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冯秀和雷鸿宇出现在视野中，他们少见地与彼此并肩而立，各自占据了门框两侧。
男人推了下保护视力用的眼镜，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还没收拾完吗？你到底要带多少东西走？”
雷鸣惊折动机器人的小臂，平静开口：“收拾完了，再带上这个就行。”
他举起手中的塑料玩具，表情无辜。
“那就带着它赶紧离开我的房子。”
雷鸿宇不满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扫过：“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和你妈一样冷心冷肺。”
“他身上那股刚愎自用的劲也和你完全一样，别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雷鸿宇。”
“两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雷鸿宇和冯秀借着雷鸣惊向对方做出了一系列攻讦，从生活习惯到人品性格无所不包，尖酸刻薄如黑曼巴和眼镜王蛇正在彼此撕咬，不含半点脏字，却恶毒到令人瞠目结舌，将教育工作者优秀的文字功底发挥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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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家中事情颇多，想要保证更新略显困难，如果某天看到请假条也请诸位不要意外。
第804节 EPISODE119 气球
父母的“出色”表现让少年也不由得略显惊愕，他伸出手来，试图制止这些无意义更无营养的争吵。
“冷静一下，假设你们说的都是事实，那么很明显，你们根本烂得半斤八两，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正适合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将彼此缓慢折磨致死，你们值得这样。”
于是那两人首度达成共识——这屋子里最惹人生厌的东西叫做“雷鸣惊”，并开始用同样恶毒的话来伤害他。
“雷鸣惊，你是人吗？”“真不敢想象你是我生出来的。”“别说你是我的儿子。”
诸如此类话语有很多，但少年对此只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能说出这种话来，我觉得你们应该先反思反思自己，真的。”
这进一步激怒了两位成人，他们恼火地指向外面，示意雷鸣惊赶紧走人。
“你这不孝子，滚出我的家！”
雷鸣惊站起身来，将机器人放回到桌子上，没有拎起行囊，而是走向洗手间看向镜子，于是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雷鸣惊叹了口气，看到那张坚毅且阳刚的脸庞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不由得微微苦笑。
“好怀念的脸啊，明明只是不到半年时间，却觉得恍如隔世……不过很可惜。”
他再次叹息，对不满于他表现追骂至此的父母置若罔闻。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这副模样了。”
于是镜中那阳刚少年先是变为精致到难以区分性别的俊美个体，继而让俊美脸庞被狰狞虫首所取代。银腕的翠色虫人自环尾二指延伸出纤细剑刃，向着始终对自己喋喋不休的二人挥去。
“聒噪。”
心剑·夺梦。
于是虚幻的家庭骤然崩塌，“雷鸿宇”和“冯秀”的身躯随之缩小，头颅却明显胀大，化作两个鲜红的气球。它们垂下的丝线实为和气球一体的血管，球体上用黑色马克笔粗糙地画着男人和女人的脸，并不像雷鸣惊真正的父母，只是在额头上写着“爸爸”和“妈妈”。
“很遗憾，你的下作手段对我无效。”
骑士随手切爆那两个血管气球，语气森冷。
“两个气球可不够，你得准备四……不，五个才行，我的家人没那么少。”
“而且，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当初是我拒绝了他们，而不是他们抛弃了我——我从未被抛弃过。”
人头气球在剑刃下炸为血雾，血雾重新汇聚起来，于黑暗之中塑造成面容平凡的亚裔男人。
他面若金纸，苍白而虚浮，看起来约在四十岁左右，油腻的头发梳成三七分，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黑眼圈浓郁得像是熊猫，可眼眸中却闪烁着亢奋的光，正对雷鸣惊用力鼓掌，甚至将掌心拍红。
“很好，很好！这就是我想看到的！这就是我追求的光辉！勇气！信任！爱！更多！给我更多，你能通过更多考验！我能看出来，我知道你是在这之上的英雄！！”
“你不会天真到以为疯子呓语存在可信度吧？我没有陪你玩角色扮演游戏的空闲，‘最终Boss’，你最好趁现在洗干净脖子等死。”
雷鸣惊向前走去，将叶剑送进男人的心脏，将其刺了个对穿，随后主动折断叶剑，将右手环尾二指恢复如初，与男人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只是丢下冰冷的判决。
“现在，滚出我的大脑。”
男人发出癫狂的大笑，笑声中充满看似真挚的扭曲喜悦。在他刺耳的笑声中，黑暗消退，雷鸣惊的意识回到现实，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低下头，发现毁灭巨蝎一动不动，死灵法师的意志并未归来。
“感谢救援，很抱歉让你也中了陷阱。”
他抬起头，看向继续逼近的淤泥怪物。
“在清醒过来之前，就由我来保护你吧。”
伊斯特伍德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出现在熟悉的垃圾山中。
锈铁、腐肉、烂草，这是由污物堆积而成的山峦，也是拾荒者们赖以求生的领土。
鸦没有停在肩膀上，不知所踪。男人正了正自己的军帽，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他看到了许多幼小的拾荒者，他们借助地利躲藏在周围，自阴影中戒备而贪婪地窥视着自己，想要从这位光鲜的军人身上得到些什么。
军装不错，武器更好，货币亦可。实在不行的话，他本人也能派上用场——一个成年男人至少能提供一百三十磅左右毫无腐坏的，优质而新鲜的肉，骨头可以做成各种工具，更别提他的右臂明显是不死殖装，无论是砍下来自己用还是拿出去卖（高风险行为！），都能大赚一笔。
他们看到了男人漆黑如墨的左眼，知道这是一名感染者。可那又如何？垃圾山中最不缺的就是感染者！他们占有地利，即便是离群的狮子也无法战胜群聚的鬣狗！
至于鬣狗如何分割战利品，那就是后话了。
可他们没想到这并非狮子，而是鬣狗中的鬣狗。
当拾荒者们见识到那些四分五裂的“勇敢者”们其下场，即每块血肉都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剧烈畸变，化作效用不明的漆黑机械后，就再也没谁敢打这名军人的注意了。
伊斯特伍德甩掉利爪上的鲜血，他的整条左臂都变化为更加纤细，几乎与身高等长的漆黑金属臂，五根手指换做不分关节的五把锐利刀刃。这过长的手臂平时都如螳螂般折叠起来，避免影响行动。
他呼吸着畸变魔力超标的腐臭空气，脸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时隔许久再次回家，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也没那么无聊。
男人朝“城市”的方向前行，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里如今是什么样子。而当他沿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走了一会后，一名黑发黑眼的孩子突然出现在视野中。
那孩子看起来脆弱且哀伤，因娇生惯养而细皮嫩肉，暗蓝衣衫用着上好的料子，此时正紧紧抱着一把扫帚低头哭泣，仿佛那就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向着垃圾山坚定地走去。
他应该走了很久，以至于那双皮革鞣制而成的漂亮小靴子上都沾染了不少脏污。
伊斯特伍德在孩子的必经之路上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
“你为什么在哭泣？”
那孩子注意到自己被阴影所笼罩，可能是伊斯特伍德掺有金属丝线的黑色军服一看便价值不菲，于是这位贵族少爷便本能地向着伊斯特伍德求助。他抬起头来，露出泪眼朦胧的可爱脸蛋。
“因为我的家人都死了，爸爸，妈妈，管家爷爷……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了……求求你，好心的先生，请您帮我复仇，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我什么都会做的！！”
“我的确是位先生，但并不好心。而且你确定自己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男人弯下腰，在孩子面前伸出利爪，将五指彼此摩擦，发出刺耳的“嚓嚓”声，带着他特有的那种因纯净与无机而让人悚然的面具般笑容看向孩子。
“我是个死灵师，还是个畸变者。你在我面前说‘什么都会做’，将来绝对会后悔的。”
出乎男人意料之外，那个小孩竟然没有任何退缩，而是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我后悔没有多陪在妈妈身边，我后悔没有多和爸爸聊天，我后悔没有多听管家爷爷的话，我已经没有可后悔的事情了！就算你把我做成僵尸也没关系！我什么都会做的！求求你帮帮我吧！”
伊斯特伍德收拢利爪和笑容，用右手摩挲着因白骨之肤而不会生长胡须的下颌，略感惊奇地点点头。
“没想到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不惧怕死亡，很好，有成为死灵师的潜质。”
他斟酌片刻，重新露出笑容：“既然可能成为同类，那么这个忙我会帮的。孩子，你将来记得成为死灵师，然后把研究成果共享给我，我不会要你的专利，只要使用权，成交的话我就会帮你，没有问题吧？”
“成交！”
“带路。”
那孩子几乎像弹簧一样从地上蹦了起来，他立刻转身从来时的路往回奔跑，伊斯特伍德在他被垃圾绊倒的瞬间揪住了他的衣领，随后把他放在地面上。
“好好走路，垃圾山里有些地形的危险性不亚于流沙，你要是死了交易自然破灭，我不可能在没有利益的状况下给你家人报仇。”
此言一出，孩子立刻变得四平八稳，不过伊斯特伍德注意到即便在摔倒前他也没有用怀中的扫帚去支撑身体，甚至试图转身避免扫帚受损，这倒是有些意思。
“一把扫帚，即便是飞天扫帚价值也不过如此，或许在某些古董收藏家手中能卖个很好的价钱，你为什么这么珍惜？”
孩子用力抱紧扫帚，警惕地望向伊斯特伍德。
“你不用那么看着我，这玩意你白送我都不要。站在你面前的是传奇死灵师，那扫帚都未必有我自己飞得快。”
听到“传奇”二字，孩子眼中便放射出惊喜与狐疑的光。
“我真的是，虽然忘了师承何方，不过我记得自己是个军人，应该是在军队里培养出来的吧。嗯，你这么个小玩意的确很容易死，让我想想……你喜欢蜥蜴还是猩猩？”
“都不喜欢，我喜欢乌鸦，之前有一只乌鸦飞进了我的屋子里，翅膀和腿都断了，是我跟爸爸一起把它治好的，它可黏我了。”
男孩起初有些得意，而这份得意又很快转变成回忆带来的悲伤。
“爬行类是鸟类的祖先，有说法是原本的大型温血蜥蜴分别进化成了鸟类与变温蜥蜴，这么看来就用蜥蜴——”“和蜥蜴比较的话我更喜欢猩猩，我讨厌蜥蜴的鳞片。”
“死小鬼。”
伊斯特伍德思索片刻，决定把孩子不喜欢的选项都叫出来，开始用左半机械脑带来的思维分割同时施展两个不同的传奇法术。
施法三要素：言语、手势、材料，化作刀刃的左手五指显然没法达成施法手势，不过伊斯特伍德在传奇法师中也能跻身上游，手势无法满足不算什么。很快，赤红与湛蓝的光就在男人身侧凝聚，光芒逐渐凝聚为两架体积庞大的亡灵构装体。
钢铁打造而成的红龙与巨猿出现在男人与孩子身旁，威武不凡，气势恢宏。
伊斯特伍德的热寂之翼、伊斯特伍德的轰雷巨神。
即便是孩子的眼中也闪过些许惊艳之色，这份惊艳立刻萌生成更加磅礴的喜悦。
“你真的是……真的能报仇！终于能报仇了！”
“我从不撒没必要的谎。”
伊斯特伍德重新在脸上挂起标志性的笑容，为免对方摔倒而牵着孩子的手向前走去。两尊传奇亡灵构装体一左一右如保镖般为他们开路，他们从垃圾山一路走回城市，垃圾车光是看到他们就远远地躲开了，却被伊斯特伍德用强酸矛溶解杀害，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那虫子似的车辆不爽。
城市外墙由轰雷巨神所推倒，上面的防御法阵被巨猿举起拳头一拳锤爆，根本就没能起到阻拦效果。伊斯特伍德自己跳上了维持治安的巡逻车，用利爪像是开罐头那样撕开车顶，再用同样的手法撕开他们的胸膛。
警员瞬息间便转化为感染症状尤为严重的机械化僵尸，他们的双手都变作制式步枪，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伊斯特伍德身后列队前行，这有效避免了许多无意义的战斗。
传奇死灵师在这座城市中便与天灾无异，他的行军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在孩子的引领下出现在他仇人门前。
“就是这里。”“你倒是记得住，不错，记忆力也是法师的重要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