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那我就放心了。”
骨匠转头看向刘雯萱：“刘小姐，目前而言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只要记得补充营养，不要生病不要熬夜，保证免疫系统正常工作就好，困扰你的问题应该很快就会消失，而你在此过程中即便想要帮忙也做不到什么，有心无力。我知道在这种状况下还要求年轻人如常生活实在是有点苛刻，不过这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请相信你的同学，他是个可靠的战士。这个送给你，只要含有糖、脂肪、蛋白质的食物它都能吃，对饮水需求量很小，如果感觉身体有异常就用它联系我，我可以远程诊察。”
随着男性骨匠的话语，女性骨匠折下自己右手尾指，将其重组为一只三公分大小的通讯虫。这只通讯虫自发爬到刘雯萱面前平静地望向她，被少女惊奇而小心地用手掌托起。
雷鸣惊注意到这只通讯虫并没有对刘雯萱行礼，所以之前是因为自己和雷鸣疾也算是虫族才会得到礼遇？
“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坦白来说，通讯虫的生命力比你本人还要顽强。”
“好，谢谢骨匠医生。”
“举手之劳罢了。”
刘雯萱和雷鸣惊在骨匠的带领下离开实验室，各自回家。在离开之前，刘雯萱对雷鸣惊十分郑重地道了谢，并为打扰他日常生活而道歉。
“没关系，这都不算什么，本来就是我平时在做的事情，你可以把这看作是我的兴趣，再见。”
当天，雷鸣惊早早地睡下了。
雷鸣惊和雷鸣疾出现在亡灵之路中，得到消息的许风也同样闻讯而来，槐安守的表现仍旧平静沉稳，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先生，学校里有普通人同学被某种梦境力量所干扰，您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唔，的确有些事情发生。小友你们不久之前斩杀了‘九言一语’中的‘无始乱’，这被他们视为谋划暴露的讯号，因而想要做些事情牵扯贤者的精力，以此作为试探。而具体方式就是将调制过的梦境世界推入现实，进行干扰。对妖怪来说这算不上什么损害，绝对的普通人在他们成功之前也无法察觉，反倒是曾经接触过妖怪的普通人会受到影响，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提前发出了警报吧。”
“梦窠七贤不出手吗？”
“贤者出手与重启世界也没有太多差别，如此轻易地否定文明的进化与人类的奋斗真的好吗？会造成的危害甚至比任由梦境世界来袭更夸张，九言一语的想法也不过是将梦境世界当成弹药，不断改造灵薄大梦，加重灵薄大梦的比值，让现实与梦境的位置颠倒，创造出妖怪的乐土。至于那些普通人……绝大多数普通人都不具备在幻想中生存的能力，有天赋者会迅速觉醒，无天赋者将迅速凋亡，直到最后，世上只剩下妖怪存在。”
雷鸣惊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
“丧心病狂，难道他们就没有家人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们都是孤儿，从小到大都没人管，所以很难产生同理心吧。别担心，你将此事告知沉浸骑士后斗士联盟就开始有所动作，斗士联盟是最关心这类事情的，在现实稳定锚的作用下，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
羊头男人轻声叹息，摇了摇头，突然看向许风。
“至于许风，先是要恭喜你成为了领主。就像悖逆诡辩一样，万圣夜行很多时候也会取巧，她想要偷懒时就会把受试者扔进最适合他们蜕变的区域，这样方便有效还无污染，你无须怀疑自己的伟业，结晶之王啊。”
“谢谢您，槐先生。”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位领主对于现实的威胁远超普通妖怪，铂金圣龙形态在现实与灵薄大梦中严禁展现，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刻蚀魔龙形态也尽可能封存。不管是将对方拖入自己的梦境还是冲进对方梦境里逼迫回防，你想要展现真正的力量就必须离开现实，能理解吗？至于灵薄大梦……如果你不怕辐射出的力量被当作神迹，出现大量崇拜自己的狂信徒并因此被斗士联盟找上门来，我也没什么意见。”
“不了不了，我没兴趣。”
许风连忙摇头，他不畏惧挑战，但也不想招惹到没必要的麻烦。
“等等，斗士联盟能够对一名领主造成威胁吗？”
在雷鸣惊的印象里，除去少数传奇斗士之外，斗士联盟的普遍水准都比较堪忧。
“斗士的任务便是守卫现实和平，无论多么可堪造就的凡人也终究只是凡人，他们的实力、效率、天资都无法与你们相提并论，而最巅峰的传奇斗士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比如说沉浸骑士，他真的还能被称之为人吗？然而只有一点，唯独执着，是他们不会放弃的品德。”
“你们知道原始人类是依靠什么捕获猎物的吗？答案是耐力。斗士们孱弱而易折，可在驱逐掉作乱的领主之前，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讨伐。”
“更何况，每一位斗士都可以视作黄粱枕与华胥游的眷属，两位小伙子年轻气盛，可不像我这老头这么好说话。如果某个领主折损斗士太多，他们并不介意给对方找些性命攸关的小麻烦——不是只有斗士才能从‘悖逆诡辩’与‘噬骨狂欢’中获益，如果他们愿意以试炼的门票作为报酬，许多领主也同样乐意为二位贤者效劳。”
“总之，你们不用太过担忧。如‘九言一语’这般妄图推翻贤者的跳梁小丑在我漫长的人生中见过不知多少，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溃败逃窜，贤者往往懒得理会。”
雷鸣惊喝了口可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上却问道：
“我们能做什么？”
槐安守的山羊面孔上绽开笑容：“我就知道。”
“如果说斗士只能被动防守的话，你们应该能做到更多事情，譬如说——御敌于外。”
“那同样是个濒临死亡的梦境，甚至比你们之前去旅游的世界更加接近终结，这就是九言一语专门准备的梦境炸弹，‘破灭’本身同样可以被视作武器，梦境破灭时的冲击能够对现实造成伤害，逸散出的梦境之力又会被灵薄大梦吸收为养料，一举多得。”
“所以，我需要你们抹消那个世界。”
槐安守尤为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不是赶走、不是捕获、不是挽救。”
“而是抹消。”
席间一片死寂。
“我知道你们做得到，心剑·夺梦可以切裂梦境，周禄兴本人也能吞没世界，甚至许风都能凭借无穷尽的灵魂之光强行撑爆中小型梦境，这对你们来说并不困难。”
“如果其中尚有居民在，我们也要执行抹消吗，先生？”
“我要求抹消不是因为我的铁石心肠，而是因为经过九言一语调制的梦境世界可能潜伏着其它异状。妖怪的天赋千奇百怪，有些就连我都会为之惊奇，所以——是的，就算其中仍有居民存在，你们也得进行抹消，我们不知道那些梦境生物会不会带有某种高危模因，会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不过，我相信许风的魔龙血刻能够抹消这些可能存在的歹毒阴谋，它是除去传染性之外近乎完美无缺的物质变化系模因，甚至更在机械升华之上，所有接受魔龙血刻的梦境生物都会自动化作许风的眷属，拥有对他梦境世界的适应性，无需担忧因底层逻辑冲突而崩溃死亡，你们觉得呢？”
许风眨眨眼：“您的意思是……”
“在你离开之前可以到我的牧场中领取一些家畜和食物储备，这些都是筑梦师精心栽培过的品种，适用于九成以上的梦境世界，兼容性极佳，还有一些作物种子记得带过去，至于劳力我就没什么办法了，亡灵之路中的骸骨全部都是在争夺愿望的过程中殒命的参赛者，这些死魂灵被执念束缚于此，有些忘记了一切，有些没有，在我呼唤他们时都会给老年人一个面子，称得上有求必应，是尊老爱幼的好骨头。不过离开亡灵之路的话还会不会这样就很难说了，一来没有维持活动的能量，二来许风你这么年轻的领主未必镇压得住它们。”
“……您之前不是还说它们‘尊老爱幼’吗？我还是个未成年人啊，而且好骨头需要‘镇压’吗？”
“对妖怪来说，一位‘领主’自然足够承担起责任，算不得幼小啦。至于后者，德不配位的后果十分严重，你应该能明白吧？”
“明白，明白。”
许风还能说什么呢？就算现在变成了领主也没法和贤者相提并论，更别提贤者之首。他要是再杠下去，槐安守说不定就要用老年人铁拳让他知道德不配位的下场具体如何。
——————————————————————————
感谢这剑是好剑、东风1号快递员、落叶?、伊甸の乐园、迪奥-布兰度、上班族吉良吉影、龙虾饭cwy、球海豹、有神o、开心点的打赏，感谢诸位的月票、刀片、推荐、收藏和支持。
我现在平均每日睡眠时间十三个小时，昨天还做了非常奇怪的梦，想回家的时候被劝说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关键是我还很不情愿的答应了，绝了。
第690节 EPISODE6 会议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你们主动要求参与此事，那么最应该与之沟通的并非贤者，而是斗士联盟，或许陈烟舟能够助你们一臂之力。”
“您认识陈老师？”
“现任黄粱枕的眷顾之人，曾经代替黄粱枕来帮忙送过些东西，挺不错的一个小伙子，可惜运气不是很好。”
“陈老师说他能撑过90%失败率的改造手术，运气非常好。”
“如果他真的运气好，又怎么会需要去赌那可怜的九死一生？他说过自己的大脑、心脏和部分胸骨是原本构造对吧？不是因为他留下了这些，而是因为他只剩下这些。而即便他拼命到这个地步想保护的人还是没能保护下来，仅有寄宿着灵魂残片的瓢虫陪伴在身旁……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应该对他好一点。”
雷鸣惊郑重颔首：
“我会的，先生。”
高尚的战士理应得到尊重。
“那就好。你们接下来毕竟是要守护现实，某种意义上也是在为贤者工作，那些家伙理应出出血。不过邯郸觉的‘数九谜灯’效果是和‘万圣夜行’对立的‘溯源’，你们都没经历过错误进化，也没什么隐藏血脉神仙前世，用了也白用；桃源居的‘扶棺燔祭’本质上是个杂货铺，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第八号当铺……什么？都没看过吗？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还以为自己挺能跟上潮流的呢……那你们当他是个究极二道贩子就行，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算是低配亡灵之路，只要付出代价，基本都能换来想要的结果，除了生死。”
竖起耳朵的雷鸣疾顿时变得兴致缺缺。
“桃源居从不向来者索取超过对方承受范围之外的代价，因而不曾杀害一人。至于复生，那是迷蝶舞的——”“爸爸叫我吗？”
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她身着水蓝宫裙，约有六、七岁模样，并不像其他贤者那般顶着动物头颅，而是在背后延伸出一对钴蓝为底、根据角度变幻而折射出不同虹光的蝴蝶鳞翅，这对脉翅是她自身的数倍大小，洒落的鳞粉像是将钻石磨碎制成的渺小星尘。
小女孩骑在槐安守的肩上，笑着伸手去捂住山羊的黄晶色双眼。
雷鸣惊和许风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目光，继而默不作声地看向槐安守，观察他的反应。雷鸣惊还额外抬手捂住了雷鸣疾的嘴，她听到“复生”二字便无比激动地想要追问下文，但情报跑不了，八卦可不常有。
和小女孩的亲昵表现比起来，槐安守的态度可说是冰冷异常，甚至还不如他和雷鸣惊初见时友善。
“霍小姐，我并不是你的父亲，你也绝非我的女儿。既然你现在身负贤者之职，那就麻烦你做好分内之事，迷蝶舞。”
“但你是爸爸的残片啊？对爸爸来说，即便只是残片也和他自身无异，应该是这样吧。”
“不，我是我，也只是我。我不要求你对我恭敬而礼貌地说一句‘槐先生好’，但请至少认清我与安阳的区别。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尊重我？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独立的个体来看待，甚至不肯承认我的人生？”
槐安守平静、冷淡的话语中潜藏有深深的疲惫与失望，这份失望顿时让迷蝶舞手足无措起来，她松开遮掩槐安守双眼的手臂，扇动翅膀从他肩膀上飞走，在左手边落座，低下头来。
“抱歉，爸——槐先生。”
这个临时改变的称呼或许只是因为习惯，但仍旧让槐安守摇了摇头，没有任何不满，因为他早就知道迷蝶舞的固有看法几乎不可能扭转。他的家人只有南柯梦而已，无论迷蝶舞如何表现，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这位是梦窠七贤中的‘迷蝶舞’，梦境世界为‘自戕苦旅’，效果非常简单——重生。”
在这瞬间，雷鸣疾的双眼璨若晨星。
“但这对小友没用。因为他不是‘死亡’了，而是被你‘取代’了，从未死去，又何来重生？”
雷鸣疾立刻趴在桌子上，像是对什么都没了兴趣。
槐安守忍俊不禁，他探出半个身子伸手用力揉了揉雷鸣疾的头发，又揉了揉雷鸣惊的头发。他的手掌宽大而冰冷，但雷鸣惊却觉得有种让人安心的暖意存在。
“别担心，你们不是已经见过那个雷鸣疾了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相信自己，无论何种困境都会被解决的。”
“好的，先生。”
“嗯，你又长高了啊，小友。”
迷蝶舞看着雷鸣惊和槐安守的互动以及他们脸上的温暖笑容，酸酸地给自己倒了杯柠檬红茶，端起茶杯。
嗯，是柠檬的清香。
“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桃源居叫过来，你们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请客，算作是保护现实的报酬。”
“不必，先生，我现在非常满足。”
雷鸣惊率先摇头，他前段时间又以礼物为名给梁果送去了不少看似普通的日用品，实际上都是用功勋换来的好东西，只要带着一件就能保证性命无虞，他渴望的并不能依靠一场交易得来，因而婉拒。
“又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我也没有想要的。”“坐要有坐相，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挺直脊梁！”
雷鸣疾现在还有些不开心，因为她以为的希望在一瞬间就破灭了，被雷鸣惊用力拍打后背才坐直身体，委屈地看了少年一眼。
许风更是无欲无求，他自从通过万圣夜行的试炼后整个人脱胎换骨，事业爱情双丰收，堪称人生大圆满，剩下的无论力量还是学业他都不需要依靠外力，因而同样拒绝。
“这不是让我连补偿都做不到了吗，你们才刚刚结束旅行没多久就又要在外奔波……”
“您为什么觉得自己需要补偿我们呢？恶徒并不是因为善人而诞生的，他们想要用暴力满足自己的野心，那么我就用更大的暴力让他们知道此路不通——这份暴力的意义是保护我和我所爱之人居住的世界，所有具备能力的人都会参与其中，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槐安守笑着摇摇头：“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再扯皮下去反而显得我矫情。不占据你们的睡眠时间了，回去吧，高尚的年轻人们。”
“祝你们旗开得胜。”
“承您吉言。”
将雷鸣惊等人送走后，槐安守的目光便缓缓转移到了迷蝶舞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