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第78节 EPISODE78 双相
“那么，保护我这个不定时炸弹也是正确的事情吗？明明留我一命的话我有可能会伤害更多无辜者，这岂不是和你的目标背道而驰？”
雷鸣惊用余光瞥了眼神情落寞的许风，微微扭头正视对方。
“我不是在保护你，我是在监控你。应对不定时炸弹防止其爆炸自然是正确的事情。”
“至于你的另一个疑问，的确，最初所有人都是无辜者，为了其他所有无辜者牺牲一个无辜者看似是个高性价比的合理选择。”
雷鸣惊的表情平淡且不容质疑，“然而当其他人开始迫害那一个人，妄图以牺牲这个人的方式来苟且偷生的时候，他们就不再无辜了。所以你不要妄图让我成为我最唾弃的渣滓，这行不通。”
“我会保护不应承受苦难的人，无论前路几何。”
许风欲言又止，无言以对。他被雷鸣惊散发出的冰冷而灿烂的光芒照耀，便将自己的软弱、迷茫、自私与无能一览无余，只觉相形见绌，自惭形秽。
“现在，看看先生的礼物吧，它一定对你很有用。”
“这可不是礼物，和千兆臂环一样，是作为病毒样本的报酬。”
“说起这个，我帮先生您找到了骇人恶兽，我也能索要奖励吗？”
槐安守欣然回应：“当然可以，小友。你想要什么？”
“我要先生您的承诺。”雷鸣惊似乎早有准备，“我需要您答应我，不会把这份病毒用在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上。”
雷鸣惊对槐安守有着相当清醒的认知，他们私交甚笃，槐安守对他而言是有如父兄的忘年之友，然而槐安守本人绝非什么兼济天下的良善圣人。他有极大概率是“梦窠七贤”中的一员，梦境世界“亡灵之路”只要达成条件就可以实现任何愿望，这样的存在绝非单纯的善恶所能描述。槐安守在漫长生命中见证过的遭遇过的创造过的要远远超出雷鸣惊所能想象，对生命的敬畏也有相当概率早已遗忘，所以他需要保证如“骇人恶兽”这般危险的东西不会被对方用在错误的地方。
“嗯……好的，我答应你。”
槐安守认真思考片刻，随后才给出回答。这比不经大脑的应下让雷鸣惊更加欣慰，也让旁听的许风暗自悚然。
也就是说，如果雷鸣惊没有提出这个要求的话，这位羊头男人真的会把从他这里得到的病毒样本用在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上吗？！
若是如此，那么作为病毒源头的许风是不是也算作从犯？
他越想越是胆寒，对槐安守的恐惧再度加深，打定主意此后绝不靠近这个梦境世界。
“我已经答应了，那么许风小朋友，看看你的报酬吧。”
许风缄默颔首，解开箱子的搭扣，掀起盖子。
映入眼帘的是形状古怪的金属制物，它形似人面，双眼浑圆而猩红，被堆叠的菱形从中分隔开，中线末端是箭头样的凸起，凸起左右各自延伸出把手状的物品，难以猜测其真实用途。
“这是双相腰带（Bipolar Belt），可以将个体内部的思维与力量整合为一，原本是为了小友而准备，只是没想到他那并未获得遗传知识的豆娘异常乖巧，所以后来重新委托朋友打造了涡轮腰带（Turbo Belt）。原以为只能充当仓库里的藏品，没想到现在也有它能大显身手的机会。”
“双相腰带和小友的涡轮腰带不同，它更加注重激发持有者本身的力量，也无法融入身体中，只是件辅助性质的道具。当你佩戴上双相腰带后，扭动左侧把手意味着激发你原本无法调动的力量，扭动右侧把手意味着增强你自身旧有的意识。鉴于你恢复力极强的特点，我刚才将右侧把手改造为可拆卸式构造，它能读取你的意识利用身体组织塑造出当前急需的工具或武器。”
“由于你自身本就处于人类形态，所以想要变为本相只需扭动左侧把手即可。在变身后再次扭动左侧把手意味着激发本相的力量，这会不可避免的令兽性本能占据上风，随着次数增加甚至有可能会让兽性彻底压过理性，再次暴走，所以务必量力而为。腰带眼睛的亮度显示了两极比例，内部安置有再生能源，保证战斗时的状态。”
“除此之外，双相腰带还能够和小友的信号玉链接，让你们不必通过语言交流。小友，呼唤出信号玉如何？”
槐安守笑的十分温和，然而雷鸣惊看着他这个笑容总觉得其中暗藏玄机。于是雷鸣惊在眉心显现出浅青色的信号玉，尝试着向双相腰带发出信号。
他的脑海里当即响起低沉的电子音。
确认对方为管理员【雷鸣惊】，欢迎您的来访。对【雷鸣惊】开放功能：1，远程通讯。2，静态死锁。3，遥控殉爆。请选择。
雷鸣惊默默退出链接，眉心的信号玉隐没。
他对着许风认真颔首，表情令人信服：“的确如此，十分好用。”
“所以，许风小朋友，还请你先试用一下。这毕竟原本不是为你而制造的东西，我们测量一下实际效果，如有问题也好及时修正。”
“哦……”
他双手捧起这块沉甸甸的金属制物，像是在捧着自己沉重的未来。佩戴上它就意味着成为雷鸣惊的同伴，从此告别过去平静的人生，走上战斗之路。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吗？自己真的能像雷鸣惊那样恪守底线，永远都做正确的事情吗？
许风不清楚，一如既往。但他至少知道一件事情：自己过去的生活并非平静，而是浑噩。既然身旁就有强大且优秀的人，那么对前路迷茫的自己干脆就将对方视为榜样吧。
他站起身，将双相腰带扣在腰上，扭动左侧把手，读出预设的声纹密码。
“Iguana（鬣巨蜥）.”
热风爆散，雷鸣惊与槐安守都抬起手臂遮住脸庞。二人凑在一起，低声交谈。
“我把声纹密码预设成了英文单词，非母语念起来没那么羞耻。”“先生，这可不是‘保证战斗状态’的能源等级啊。”
第79节 EPISODE79 自我
“呼……呼……”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心，绿色的蜥蜴伫立于此，粗重喘息。
许风低下头，按捺住心中翻涌的嗜.血与暴.虐，看向自己覆满鳞片的漆黑利爪。他将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感受着从未体会过的强大力量，想要发出狂喜的狞.笑。
这就是……我原本应有的姿态吗？
雷鸣惊看向那只人形的爬虫，他与原本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多出手臂上的千兆臂环、腰间的双相腰带。不过蜥蜴浑身上下除去背鳍末端依旧保留着紫色外，眼眸与纹路全都变成了猩红，这似乎代表着许风的理智有无，是许风与蜥蜴最大的不同。
“雷鸣惊。”
许风突然伸出有着猩红利爪的食指指向少年，声音低沉而又嘶哑。
“我要向你挑战。”
“哦？”
少年并不意外地呷了口马克杯里的热可可。
“为什么？”
“先前我输给了你，是因为那时的我没有理智。”许风，或者说蜥蜴脊背微弓，十指成爪，俨然已经进入备战姿态。“但现在就不一样了，我要从你手中讨回这场胜负。”
“嗯，说起来，寄宿在我心中的幼虫因为畏惧槐先生，所以并没有来到亡灵之路。”
雷鸣惊捧着杯子，若有所思道。
“你是想说，因为寄生虫不在身上所以拒绝与我战斗吗？你原来是这样没有依靠便无法厮杀的弱者吗？”
“不。”
少年喝干净杯中最后一滴巧克力，舔舔嘴角，拎着靠在桌边的蛇杖站起身来。
“我的意思是，没有幼虫……我也能轻易收拾你。”
涡轮腰带在雷鸣惊纤细的腰身上浮现，霎时间，俊秀少年的全身便覆盖上了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的甲胄，只是身体比例并未改变。蛇杖在雷鸣惊的五指间旋转跃动，化作厚重威严的八面汉剑。
许风低声嘶吼，稳住重心准备迎接雷鸣惊的进攻。与蜥蜴的融合带来了蜥蜴的记忆，他清楚自己主动出击会被依仗兵器之利的雷鸣惊轻松化解，那么不如凭借自己近乎不死的躯体承受伤害，继而趁机反杀。雷鸣惊的修复能力本就不强，再加上没有寄生虫的他就只是个纯粹的人类，无论他攻击自己多少下，只要自己有一下攻击命中，决斗就会结束。许风不想杀死雷鸣惊，他只是要找回这场胜负，一报自己被雷鸣惊蹂躏至不能还手的屈辱。
有双相腰带的充沛能源，自己可以尝试无数次，但雷鸣惊却不能失误一次。
我赢定了。
许风聚精会神地盯着雷鸣惊，蜥蜴面部那双硕大的焰形宝石眼与雷鸣惊的复眼功能相同，都提供了广阔的视域。他有自信无论雷鸣惊从哪个角度攻击都会被他察觉并反击。
他动了！
许风精神一振，他看到那银腕的战士向自己右侧袭来，于是右爪横扫，试图以最大面积的攻击拦截雷鸣惊片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假动作？幻影？还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技巧？
许风连忙把头转向右侧，于是看到了自己正喷涌血液的肩膀，以及站在远处拎着一只熟悉右臂的雷鸣惊。
“想法不错，我的身躯的确比混种状态下更加脆弱，只要被你击中一下就会无法战斗。”
雷鸣惊随手扔掉许风的胳膊。
“但是，只要一下都不被打中就好了。”
在两阵疾风擦身而过后，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许风双腿齐膝而断，再也无法支撑身体，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雷鸣惊手持蛇腹剑走到许风身旁，一脚踩住用左手抠住地面试图把手脚捡回来的他，剑尖直指许风脖颈。
“你对我的实力有些误解。只有我自己的确是不如混种状态强大，但我好歹也是只妖怪，就算没有本相体内蕴含的能量也够驱动涡轮腰带一段时间。我把全部能量供给在速度上，力量只保证能够握得住蛇腹剑。我的力量虽不如你，但速度要远超过你，再加上有着能对你轻易造成伤害的武器在手，只要斩断你的四肢你就无法再活动，任杀任剐还不是随我心意？”
“你……为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上一次没有这么对付你？理由很简单。一是我要保护两位无辜者，而妖怪的花招千奇百怪，即便砍下肢体也有可能自行运动攻击他人，我不能冒这个风险，首要目标是转移战场。二是你当时并无理智，再加上受害人毫发无伤，我无法确定你究竟是否该死，只能动用非致命手段。而当我发现你的血液中蕴含模因病毒后，就更是只敢使用钝器攻击以免血液泄露污染他物，整场战斗束手束脚，你会误估也很正常。”
“现在，认输，然后解除变身。”
“……是我输了。”
许风涩声说道，躯体缩小，浑身上下的异类特征迅速消退。当他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之后登时面色发白，小部分原因是失血与疼痛，绝大部分原因则是他竟然被蜥蜴蛊惑，试图挑战并重伤雷鸣惊，这让他满心恐惧，连忙大声求饶。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这么做的，雷鸣惊你原谅我吧！”
“你不想这么做？”雷鸣惊把蛇腹剑从他的脖子上挪开，同样解除变身。
“不，你想。蜥蜴就是你的一部分，你要学会接受它，控制它，驾驭它。如果你连自己的本能都无法驯服，你又怎么可能保证自己无害？”
雷鸣惊蹲下身子，把他的左右小腿贴回到平滑断口上。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双腿便恢复如初，许风左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本想继续辩解，却发现雷鸣惊背对着他走到旁边，弯腰拾起他的右手。
“至于你挑战我这件事，我并没有生气。战士拥有血性从来都不是什么坏事，只是目前的你想要战胜我显然还不够道行，即便只是没有幼虫的我。”
他将许风的右臂交还给他：“我欢迎你向我发起挑战，随时随地。”
第80节 EPISODE80 同意
许风接过自己的手臂接在断处，伤口迅速恢复如初，手臂表面的鳞片、结晶与利爪也在转瞬间消退。
“你要小心我这种能够确实斩断你肢体，速度还完全碾轧你的敌人。如果有这样的敌人存在呼叫我，我会优先缠住他，你则去处理其他能够处理的对手。顺便，不要太妄自菲薄，无论是叶剑还是蛇腹剑都是切金断玉的利器，你的骨头硬度颇高，肌肉组织密度极大，表皮也坚韧又结实，寻常武器对你造成的伤害应该的确在你承受范围内，我是特例。你的战术没有问题，只不过对付我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