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种 第46章

第87节 EPISODE87 血影

　　那刀光在距严尚毫厘之差处划过，并非是来者手下留情，而是她的臂展加上刃长最多只能攻击到这个距离，严尚显然早有所料。

　　“说真的，虽然你的确很强，但是想打赢我还是差了点火候。”

　　就在对方攻击将尽，架势不稳时，严尚骤然屈指轻弹匕首的刀刃。一层霜花当即在银亮的刀刃上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对方似乎也清楚严尚此招的凶险，她当机立断在霜花攀爬至红色握柄前松手弃刀，匕首掉落在地，支离破碎，化作无数基本粒子消散无踪。

　　旁观战斗的雷鸣惊眉头微颦，在心中思忖。

　　熵之猎犬……所以，那是局部熵减的效果？物质内部的分子排列极端秩序化，于是旧有结构被彻底颠覆？而这个状态不会维持太久，所以接下来粒子便各自逃逸？造成微观层面上的摧毁？

　　而如果他已经能够熟练运用控制熵的能力的话，那么可以做到的显然不止是这些而已。

　　雷鸣惊用自己高中生水平的物理知识稍作揣测，随后对严尚的评价便再上一层楼。

　　“真可怕。”

　　恰巧此时，严尚左臂缠绕着目不能视的热流狠狠一拳砸在来袭者的脸上，将对方打得倒飞而出，猩红魅影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撞塌兴和小区的大门，烟尘弥漫，不禁让许风呆滞地颔首赞同。

　　“是啊，真可怕。”

　　我说的不是这个。

　　雷鸣惊默默无语，却也不准备解释其中的误会。他看向严尚，青年甩甩小麦色的手臂，显然刚才那看似激烈的攻防对他来说最多只能算是热身运动。

　　“所以，你何苦每次见面都要和我打一场呢？你又打不赢，况且要是你真把我杀了，你的力量可就都没有了。”

　　他走近对方的落点，弯腰伸手。一只佩戴着白色长手套的纤细手掌举起，将其用力握住。

　　严尚微一用力，从满地狼藉中拉出红色的倩影。他毫不顾忌地和那双纤细手掌一起拍打对方身上的灰尘，着重处理对方够不到的地方，诸如后背、小腿、肩膀等处，虽说如此，但神态举止并不有多亲昵，只是追求效率，干净利落。

　　许风在不远处看着严尚用一双罪恶的大手在女孩子身上摸来摸去，目瞪口呆，上前两步凑到雷鸣惊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雷鸣惊，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说严尚猥.亵他人啊。”

　　“能处理妖怪和怪物的警察在他手底下老老实实任其摆布呢，你准备报给谁？”

　　雷鸣惊也像是特务接头一样小声回应，他沉默片刻，还是不忍见到朋友名誉受损。

　　“你放心吧，严尚不会干那种事。他本体压根就不是人而是一条黑犬，看咱们人估计和看没毛猴子差不了多少，能分辨人与人的不同估计都是靠看衣服，就算想谈恋爱心里装的应当也只有母狗，狗和人的肢体语言是不一样的，狗没事喜欢扑到人身上舔人手脸，他现在应该也只是想帮对方拍掉身上的灰吧。”

　　“是这样吗？哦，哦……”

　　就在雷鸣惊与许风交头接耳时，严尚已经和对方并肩走来，在两位少年面前站定，抬手示意。

　　“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市‘超自然犯罪有关对策部门’的王牌，因为从不留活口而让搭档头疼不已的问题儿童，出色的战士与猎杀者，我的朋友，血影。血影是她的代号，真名不详，我从未听她提起过，确切来说我从未听过她说话，这是个连话都懒得说表情都懒得做的面瘫哑巴，只有在战斗时会暴露本性。”

　　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位斗士的庐山真面目，比严尚要矮大半个头的少女面无表情，只在严尚称其为“我的朋友”和介绍完毕时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面容清秀，短发银灰，瞳孔明黄，皮肤白皙，与同样面无表情的雷鸣惊四目相对时就像是橱窗里摆放的两个瓷娃娃，但雷鸣惊只是目光平静，对方则是目无焦距，双眼像是什么无机质的玻璃弹珠，看久了会略感惊悚。

　　她的穿着相当怪异，衣物主色调为红白，头戴与船形帽似是而非的奇形红帽，帽子中线上饰有一颗与她虹膜同色的黄玉，头颅两侧为包裹住整个耳朵的金属耳机，耳机向上延伸出天线且互相没有头戴式耳机应有的连接物。上身内穿白衬衫，衬衫中间没有纽扣，仅有蕾丝花边装饰，从胸骨为界限往下则是红色连衣短裙，一条有些许浮雕的金属腰带贴合在腰间。从大臂三分之一处往下是似乎起到防护功能的红色紧身袖套，双手双脚则都穿着白色皮革制成的手套与长靴，长靴上方是与连衣裙同色的长筒袜，只露出寥寥数公分的白皙肌肤。

　　许风的目光悄悄在血影的颧骨与额角处逡巡，想要从上面找到本以为会有的淤青或伤口，但却怎么也没能找到。他刚才是眼睁睁看着严尚一记老拳砸在对方脸上的，现在看来，他好歹还是留了情面。

　　“然后这位是雷鸣惊，我的朋友，既是怪物又是妖怪的奇异存在，出色的猎手。这位是雷鸣惊的帮手许风，雷鸣惊说他的妖怪形态实力不凡，应当没错，但他在人类状态下实在是怂的可以。”

　　血影的目光随着严尚的手转动，严尚指向谁她的目光就停留在谁身上，而且这次连点头都不点。雷鸣惊出于礼貌颔首致意，许风则勉强笑了笑，都没有得到回应。

　　“我们先回去，坐下谈。”

　　一行人跟随严尚回到了灵薄大梦中的值班室，他们只有三张椅子，然而在雷鸣惊和许风准备秉承礼仪给血影让座时，血影却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严尚的办公椅上。严尚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在一阵火光中变成了头生羊角的大型犬，他踱步至众人中央，蹲坐在地上。

　　“我这样就好。”

　　“还、还真的是狗啊……”

　　许风眨眨眼，因面前神奇的大变活狗而露出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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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图P站ID56311742，作者OKAMURA。是的，我想朋友们看到武器描述或是目睹立绘的时候应该就明白了，血影的原型正是那位鬼畜通行魔，红

第88节 EPISODE88 交流

　　“没错，这是我的本体，熵之猎犬……你别掰我角。”

　　黑犬原本正骄傲的仰首挺胸，然而马上就不得不晃动脑袋挣脱血影的魔爪。血影即便被挥开后依旧不依不饶地伸手抓向严尚的羊角，最后黑犬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缩小身形跳到血影怀中，被血影不停撸背毛挠耳朵拽尾巴，威武帅气的狗脸上流露出人性化的憋屈与糟心。

　　许风确信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血影的表情比起一开始要柔和很多，嘴角甚至在微不可查地上翘。

　　“这次行动是雷鸣惊组织的，所以你们接下来主要听雷鸣惊安排就好，有需要再叫我。”

　　严尚声音沉闷地说完这句后不再开口，雷鸣惊则顺势接过发言权。

　　“血影女士，我交给严尚的资料你应该已经看过了吧？”

　　血影看着怀中的黑犬，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那么歃血兄弟会的性质你已经了解了。”

　　点头，点头。

　　“既然如此，为避免在真正行动时产生冲突，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统一一下目标：我们该如何处理歃血兄弟会。”

　　此言一出，血影的动作便当即停下。

　　她缓缓抬头，脸上并非再是毫无表情，而是漾起充满渴望与喜悦的笑容，这笑容并不狰狞，加上血影的容貌更是称得上赏心悦目，但目睹那笑容的许风只觉毛骨悚然，仿佛有阵阵寒风吹透了他的身躯，让他在夏日里出了满身冷汗。

　　雷鸣惊了然地点点头：“很好，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了。”

　　许风猛地看向雷鸣惊，满腔不可思议。怎么就达成一致了？为什么能达成一致啊？你们都是新人类吗？刚才用脑电波交流了？

　　雷鸣惊则瞥了许风一眼：“你不明白吗？她的意思是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我现在明白了……”

　　许风抱紧书包乖巧地低下头去，决定接下来装聋作哑。

　　这世界冰冷无情，果然只有书包里的腰带能让我安心。

　　“对食人妖怪如此处理没有问题，可是当天必然会有无辜的普通人作为受害者在场，你作为斗士不能伤害无辜，所以我们的最优先目标是救出受害者，保证他们安全，如何？”

　　血影的笑容慢慢消失，恢复成人偶般的漠然。她思索片刻，然后对雷鸣惊耸耸肩膀，动作颇具严尚的神韵。

　　雷鸣惊稍显不满地抿起薄唇，他沉默着望向血影，而血影则自顾自地低头搓狗，对他置之不理。对峙良久后，少年终究还是只能无奈叹息。

　　“好吧……看来只能由我们两个去救人了。”

　　许风非常好奇雷鸣惊是怎么知道的，但他不问，他知道自己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雷鸣惊眉头微颦：“她不在乎受害者究竟会怎么样。”

　　“血影向来如此。和别的斗士不同，她不是为了给谁报仇也不是想要保护什么，她成为斗士只是因为斗士能够合法地屠杀妖怪罢了，她是个沉迷于战斗快乐的纯粹的杀戮机器。当然，为了自己不至于被剥夺力量，她也绝不可能主动伤害无辜者。事实上，以前有很多敌人抓来人质试图要挟她或是当成人盾，她的选择都是与其对峙，耗到对方抛弃人质，或者人质死亡为止。”

　　严尚的解释让许风都霍然抬头，他眉头深锁，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一人一狗。

　　“什么——这算哪门子的保护者？！”

　　“从逻辑上分析，如果不对罪犯赶尽杀绝，那么不仅这个人质要死，逍遥法外的妖怪会创造更多死亡，甚至就连斗士自己也有可能落败牺牲；从事实上判断，察觉到血影对常人死活完全不放在心上的罪犯往往都会抛弃只是个累赘的人质，反而能确实提高生还率；从情感上考虑，即便人质死了，血影也会为他们报仇，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黑犬抬起后腿想要挠挠脖子，然而他刚一抬爪血影的手就放到了目标位置帮他抓痒，严尚只得悻悻趴好，继续对话。

　　“毕竟生命，本就是个昙花一现的东西。生死存亡，变幻无常，生命不需要敬畏，死亡也不值得恐惧。我们只是存在，并维持存在而已。”

　　严尚在人类世界中伪装的很好，就连雷鸣惊在他主动暴露破绽前都以为他只是个认真的保安，但每当这种真正能够照见本心，讨论生死的问题出现时，他们还是能清楚而深刻地认识到——

　　严尚，的确是只彻头彻尾的怪物。

　　或许是值班室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严尚动了动脑袋，补充道：

　　“我知道这和你们人类印象里的那种伟光正的角色不同，不只是我知道，他们自己也知道，而且承认这点。斗士在汉语中叫做斗士，而在大洋彼岸的英语国家，他们依旧沿用着古老的名称——‘Hero’。”

　　“其实在我见过的人类里面，雷鸣惊你是最配得上这个称呼的。至于斗士中当然也有这样的人，且为数众多。只不过与之相对的，血影这样不当斗士就会变成危险分子的人，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复仇的人，成为斗士只是为了获取力量的人在队伍中比比皆是。现在的斗士与其说是被信念吸引而来的团队，不如说是目标相同的杂牌军，反正只要他们依旧在诛杀食人妖怪，不曾违背铁律就好。”

　　严尚叹了口气，喷出一嘴火星，这些火星落到血影的长筒袜和连衣裙上，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雷鸣惊，我很佩服你这种能够坚持自我的人，但不可能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和你三观相同……”

　　“这话不要对我说，对许风说。”

　　严尚和许风都是一怔。

　　“我告诉许风的是安排，会这么安排就意味着我已经接受了现状，不再不满。我如果真正不满的话，绝不会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过。”

　　雷鸣惊身姿挺拔，端坐在椅子上，表情恬淡而理所当然。

　　“血影女士不愿耗费心力救人没有关系，多杀妖怪也能减轻我们的负担。”

　　“至于人质，我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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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神上未央、全能狮子座、匍匐的混沌、冠位C阶鲁迅、断羽落尘、薇芜、~骑士~、均衡教派大祭司、alics的打赏。

第89节 EPISODE89 介绍

　　雷鸣惊环视四周，血影除去严尚和战斗外什么都不在意，但严尚与许风都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们或许对我有些误解，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们必须要百分之百把每一个人都完好无损的带回来。我当然是这么想的，也会尽力这么做，但我不会强求你们这么做，理想与现实间的差别我非常清楚，我其实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十五号当晚有无辜者受伤甚至过世的准备，但这一次，不会是我的错误。”

　　“有力量不使用，有感官不探察，有问题不应对，这是错误，这样的错误我犯过一次，有一次就够了。”

　　“只有神明才能彻底杜绝悲剧的发生，不，或许就连神明也无法彻底杜绝悲剧，我尚还没有妄自尊大到自比神明。永远都会有我触及不到的人，永远都会有我救不下来的人，我只能尽力拯救，及时止损，以及为死者报仇，那些我拼尽全力也没能拯救的人则会变成我的遗憾。这很不公平，我知道这很不公平，为什么伤害他人如此轻松？为什么坏事做起来如此轻松？为什么做正确的事反而需要跨越更多艰难险阻？！这是正确的啊！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正确的啊！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爱与正义，善良和慈悲，这不是所有人都在宣扬的东西吗，这不是所有文化都在赞美的东西吗！为什么正义难得，不爱同胞，善良被欺辱，慈悲被亵渎？”

　　雷鸣惊的声音越发洪亮，就连血影都抬起头来。严尚与许风从未见过这样的雷鸣惊，他们印象中的雷鸣惊始终都是冷静而沉稳的，但现在的雷鸣惊眉头紧锁，神色肃穆，声音因激动而微颤。但他的激动不是在质问，不是在寻求答案，而是在呵斥，他早已清楚世间难得十全十美，自己下定决心拯救的无辜者依旧可能被毫无理由的夺取生命，他曾经感到失落、沮丧、耻辱，但现在这些情绪全部化作愤怒熊熊燃烧。

　　愤怒迅速被理智掌控，他一直都是个理智的人。雷鸣惊微低下头，抬手捂住额角，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前段时间，与我萍水相逢的老人死于食人妖怪之手，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消化了苦果，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对我的影响比我以为的还要大。”

　　他抬起头，此时眼中闪烁的不再是怒火，而是火焰淬炼后坚定的信念之光。

　　“即便如此——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做正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