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事实证明，雷鸣惊这句话已经足够点燃他们的热情了。
“Ohhhhhhhhhhh——！！”
虽然朋友们心中都有猜想，但“听到雷鸣惊本人承认”和“只是猜测”相比显然是前者更加劲爆，他们仿佛被激活的四老外那样双手握拳，发出亢奋的怪叫，看起来比雷鸣惊本人还要兴奋。
他们一时间没能控制住分贝，发情狒狒般的怪叫吸引来更多同学。高中生的确精力旺盛，喧闹热烈也是班级的课间常态，但雷鸣惊和他的小伙伴们平日里都是属于较为安静的类型，突然出现这种情况，难免让其他人感到好奇。
雷鸣惊自己都坦诚以待，朋友们看了看用态度表示默许的少年，也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了其他同学，毕竟雷鸣惊他一向是无所谓的。于是很快，整个班级都知道雷鸣惊正在为恋爱而苦恼。
“我只是说自己表白了，为什么会变成‘我正在为恋爱而苦恼’？你们过分了啊。”
“没关系没关系，大家只是比较好奇，更何况雷哥你对流言蜚语应该有抵抗力才对，毕竟都经历那么多了是吧？之前不还有人说你不来上课是因为被富婆包养了吗？”
雷鸣惊眉头微皱：“这就是你们造谣传谣的理由？等等，这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朋友轻咳两声，试图蒙混过关。
“都过去的事，过去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来跟我们讲讲雷先生的罗曼史吧，我很好奇！请你指点我们！”
““请你指点我们！””
可能和军训时的集体行动锻炼有关，同学们在当复读机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高度一致性，整齐划一地跟着他的损友重复这句话，态度诚挚，表情严肃，但眼睛里闪烁的都是八卦之光。
雷鸣惊面无表情：“无可奉告。”
“别这么绝情啊，阿雷，我还以为你是我们单身狗同盟的成员，虽然你小子的确是想脱团就能脱团，不过你就这么悄然无声地抛弃了战友，真是好狠的心呐！”
同桌故意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伸手去抓雷鸣惊的衣袖。她似乎想要营造出一个幽怨氛围，但由于其造型，怎么看怎么像木乃伊归来。
“我可不记得自己加入过那种奇怪的组织，总之个人隐私无可奉告，还有你们可别再把事情往外传了，咱们班这点人花费一个课间在我眼皮底下都能传变样，要是再往外传，放学时我可能连后宫都建起来了。”
“好的好的。”“明白了，你放心。”“嗨，都是老同学，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做呢是吧。”“就是，我们肯定尊重本人意愿，以班级同学的心情为重啊。”
这次他们不再整齐划一，而是七嘴八舌，雷鸣惊总觉得这群人都不可信，但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轻声叹息。
“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吧。”
“鸣惊，听说你被富婆包养始乱终弃之后自暴自弃谎报年龄身份跑到夜店买醉结果无意间遇到了误入此地的青春少女挺身而出保护对方后被对方所崇拜而你也恰好一见钟情深陷爱河无可自拔，是这样吗？”
看着许风好奇而无辜的脸庞，雷鸣惊维持着面无表情，却将手中喝空的饮料罐瞬间攥成一个小小金属球，将其放到桌面上。
“纯属虚构，已交由律师处理。”
“你哪来的律师。”
“我的剑就是我的律师！”
这很显然是气话，毕竟他不可能砍杀同学，而郑妍和许风随即笑成一团。雷鸣惊吃瘪的场景着实罕见，能说出这种话其实就证明少年还是挺在意这件事的，许风也清楚这点，否则之前不会连口气都不喘就说完那么多话，主要是怕说到一半雷鸣惊用武力手段对他造成沉默效果，在被打断之前赶紧说完，特别省标点符号。
被雷鸣惊硬拖过来的姜城无奈摇头：“这是什么地摊文学剧情，用膝盖想都知道不可能。”
“哦，忘了说了，还有不少女同学跳出来声称为此事负责，不少同学为此买了桃子味的软糖揣在兜里，遇见说这种话的就给一个，结果有人似乎试图趁机骗糖，被大家慧眼识破。”
身为在座仅有的女同学，郑妍还对许风的描述进行了补充，他们作为知情人，觉得这种发展实在有趣，尤其是这把火再怎么烧也烧不到他们这对恩爱情侣身上，隔岸观火，特别好玩。
其实雷鸣惊对这种事情通常都是无所谓的，因为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真信的人也不太多。可惜如今情况又有所不同，因为他真正动心了，所以就不想这种传言进入心上人的耳中。
虽说梁果就算听到了也是捧腹大笑然后添油加醋，说不定来了兴致还会出现在学校里给他送个饭顺便大方宣称“没错，我就是那个富婆”之类的，但雷鸣惊仍旧不喜。
“让我们面前这对白磷燃烧弹慢慢把气喘匀，免得食物呛进气管里还得我来开刀。姜城，你最近怎么样？我看你现在基本没有黑眼圈了。”
“还是那样，白天上课，晚上训练，仍旧在挨揍，不过逐渐倒是也能适应和反击了。陈老师偶尔会来看我，说我完全不比新人斗士逊色，只是由于卡式替换手臂算作我的一部分，所以他建议我把整体身体素质再往上提升一截，否则通过试炼后获取的能力很有可能对肉身部分造成过大负担。”
“老师是专家，这方面你听他的就好。”
姜城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我成为了正式斗士应该会和陈老师一样单人行动，到时候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帮上忙的叫我就好，现在还没什么独立自主权……主要是因为我身上的卡式替换手臂太过贵重，其实像我这样直接接受亲人辅导的还算好，其余斗士学员全都在接受军事化管理，我已经很知足了。”
“陈老师其实算不上单独行动，只是随着改造程度加深其他斗士跟不上他的实力甚至会反拖后腿，这才开始独行。联盟里也不全是激进派，能找个搭档肯定是好事，双拳难敌四手，有些时候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而且结交朋友本身就是好处，经过淬炼的战友情比普通的友情还要更牢固。”
姜城知这是雷鸣惊的经验之谈，毕竟他最开始见到混种虫人的时候也没发现什么助手搭档，既然雷鸣惊都这么说了，那么搭档应该是必要的。
“我记住了。”
与雷鸣惊有关的传言犹如病毒，在放学时已经突变出了数个版本，而相信的人反而不多，因为它们都太过离谱，就像互联网早期模因“关于查克诺里斯广为人知的一百个事实”那样荒诞不经。
反正放着不管过段时间也会偃旗息鼓，雷鸣惊并没有特别去做些什么，而是直接回家买菜做饭。其实提着菜站在家门口时，他有一瞬间想要利用梦境通路去梁果那里，然而今天凌晨是他自己说的“小别胜新婚”，下午就拎着两兜子菜出现在门口，其实也能用“惊喜”来糊弄过去，但再怎么说也不是太好。
他将右手的塑料袋交到左手，然后从衣兜中摸出钥匙打开房门。
一部分自己在主张这不算对能力的滥用，只是省去了来回路费与时间而已，还有一部分自己则表示为免犯错还是等到大学比较好——因为成年后就不算犯错了，姐也不用担心被穿制服的叔叔请去喝茶。
雷鸣惊选择相信后面那部分的自己，无他，只是那个周末就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意志力，雷鸣惊对自己的精神有自信但不会迷信，男人上头之后很可能会变的短视而愚蠢，与其折磨自己，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自找麻烦。
但是电话能打还是要打的。
“喂，姐。对，是我，正准备做饭。土豆炖牛肉，韭菜炒豆芽，够吃，我自己做肯定是按照我自己的量来。嗯，姐你也少吃外卖，不要懒，趁着现在磨练磨练厨艺不好吗？是吗？那太可惜了，我还很期待将来能吃到姐姐做的饭呢……你不能和周周比啊，周周那是七八年不间断才练出来的，而且抓过的厉鬼里应该也有厨师职业，在刘昴星那绝对能搞把传说中的厨具……”
其实雷鸣惊的手艺也很不错，就算和周禄兴那种特级厨师没法比，对火候和调料的掌控也尤为精确。只是如果一直那么做的话成品的口味就不会有太多变化，仅受食材本身影响，像是流水线产品那样没有生活气息，所以他在做饭时会故意增加些随机误差，模拟真正的家常菜。
像是“因为和梁果打电话分心导致发挥失常”这种情况不可能存在，在得到涡轮腰带前雷鸣惊做事就考虑周详，翻车率极低，很少感情用事。那段时间里他情感最激烈时候就是被雷鸣疾寄生的时候，毕竟“理性思考”并不等于“没有感情”，前者是需要锻炼的思维模式，后者是某种疾病。雷鸣惊自认社会阅历不足，远不及社会人成熟，那种时候要是不慌，他反倒会怀疑自己的心理状况。
尤其是他本就压抑太久，谁不希望随心所欲的活着？只做快乐的，想做的事情，远离一切痛苦折磨，枷锁藩篱，可惜生活没那么简单。为了给将来做打算，雷鸣惊必须控制感情，他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本，而且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而克己慎独，直到被寄生后才有了些少年人的样子。
除去他挣脱了许多枷锁外，更因为他找到了能够彼此支撑、互相帮助，包容那个不够完美的自己的人们。
雷鸣疾和张心竹正在海里游泳，少女比真正的游鱼还要灵活，她浮上水面，扔掉随手抓来的仿生探针翻了个白眼，对雷鸣惊和梁果之间絮絮叨叨的电话粥感到厌烦。
“他们都不腻歪的吗？”
白色独角兽从雷鸣疾身旁优雅地洇水而过，摇了摇头：“不会啊，这应该挺正常的吧？而且我们不也是住在哥哥心里二十四小时和他交流的嘛，鸣疾你觉得烦吗？”
“当然不，但我和鸣惊一体同心，从我诞生开始就是这样，他们两个又并非连体婴。”“但他们可以后天合体啊，就是有时限的那种，嗯，鸣疾你应该也明白吧？”
雷鸣疾转过头来，盯着张心竹看了会。
“心竹你的表现和我小时候是不是不太一样？”
“因为你长大了啊，我们这代人从记事起就在接触互联网，信息时代获取知识的成本极低，初中生就什么都知道啦，不过也只是知道而已。”
雷鸣疾皱着眉头思索良久，最终轻声叹息。
“网络，真的很夸张。”
“……嗯，你喜欢的话将来每天都做给你吃，好，先这样，再见，姐。”
雷鸣惊挂断通话，微微眯起眼眸。
雷鸣疾的抱怨他全都听到了。
第830节 EPISODE145 倦怠
雷鸣惊并不会因为听到抱怨而体罚雷鸣疾，毕竟从雷鸣疾的角度出发真的很难理解“煲电话粥”这种行为，她只是坦诚地有话直说。
现如今，雷鸣惊每天需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少。食人妖怪销声匿迹，没有机会拔剑，学业更是无需担忧，以至于他偶尔会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做什么比较好。
他带着这份疑虑入眠，槐安守终于从万圣夜行回到了他自己的梦境，而雷鸣惊自然要去见见这位帮助自己至今的长辈。
“先生，我从未见过您离开亡灵之路这么久，是发生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吗？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会竭尽所能。”
羊头男人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如此短暂的时间在他的生命长河中连瞬间都算不上，他微笑着轻轻摇头，轻声叹息：
“尽是些不值一哂的小事，小友无需介怀，如果真有需要你帮助的事件出现我会告知于你。不提我的事情了，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烦恼？”
雷鸣惊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先生。最近有些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得益于霜鬼天蛾，我的知识水平维持在大二层次，正常高中生需要学习的东西对我而言完全没有难度；家乡城市中的食人妖怪也全都望风而逃，想找个拔剑的机会都很困难；之前刚从飞升机界归来，跟朋友们合作处理掉了一条毛蛇，短期内也不想出去冒险……这或许是奢侈的烦恼吧，还有好多人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呢。”
槐安守并不意外，轻轻颔首：“倦怠期，很常见的妖怪心态。”
“是这样吗？”
“是的，对于掌握着非人力量的妖怪来现实并不是最好的生活环境，和多姿多彩的梦境世界相比过于枯燥乏味，由力量带来的超人感会让妖怪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当然，在他们真的这么认为的时候，又会触碰到诸多限制，这便是为什么妖怪们最终的归宿都是梦境。”
“小友你过去有各种各样的事件需要处理，又被剑鬼豆娘的侵蚀纠缠心神，无暇他顾。而现在已经坚信自己不会死去，心情放松，在现实城市中找不到食人妖怪，又刚刚在飞升机界处理过较为大型的事件，三者相加，便萌生出空虚与无聊。”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倒不如说以小友你的实力现在才有这种感觉相当难得，同时也能证明你真的放下了死亡迫近的恐怖，很好。”
槐安守抬手拍了拍雷鸣惊的肩膀。
“继续保持，未来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谢谢先生。所以先生的意思是，这其实很正常？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消退？”
“是的，你也是个闲不下来的孩子。其实从许风的条件来看他比你更容易进入倦怠期，不死之身，稳定而丰厚的收入，领主级实力，现实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可言。只是他的生活中存在父母和爱人，父母给予他压力，恋人让他抱有期待，负面与正面双管齐下，他短时间内不会有离开的想法。”
“然而小友你如今已经与过去的自己及父母握手言和，收入足以维持日常开销，又像是闯进梭子鱼领地中的大白鲨那样杀光了视野范围内所有敢于冒头的敌人——毕竟食人妖怪也是要慢慢生长的，并非游戏里随时都能刷新的野怪——这便导致你动力不足。”
“不过我对此倒是略感奇怪，毕竟小友你不久前才与无血缘关系的长姐表白，互诉衷肠，此时正该是恋情火热才对，为什么会进入倦怠期？”
“大概因为我们不像许风郑妍那样每天都黏在一起吧。”
“有可能，我对这方面事情不怎么了解，无法给出什么实用建议，抱歉，小友。”
雷鸣惊坐得更直了一些，看向槐安守。
“先生也曾有过恋人吗？”
“应该是有过的，因为我依稀有着类似的印象，可惜我存在的时间实在是过于久远，已经无法想起任何细节了。”
“抱歉，先生。”
“为何道歉？虽然记不真切，但那应当是颇为惬意一段的时光，至少我感觉是这样。我曾经幸福过，知道这点便足矣。”
雷鸣惊眉头微皱，斟酌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先生你现在并不幸福吗？”
“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幸福与否’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活过太多年岁了，小友，我曾享受过最狂野的冒险，也曾沉湎于最平凡的人生，而这一切终将被时光长河冲刷殆尽，黯淡褪色。事到如今，维系我存在的并非‘感情’，而是‘责任’，世界在我眼中灰白无趣，仅有寥寥数人焕发着活力与色彩，而这之中有你存在，鸣惊。”
“你现在觉得生活枯燥乏味，难以提起兴趣，但这只是现在罢了。你是无法对恶行视而不见，更无法与之同流合污的人，而恶行易施，你将来会是异常忙碌的领主，那时你说不定会怀念着短暂且来之不易的休憩时光，小友。哪怕无所事事也没关系，这并不会让你褪色半分——如你这般只有陨落时才会黯淡下来的星体，最不必担忧此事。”
“这是先生看到的未来？”
“这是基于现状做出的合理推测。”
槐安守露出温暖的笑容，这本该是亲睦而美好的景象，但或许是雷鸣惊的错觉，他总觉得羊头男人身上初见时的冰冷威严正逐渐被和蔼所取代，他变得更像是一名真正的老人，而非模仿着人类的异质诡物。
少年不清楚这究竟是好是坏，或许是在他们的相处过程中槐安守逐渐取回了曾经那颗人心，也可能只是雷鸣惊和他亲密到足以让少年看到槐安守的另一面。
预测未来，读取心智，雷鸣惊确信槐安守绝对能做到这些，毕竟他面前的乃是梦窠七贤之首，甚至七贤制度本身都是依托他而存在。但槐安守并不会对雷鸣惊使用这些，所以羊头男人稍作斟酌，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不去和义姐共同生活？有纺织追迹者提供的定位能力在，利用梦境通路就能非常轻松地在不同城市间来回，这并不会影响到你的日常生活。工作日陪伴义姐的话，周末也可以去给心竹补课，虽然她现在其实不需要补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