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第183节 EPISODE181 龙卷
它没有注意到那些逐渐生成，随着血石涡轮旋转而旋转的暗流，海洋温柔地回应了这只年幼的妖怪/怪物，如同溺爱孩子的母亲。眼看着积毁蛸的腕足就要触及骑士的身躯，在这一瞬间，雷鸣惊口器大张，露出喉部圆环状的超声波发射器。积蓄已久的定向声波瞬间响彻海洋，以1500m/s的急速后发先至，狠狠砸入积毁蛸的体内，让它头晕目眩。
雷鸣惊隐约察觉到似乎有人跳进了海里，却因无法忍受高频声波而飞快逃回到岸上。
积毁蛸到底还是怪物，它只不过晕眩片刻便恢复清醒。
然而，片刻足矣。
难以察觉的暗流骤然化作暴烈难当的螺旋，水柱犹如怒龙般冲天而起，这只胆敢站在骑士前方的章鱼便是水龙倾泻愤怒的靶子！
积毁蛸转瞬间腾空而起，远离海面，然而有什么比它更快。钴蓝色的骑士上下颠倒，以违背重力的模样做出风雷电的准备姿势，环绕在他身周的海水让他旋转起来，也可能是旋转着的骑士让海水转动起来，他们不分彼此的旋转、上升、旋转、上升！骑士如同一颗出膛的子弹那样后发先至，这道风与水的龙卷便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枪膛！
龙卷——风雷电！
他飞速逼近龙卷末端的积毁蛸，雷鸣惊此时已经动用全域视觉纵览战场，少年在从更加宏远的角度观看并使用自己的身躯来战斗。他看到自己的右足与海怪坚硬的利喙接触，后者在前者的力量与速度下一触而溃，崩碎成无数黑色的角质破片。他看到自己钻进积毁蛸体内，旋转着将对方的肌体与内脏摧枯拉朽地撕碎，然后透体而出。
恍如神明在云端俯瞰芸芸众生，观世界如掌纹，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清晰可辨，光不再是“观测”所必需的介质，物质也无法阻拦他对“信息”的探究。
但是神明的视界非常、非常消耗精力。
骑士的视野骤然缩小，他感觉自己刚刚被人举着铁锤动能麻醉过，非但眼冒金星，看东西还有重影。雷鸣疾与他一同分担着精神消耗过度的痛苦，他们还记得积毁蛸的力量何等好用，踩在尸体上休息的同时也没忘了张开梦境通路收取战利品。
【另一半不带回去吗？】
【另一半属于盟友们。】
甲壳上的裂痕正在飞速弥合，这种没有缺损断面平滑的伤口涡轮腰带修理起来轻而易举，混入雷鸣惊全身上下的纳米级机械细胞器只需要把碎片“粘”在一起然后重新调整应力就能恢复如初，大功告成时他甚至尚未落回海里。
纺织追迹者回应了他的指令，这辆忠诚的机车一如既往地可靠。或许“忠诚”只是雷鸣惊给爱车强加上去的品质，机械本身只懂得接受命令和执行命令，但这不会改变它真的极度好用这个事实，雷鸣惊甚至担心自己将来会不会因为老板想要收回纺织追迹者而走上武装讨薪的道路……
少年依稀记得自己好像上岸和斗士们寒暄了几句，可惜具体说的是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毕竟在当时的雷鸣惊看来自己面前有一个排的斗士，这种情况下他能好好交流都是意志过人的表现。
雷鸣惊神思昏沉地走上沙滩，迅速靠近自己等人的落脚点，张心竹只看到雷鸣惊步伐稳健地归来，没看到他目无焦距表情迷茫，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你回来啦？游得怎么样？刚才海浪好像有点大，你回来之前天上还下了点小雨，不过很快就停了。”
雷鸣惊走到张心竹身旁，疲倦地坐下。
“不错……很不错。不过我好像是体力消耗过度，有点累了，我休息一会。”
张心竹从未见过雷鸣惊虚弱的模样，他就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因此小姑娘也被吓了一跳，手边那个“学动画三年系列”的小马也不管了，慌张地望向雷鸣惊，手足无措。
“你、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稍有些头疼，缓缓就好了。”
“头疼吗？是在海里游泳的时候撞到头了吗？”
张心竹慌慌张张地伸出手来抚摸雷鸣惊的头颅，小姑娘的手柔软又娇嫩，显然十指不沾阳春水，她掀开少年略长的头发四处观察，想要找到淤青，左摆弄右摆弄，把手上那点沙子全都蹭到了雷鸣惊头上。
当她发现少年的黑发中夹杂着白色砂砾时，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自己惹的祸，连忙道着歉想要收回手，却被雷鸣惊轻轻攥住了手腕。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没撞到脑袋，更没脑子进水。”
少年虚弱地笑笑，这份虚弱为他增添了某种惹人怜惜的气质，并非因体弱而生的娇柔，他能够照顾好自己，是令旁观者因目睹明珠蒙尘而发自内心想要帮助他的一种冲动。
“能帮我按按太阳穴吗？”“好的！”
所以当张心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答应的速度比思考的速度还要快。
小姑娘花了几秒反省为什么自己说话不经大脑，然后以双手食中二指按压雷鸣惊的头颅两侧。
“有好些吗？”
说实话，因为张心竹过于谨小慎微，以至于力道轻柔到难以察觉。但雷鸣惊还是通过肢体接触找到了张心竹的真实位置，迅速把面前的三个义妹筛选为一个义妹，从这个角度来看……
“好多了，很有帮助，谢谢。”
少年本以为这么说她就会收回手，然而小姑娘却十分严肃地对他说道：
“骗人，你才没有好多了，你的瞳孔依旧在不断放大缩小调整焦距。告诉我，你看得清我在哪吗？”
“……我知道你在哪。”
“那就是看不清。”
雷鸣惊的委婉说法没有被张心竹接纳，她皱着眉头看向雷鸣惊，让少年稍感讶异。
比起习惯了凡事独立解决的自己，反倒是总在依靠旁人的张心竹在面对难题时更加坦诚，不得不说这让他有点羡慕。
也罢，既然被看穿了，那就不逞强了。
“麻烦你多用点力。”
小姑娘笑逐颜开。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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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招原型是假面骑士ZX的ZX钻孔踢，我也记不清是钻孔踢还是穿孔踢，反正都一样的微妙……
第184节 EPISODE182 怀念
雷鸣惊的头痛在小姑娘不吝提供的头部按摩下逐渐缓解，他在来崖州的路上尝试过全域视觉，知道无节制地拓展感官会带来苦果，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积毁蛸也算得上是个强敌，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他不敢留手。龙卷风雷电是将庞大压力转换为能源才能施展的风雷电变式，其威力究竟如何雷鸣惊也不清楚，那时的他只能背水一战。
稍微恢复些精神，雷鸣惊就开始思考刚才的战斗。
水压……虽然颇具局限性，不过在特定环境中的确是极为强大的力量。若非雷鸣疾现在是具备两栖适性的水虿，加之涡轮腰带拥有将压力转化为能源的功效，这次战斗的结局会非常难说。借助水压能源发出的龙卷风雷电是寻常风雷电难以望其项背的杀招，就连踢出这脚的雷鸣惊本人都为它的威力所惊诧。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的话，如果我不具备这两项能力，也就不会选择这样的战术了。
早在他从深海玄那里听到“积毁蛸的能力是控制水压”时雷鸣惊就已经做好了深海战的准备，除去在对方熟悉的环境中能够让其麻痹大意，避免放跑敌人外，雷鸣惊也对涡轮腰带的功能有些好奇，而最好的了解方法就是实战。
现在的问题就是，我该如何将积毁蛸的能力登记到涡轮腰带里？
当初获得“血沸”是严尚主动赠予，配合着血石涡轮把能力复制过来。然而这份复制过来的能力显然不如严尚本人所拥有的力量强大，雷鸣惊根本就做不到利用这点熵增去影响他人、制造热流，更别提严尚独有的熵减了。雷鸣惊非常怀疑自己只得到血沸这限制重重，且极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能力是因为……相性问题。
他和雷鸣疾似乎都不太适合熵之猎犬的能力。
如果这猜测为真，那么“水压”的获取应该没那么困难。
少年沉浸于对力量的组合与遐想之中，力量，多么美妙的词语，知识是力量，金钱是力量，权位是力量，然而它们在真正的，纯粹的“力量”面前都如枯叶般脆弱。雷鸣惊更愿意把它们称作“次级力量”，是力量的某种转写，或者说获取力量的不同途径，总是要经过部分损耗才能真正补强自身。对于活在现实表象中的人们来说，知识、金钱、地位便是安身立命之本，然而事实上，只有真正的力量才能让人在危险癫狂的真相中留得性命，以及保护他人。
雷鸣惊当然也渴望力量，他不愿以精神上的异化扭曲来换取力量，不想抛弃那颗宝贵的人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拒绝变强。事实上，他迫切地想要变强，意志当然也是一种强大，但没有力量支撑的意志只不过是镜花水月，不过是好看的装饰品罢了。他既然选择保护无辜，那么他就必须比恶人更强。
而最短的捷径，就是“绕远路”。
他认真修行赤心少林拳，在战斗中将自己淬炼的越发锋锐，认真对待每一场战斗，每一场战斗也都在认真对待他。迄今为止，在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雷鸣惊不知道自己跨过了多少生死之战，斩下了多少恶人头颅，战斗与厮杀变得如呼吸般自然。在自甘堕落的妖怪大啖同族，耽于享乐的时候，在他们认为啃食人类就能让自己变强的时候，雷鸣惊战胜的每一道难关都会让他迅速前进，积累的胜利带来胜利，直到最后一只食人妖怪也倒在钴蓝色的剑锋之下。
闭目沉思的雷鸣惊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而张心竹看着手下任其摆弄的这颗脑袋，情不自禁地开心起来。她第一次见到雷鸣惊驯顺服帖的模样，以往在相处中总是少年占据主导地位，而今天小姑娘也终于过了把领头羊的瘾。
嘿嘿，你也有今天，农奴翻身做主人啦！
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在少年稍微恢复血色的苍白脸庞上时，那些得意与快乐又迅速软化为怜惜。
“真是的，游个泳怎么还能把自己搞成这样，你到底干嘛去了？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情也不告诉我。”
小姑娘心疼地凝视着雷鸣惊皱起的眉头，暂时忘记了对方是身为死宅最大阶级敌人的狗现充。她想要用手指按开雷鸣惊紧皱的眉头，却又担心会不会让他逐渐好转的状况反弹，于是张心竹没怎么多想，身体前倾，把自己的前额紧贴在少年的额头上，缓缓摇晃。
好怀念啊，小时候妈妈好像就总和我贴额头。
头颅是身体要害，在张心竹靠近的瞬间他的意识就从深度思考中上浮。少年似乎想要睁开眼睛，然而睫毛翕动片刻后又沉寂下去。以他对张心竹的了解，小姑娘现在应该是没注意到他们的姿势究竟有多亲密，如果让她反应过来肯定要脸红害羞，说不定还得尖叫逃跑，为免麻烦，干脆权当无事发生过。
先前突如其来的风雨打扰了两位大人的小憩，他们逐渐清醒过来，恰巧看到年轻人亲昵的小动作，由于角度原因张煜才一瞬间以为他们在接吻，看上去还是女儿主动，顿时大惊失色，心想小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胆色了？然而片刻后就发现只是误会，无奈失笑。
不过这个动作……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张煜才的目光怀念而又悲伤。
张心竹的母亲拥有和小姑娘截然相反的性情，那位女性开朗阳光到会让人完全忽略她的身体状况，而当张煜才无意间意识到对方的苍白与脆弱时，他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这感情相当复杂，其中还混杂有“我想要保护她”的责任感。男人稍显笨拙的朴实很快打动了琉璃般纯净的女子，他们在家人与友人的祝福声中喜结连理，并在随之而来的反对声中坚持诞下了子嗣。张煜才本人也是反对者大军中的一员，但他的妻子比他看得更开。
第185节 EPISODE183 托付
【人总是要死的，煜才，我只是死的会比别人早些而已。】
女人的表情非常轻松，像是在讨论什么无比寻常的小事。
【但我不想在这世上走了一遭，却什么都留不下。】
脆弱，柔软，苍白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就像以前那样。
【我想要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妻子的双眼熠熠生辉。
你的选择是对的，我现在非常庆幸有心竹在我身边。
可是，我们又该如何弥补心竹的人生呢？
躺在他身旁另一张沙滩椅上的冯秀也清醒过来，她摘下墨镜看了看年轻人们，随后向张煜才投去一道询问的目光。男人摇摇头，在嘴唇前方竖起食指。
冯秀的询问变作了然，她把墨镜戴回去，非常不自然地直挺挺躺在椅子上佯装睡眠，让张煜才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们共事了很久，但对无关者漠不关心的冯秀至今都不知道，张煜才现在的性格和过去的性格天差地别。
他曾经是个符合外貌印象的无趣男人，憨厚，诚实，木讷甚至刻板，他在漫长的陪伴中被妻子的性格所浸染，在妻子死后，他仿佛带着妻子的一部分心灵继续活了下去，这很困难，但习惯之后也就不觉得了。
那时，他是个中年丧妻的鳏夫，却更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妻子在过世前让他继续去追求美好的人生，再谈一场恋爱搞个夕阳红，给心竹找个靠谱的后妈。他曾经觉得第二条应该是做不到，所以为了孩子，他也必须振作起来，至少要尽可能填补失去母亲的遗憾。
未曾想，前路难料。
可惜雷鸣惊不知道此事，如果他知道来龙去脉的话定然会万分严肃地和张煜才讲“冯秀真的不是个靠谱的后妈”，不过木已成舟，就算得知此事想必张煜才也只是一笑了之。冯秀虽然是个凭借学术硬实力活在世上，把所有情商点数都抠下来分配给智商的珍奇异兽，但她在与人交流的过程中的确不含半点恶意，也不在乎别人的恶意，只要没被她气到噎死的人都能察觉到她的坦诚真挚，虽然这样神经大条的勇士相当稀少。
张心竹很快就从过往中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究竟有多大胆。她慌张地把身子后撤，打量雷鸣惊的脸庞，少年神情依旧，眉头舒缓开来……这让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并非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