仅仅是两周来待在莲太郎这个‘主角’身边就已经让我异常的焦躁，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注意到。"
"我有提升力量的手段，但是根本不清楚能否提升到一个人对抗世界的程度——大概率是不行的，所以我必须掌握其他的力量。最有可能的就是诅咒之子们，她们帮助我，我给她们尊严，这是一桩合理的交易。"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确定那些政治家是否还有别的东西，亦或者诅咒之子们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能够集合起来，或许她们的奴性已经很深了呢？所以我才会做那么一个测试。"
"没有告诉她我会做什么，因为不能说，我也不想给她期待感。我想做的，仅仅是用这个一个环节看看，她们自身是否有足够的力量与意志力，有着尚未泯灭的希望。这样……才有我发挥的空间。"
"否则的话，宁愿装作什么都看不到，宁愿选择提升自己的力量这么一条看上去不太能行得通的路，我也不会跟高层正面对抗。因为我输不起，他们的力量太强了，强大到我至今没能看透。"司业道，或许是被压抑得太久了。
在里见莲太郎的身边，他随时都维持着高度的警戒，或许有一天自己就被判定为不安全的因素，从而忽然被出现的起始者或者机械化士兵抹去了存在。
东京地区，天童民间警备公司就好像桌子上的沙盘，完完全全都映在那些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