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种 第57章

　　非常好。

　　雷鸣惊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难以抑制的喜悦从心底溢出。他在行动前就最好了会出现牺牲者的心理准备，虽然在拯救的过程中数度惊险，但结局却是在他预想之上的圆满，对雷惊鸣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他拍拍许风的肩膀，对血影点了点头。

　　“我们出去吧。”

　　于寒夜里瑟瑟发抖的人们终于听到从教堂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心中难免凄惶，视来者身份他们的命运将会截然不同。他们尝试过逃跑，但没跑多远就会被目不可视却坚不可摧的界限阻拦，变换方向也没有意义。

　　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猩红复眼缓缓浮现，赤色围巾随主人的步伐而轻微摆动，安抚着众人忐忑不安的内心。

　　在他左侧，两朵带有野兽般沉重喘息的火焰紧随其后，那是许风的宝石巨眼。在他右侧，空洞的黄色眸子于黑暗中散发微光，悄无声息。

　　他们出现在星月的光辉之下，令人们得以看清其模样。三人各个浑身浴血，为首的虫人甲胄上甚至有着多处伤口，即便如此他依旧手持矛枪，步履稳健。随着他们越发接近凡人越发躁动，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对和平世界的人们实在是过于刺激，但清楚他们何其强大，何其可怕的人群还是没有逃跑，他们无处可逃，更何况对方并没有展露敌意。

　　那双猩红复眼中投来的冰冷视线在每个人身上扫过，片刻，一道听不出感情的低沉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

　　“你们安全了。”

　　他们怔愣当场，然后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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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一P站ID58849577，图二P站ID56705457，作者都是金栗。

　　但实际上本文中的血影只有动作相同，面无表情。既不天真可爱也不沉醉病娇。

第111节 EPISODE110 收尾

　　由于雷鸣惊和许风的身份稍显尴尬，所以在闭锁空间解除后他们就穿过梦境通路早早离去，留血影心不甘情不愿地联系善后人员处理这群受害者。他们没有与那名被救下来的孩子多做接触，二人满身血腥，都下意识地不想让孩子被鲜血沾染，但孩子始终都睁着清澈的眼眸看向他们，直至二人离去。

　　二人以梦境为中转站回到了雷鸣惊的家中，把援护蜘蛛与蛇杖留在梦境里。他们穿越梦境时也顺便抹消掉身上的血渍，这才让雷鸣惊的家不至于变成凶案现场。

　　许风从灰雾弥漫的裂隙中走出，打量四周，发表评价。

　　“空间好小。”

　　“月租六百，而且只有一个人住，我已经非常满意了。”

　　已满足战斗欲望的许风想要摘下腰带，却被雷鸣惊及时阻止。他把许风带到洗手间，让他面对水池站好，确认他不会转头之后才发出信号：

　　“好，解除变身吧。”

　　许风透过镜中倒影看向身后的虫人，满心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摘下双相腰带。

　　“为什么非要让我在这解除……”

　　在蜥蜴变回少年的瞬间，雷鸣惊不出所料地看见镜中许风的脸庞飞速变青。

　　“唔、呕！！”

　　他抬起左手试图捂住嘴巴，但这显然并不能真正起效。自己今晚享受的血腥杀戮、参与的修罗盛景在脑海中须毫毕现，他的皮肤上似乎依旧残留着血液的滑腻，指尖仿佛仍然能感受到撕裂身躯的触感，充满张力的皮肤、坚硬的甲壳、强韧的肌肉、刚硬的骨骼，这一切一切在自身无可阻挡的暴力下破碎四散的反馈是那么清晰，处于变身状态时的他只是迷醉其中，迷醉于宣泄自身的狂野怒火。可当蜥蜴回到监牢中后，“许风”则完全无法接受这一切，他知道丧身于蜥蜴刀鳍利爪下的敌人通通罪有应得，可这种程度的刺激实在是远远他的承受能力之外。他感觉有双无形的大手攥住自己的胃袋像拧毛巾那样用力扭动，让所有内容物都不受控制地逆流上涌。

　　在许风弯腰的瞬间雷鸣惊便转身离去，贴心地关上洗手间的门，他可不想看到别人呕吐的丑态。

　　雷鸣惊思索片刻，解除变身，涡轮腰带隐没在小腹之中。他大腿与手臂上的伤口依旧没有修复完全，但长时间维持混种状态会加快被侵蚀的速度。反正明天没有事情可做，姑且期待一下自己的愈合力吧。

　　少年从衣兜中摸出手机，手臂在活动时会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不过还在忍受范围内，雷鸣惊对痛苦的耐性颇高。方释戒的“莲花”的确相当可怕，不过一想到这种力量以后会归自己所有，雷鸣惊就不由得期待起来。他给严尚编辑了条短信告诉他围剿大获成功，然后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开始做饭。

　　雷鸣惊早就猜到许风在战斗结束后会吐个天昏地暗，所以今天一天都不曾让他进食，自己作为同伴当然也要以身作则。虽说有腰带提供能源保证战斗状态，可是该饿还是会饿的。

　　依旧是惯例的红烧牛肉面，不过获得收入来源的雷鸣惊这次略显奢侈，面条是自己做的手擀粗面，还烫了几颗挺阔脆爽的小油菜用以解腻，切了一碗葱花半碗香菜充当辅料，由于不清楚许风吃不吃香菜所以准备等他出来自己加。他其实对主食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米面皆可，只不过面条煮起来的确是要比米饭方便许多，再加上面条还有汤可以混个水饱，因此当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变成顿顿面条的面条狂魔了。

　　刚才做饭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就有振动，只是他没腾出来手。雷鸣惊点开手机，果不其然是严尚的回复，他知道严某人的打字水平还停留在二指禅阶段，所以对其十分宽容。

　　短信内容没什么营养，也就是回复已经收到。不过他的语句中透露出对雷鸣惊等人的强烈信心，就好像他们的胜利理所当然一样，顺便还表达了对血影状况的忧虑，因为呼叫善后人员等于是把她擅自溜走这件事主动暴露出来，严尚十分担心血影会因此而受人非难。

　　她可不在乎这些事，你操心过头了。

　　发送。

　　一分钟后，严尚的回信来了。

　　【我知道，但还是担心。】

　　八个字俩标点花了一分钟时间，就算加上讯息传输的延迟，严尚的二指禅也还是过于丢人。

　　雷鸣惊摇摇头，把手机扣到一旁。根据洗手间水龙头开启的声响来看，许风应该是马上就要出来了。

　　他用筷子搅动自己面前的这碗牛肉面将其拌匀，摇头感慨。

　　“严尚真是条同伴意识浓厚的好狗。”

　　简直像血影亲爹那样关心她。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面色惨白的许风从中走了出来，满脸都是冰冷的水珠。

　　“水池我已经收拾过了，换气扇也一直开着。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嗯……我现在有工资，换气扇开着就开着吧。你没什么需要不好意思的，是我硬把你带上战场，饿了吧？过来吃面。”

　　雷鸣惊认真思索片刻，随后如此说道。许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开排气扇是为免呕吐物的味道留在洗手间里，但雷鸣惊第一时间考虑的却是电费，这与他光鲜外表不符的穷酸气反倒让雷鸣惊多了几分人味，不再那么完美无缺。

　　许风对他露出感激的笑容，坐到雷鸣惊对面的椅子上。可当他低头看清楚碗里究竟是什么之后，即便刚才已经快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也依旧感到阵阵反胃。

　　“葱花香菜不知道你吃不吃，所以自己加。面和肉锅里都还有，油菜不够了我再去烫。这是牛里脊，可能会太瘦，以后我找先生商量一下，能不能把里脊换成同价值的牛腩，带点牛筋和牛油的部分炖起来才更香……许风？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唔——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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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被舒克敏感词检定操的一点脾气没有。顺便一提，我的正文每章字数绝对是过两千的，所有的分割线和为敏感词妥协的标点都不在收费范围内。

第112节 EPISODE111 自己

　　许风用双手捂住嘴巴，里脊上清晰的肌肉纹理让他回想起了被自己撕开的身躯，堆叠在一起的面条则像是腹腔中白花花的肠子，这让许风怎么吃得下去。

　　雷鸣惊大致也能猜到许风如此抗拒的原因，他叹了口气，用筷子虚点许风面前的大碗。

　　“先喝点面汤，然后就好了。你的身体需要食物，实在不行就闭上眼睛吧。”

　　“呃，好。”

　　许风知道雷鸣惊的没错，他的确饥肠辘辘，急需进食。但他把碗凑到嘴边两次，却还是克服不了心中的厌恶感。

　　最后，抬头看向雷鸣惊，不无敬佩地问道：

　　“为什么经历了那样的厮杀，你却还能吃的下去？”

　　雷鸣惊咽下嘴里的牛肉和面条，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我习惯，并喜欢那样的厮杀。”

　　是的，雷鸣惊始终都没有否认过这点。体内的怪物让他适应战斗，习惯战斗，享受战斗。怪物是他的一部分，他与怪物不分彼此，所以，雷鸣惊从未抗拒过厮杀，他只是在有意识地将他们的本性用理智与意志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上。

　　哪怕无法惩治罪恶，也至少不要伤及无辜。

　　这是雷鸣惊从被寄生后就一直在做的事情，和过去的人生没有任何差别，他依旧在为未来而做准备。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他的未来了。

　　“你真的非常强大，雷鸣惊，我十分羡慕你。不是说你的力量，是你的心灵。”

　　许风摇头苦笑，他对自己的软弱有自知之明，他就是这样的，随波逐流，在别人的安排下过活。父母让他好好学习他就拼命学习，雷鸣惊让他保卫苍生他就保卫苍生，像是个平庸的提线木偶，随处可见，随手可得，也随意可弃。

　　“真的吗？”

　　雷鸣惊吸溜着面条看向许风，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眼眸仿佛能直接照见他的心底，剖析出他埋藏于最深处的秘密。

　　“你真的毫无自主意识吗，许风？难道你回味起战斗的时候，回想起厮杀的时候……不会感觉到快乐吗？”

　　许风如遭雷殛。

　　这是他有意忽视的，黑暗的秘密。

　　当他在洗手间里呕吐的时候，他不仅仅是因为那血腥凄惨的战斗而作呕，还在为“竟然从那战斗中感觉到快乐的自己”而作呕，他恐惧着这样的自己，不愿承认那是自己的本性，想要将它忽视，却不曾想被雷鸣惊如此轻易地看破。

　　“为、为什么你能——”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骨子里就是一样的人，许风。我们都是渴望战斗，享受厮杀的异种，尽管那情感的来源不同，但就结果而言，我们没有那么多差别。”

　　许风露出苍白的笑容，那笑容虚假而脆弱，像是张只能骗过自己的面具。

　　“对……对！来源，来源不同！你是被幼虫影响了，我是被蜥蜴影响了！是这样，是这样没错！！”

　　雷鸣惊默然，事实上，过去的他才是那个真正对争斗毫无兴趣的人，过去的雷鸣惊只想着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将来能够幸福而随意的生活，是剑鬼豆娘将他改造成如今这般渴望厮杀的战士。而许风……蜥蜴是他的本相，而非外来的寄生者，与他的关系像是硬币的两面，说到底“本相”这个称呼本身就足以解释所有问题，残虐、嗜杀、凶暴、好斗，这都是许风被压抑的天性，这就是许风自己。

　　但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如此糟糕，雷鸣惊实在是不敢再加上哪怕一根稻草。如果许风被压力压垮，他将不得不把许风亲手处决，雷鸣惊不想让事态发展成这最糟糕的结局。

　　他轻声叹息：“对，那是蜥蜴的情绪干扰了你。但是不要害怕，许风，我能让幼虫和我一起拯救无辜，你当然也能驯服蜥蜴，它不是在监牢中好好待着呢吗？无需担心，有我帮你，我们能做到的。”

　　“好、好的！好的！雷鸣惊，谢谢你，谢谢你，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许风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样脸上绽发光彩，拼了命地连连点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流淌，那模样甚至病态到可怖又可怜的地步。在雷鸣惊看来，这并非是得到希望后的喜极而泣，反倒是明晰自我那漆黑本性后的绝望与悲伤。雷鸣惊知道，在他心底，在许风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深层意识里，他肯定已经明白了世上其实从来都没有过蜥蜴，只有许风。

　　因为雷鸣惊曾经亲身进入过他心中的监狱，而那里，空空荡荡。

　　在他们相遇那天，挣脱了枷锁束缚的不是他物，正是许风本人。

　　这也是为什么许风觉得蜥蜴拥有狡诈的理智，而占据他躯体的蜥蜴、双相腰带牵引出的蜥蜴却只是力量与野性的集合。

　　与许风对话的，始终都是许风自己。

　　“既然你愿意把我当做你的朋友，那么你也是我的朋友。吃饭吧，朋友，再过一会面就坨了，不好吃了。”

　　雷鸣惊用轻柔的语气如此劝诫，他现在对许风又有所改观，他发自内心地可怜这位同龄人，也将他的危险性于心中再度悄然拔高，时刻做好将他诛杀的准备。

　　许风终于拿好筷子，他端起海碗闭上眼帘，毫不在意形象唏哩呼噜地吃起面来。滚烫的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流淌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碗中，与褐色的肉汤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

　　很快，许风就把干干净净的空碗放在桌子上，用手一抹嘴，对雷鸣惊露出灿烂的笑容。

　　还剩下小半碗面汤的雷鸣惊开口问道：“味道如何？”

　　“好吃，真香！就是有点咸，太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