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哦，抱歉，我是初次遭遇这样的事情。我叫刘雯萱，麻烦医生您了。”
骨匠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跟上自己。
“没关系，我们走吧。”
他领着二人私闯民宅，找了面落地全身镜。
“OK，大家跟我进去吧。其实我自己的话钻石切面或是人类的虹膜都能作为‘镜面’使用，不过这位年轻的小姐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为免到地方之后产生什么差池，比如说有些零件被留在镜世界里之类的，我们还是找个大一点的出入口。啊，不要担心，只要心脏的剩余部分大于70%、大脑还有30%，我就能把你原原本本地复活回来，刘小姐。”
听到这种对常人而言无比惊悚的话题刘雯萱也没有任何退缩，而是好奇又惊喜地看向骨匠。
“骨匠先生这么厉害吗？”
“主要还是因为白板人类的构造简单，我太过于了解。其实别的世界里对心脏都没有需求，只要部分大脑就行，这个世界的人类毕竟有些不同，二位记得跟在我身后。”
至少在现实，“镜世界”是完全依托于骨匠的灵魂本质“水银镜瞳”而诞生的空间，具备神异的并不是镜子，而是骨匠自己，只要他想，自身精神能够辐射到的任何镜面都能变成可供他人出入的快捷通道，至于骨匠的灵魂究竟有多庞大——傅枢曾表示过没有限制的骨匠就是宇宙天灾。
“谬赞，谬赞，我在这的都是一些科研终端，乱搞事会被贤者打得满地找牙。”
雷鸣惊和刘雯萱刚刚进入镜世界，少女正在打量四周，雷鸣惊就看到骨匠的手腕外缘延伸出纤薄而弯曲的骨质刀刃，随手一刀从侧面将落地镜无比精确地剖为两片，随着前半部分透明玻璃倾倒碎裂，骨匠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省去再找一面镜子的麻烦，走吧。”
骨质刀刃迅速回缩，转眼间便隐没在骨匠皮肉下方。刘雯萱盯着骨匠完好如初的手腕，神情中带有掩藏不住的好奇。
“这是什么？”
“这个啊？这叫辉彩华刀，不是我创造的招式，看着有趣，就拿来用用。”
骨匠笑着甩甩手腕，如侍者那般站在镜子旁边，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也行？”
“当然行，毕竟这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面镜子了。”
“你说了算。”
少年率先走入其中，再次于骨匠的实验室中出现，对守候在前的骨匠点头致意。他让开位置，看向身后那扇门扉般的庞大银镜，刘雯萱与骨匠以此从中走出。
“欢迎来到我在此世的据点，既然是年轻的女士需要打理身体，那么还是让女性来与你交流吧，我去忙了，你们二位随意。”
在没有暴露疯狂科学家本性时，骨匠的待人接物都相当优秀，他对刘雯萱温和地笑了笑，以手抚胸绅士地弯腰行礼，转身离去。
“啊，好的，谢谢骨匠先生。请问这位女士，你是骨匠先生的姐姐吗？”
“不，”那身姿绰约的冷面美人轻启朱唇：“我是骨匠。”
刘雯萱疑惑了两秒钟，随后恍然大悟地看向雷鸣惊，目光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
少年无奈叹息，开口说道：“我大致能猜到你在脑补什么，但我不得不说，并非如此。我的样貌转变只是体内怪物对我造成的影响之一，骨匠是骨匠，我是我，没有一个女版的雷鸣惊存在。”
“哦……”
刘雯萱看起来似乎有些遗憾。
“告诉我具体情况，年轻人。”
女性骨匠并不像男性骨匠那样又多话又善解人意，她连一句“跟上来”都没有，径直转身向前走去，让少年少女自觉快步跟上。雷鸣惊用目光示意刘雯萱赶紧开口，刘雯萱也不像那些觉得自己比寒窗苦读数千天的医生更懂人体的蠢货似的莫名自信，把自己身上的异状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
“没有疼痛？没有对人类血肉的异常饥饿？没有对身份的认知错误？嘴里没有血腥味？”
“没有，没有，没有，都没有。”
“有点意思。”
“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吗？”
“当然不，知道的话我就不会觉得‘有点意思’了。”
骨匠瞥了眼身后的刘雯萱，很明显表达出“小姑娘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意思。
“雷鸣惊，你知道什么情报吗？”
“我也是二十多分钟前才知道这件事，具体症状都不清楚。不过我没记错的话，七月份时她曾经被一只妖怪以吸血的方式袭击过，关于那个个体的详细情报斗士联盟应当有记录，代号‘水蛭’，会是水蛭在吸血时对她埋下了什么猛毒吗？”
骨匠摇摇头：“潜伏三个多月的毒不是没有，我也能做出来，但这种东西要么有着触发条件，要么受到本人直接操控。水蛭的资料刚刚我看了，已经确认死亡，既然这位年轻人最近没有遇到任何与妖怪或怪物有关的事情，那么这是水蛭残余的可能性便非常小。”
“那我就没什么头绪了。确切来说，我和这位同学只是有着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雷鸣惊无奈摇头，他在锤烂水蛭之后还专门去看过，那些不剩半点能量的黑沙越来越少，既然存在时间过短，无法享受到灵薄大梦的惯性，那么这些骨灰自然会随着微风而逐渐飘扬……成虫态的剑鬼豆娘可以扭曲时空回到过去，但至少现在，雷鸣惊做不到这点，他的抽屉里也没有神奇小叮当，没法在水蛭还活着的时候逼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疾病。
这的确是个疏忽，不过那时的雷鸣惊毕竟初出茅庐，手腕稚嫩也没什么办法。被满腔义愤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只想让水蛭死，哪有多余的脑子用来瞻前顾后。
“这也是情报，你去休息区等着吧，年轻的女士请随我来。”
“好的。”
既然和“血管”有关，那么“心脏”就是个绕不开的糟糕可能。雷鸣惊之所以没用全域视觉观察刘雯萱的体表异常就是因为要避嫌，而骨匠作为真正意义上超脱性别的个体反倒可以放开手脚，毕竟他只对自己那不知所踪的“恋人”感兴趣，普通人类在他眼中就是一堆效率低下的生物质，只有回炉重造才能堪堪可用。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走向休息区，休息区和研究区根本没有任何门扉隔离，那些散播出去就会导致生化危机的可怕病毒完全在骨匠的掌控之中，因而无需消毒。
似乎是为了防止雷鸣惊认错路，一个穿着不合身白大褂的幼女骨匠放下手头的工作从垫脚的凳子上跳下来，对他露出甜美而可爱的纯真笑容在前领路。白大褂的袖子挽了一大半，下摆像是被拖曳的地毯那样摊平在地上，反正实验室是无菌环境，还有很多兢兢业业的清洁虫。
熟悉的男性骨匠正在休息区喝茶摸鱼，面前放着五层点心架，很多雷鸣惊不认识的精致点心分门别类地放在架子上。幼女骨匠把雷鸣惊带到地方之后便拍拍他的膝盖转身就走，完全没有理会成年男人，毕竟终端只是骨匠的肢体，对外人会表现出终端被赋予的年龄、知性与情感，但对内时左手和右手交接工作总不见得还要互相握一握。
“难得你来找我，吃点？都是我自己做的。”
少年抬手按了按胃，毕竟价格摆在那，雷鸣惊刚才没点太多，大概只有四分饱，于是接过骨匠递来的茶杯，笑着点点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还会做点心？”
“会啊。”
男人放下茶杯，眉眼间溢出带有风霜的“爱”与“温柔”，像是缓缓展开一卷落满尘埃的缱绻画作，让年轻男人的面目给人以苍老的错觉。这是他首次展现出自己真实的情感，而非终端被设定好的性格，也是所有骨匠的共性——即便忘记自己也不会忘记恋人的，固执到令人觉得可怕的“爱”。
“她是个很贪嘴的少女，过去总是在和不同的人打打杀杀没有机会，可我已经安稳很长时间了。那么下次见面时，如果她还喜欢，我希望能让她品尝到我的手艺。”
雷鸣惊沉默片刻，对着骨匠举起茶杯。
“希望那一天早日到来。”
“是啊。”
没有任何失落与彷徨，骨匠期待而向往地微笑着，双眼因此而弯如新月。
“终有一日，那一天会到来的。”
“呃，骨匠……医生您的真实性别是什么？”
“虽然光之巨人同样超脱性别，不过铸铁师的人类状态是男性，所以我最初应该也是男性吧。别在意，性别对如今的我来说只不过是终端的外在表达，我对人类没有兴趣，如果你较真的话，我的子嗣曾经遍布寰宇。”
虽然写作“子嗣”读作“工具单位”，本质上和干细胞造血没什么区别，不过年轻人没必要知道。
“嘶……”
医务室中，原本双手抱住身躯表现出防御姿态的刘雯萱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变性人做到这个份上，当真恐怖如斯！
“可以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
妖怪的世界好可怕，等等，那雷同学岂不是……
刘雯萱边脱校服外套边胡思乱想，脱到最后一件时才蓦然回神，略显犹豫，毕竟再怎么说当着陌生人的面解下内衣还是会觉得羞涩。
“不用了。”
骨匠端详着那从小臂开始，逐渐向心脏与头颅攀爬的血色纹路，眉头微挑。
“我看得见。”
第689节 EPISODE5 重叠
二十分钟后，女士骨匠带着刘雯萱走到休息区。似乎是为了避免刘雯萱感到拘束，女士同样落座，没有离开。
“有结果了吗？”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开口说话的是男性骨匠，他左右手各拿着一根芝士棒竖在面前，等待雷鸣惊选择。
“坏消息。”
“嗯哼，不愧是你。”
骨匠把左手的芝士棒丢进嘴里，飞快地咀嚼咽下。
“坏消息是，这的确和妖怪有关，确切来说是妖怪代表的力量，她因为曾被水蛭吸过血所以更容易被盯上，红色纹路其实是身体的某种排异反应。”
“好消息呢？”
“这位刘小姐虽然是普通人，但水蛭的麻醉毒素毕竟非常丢人，我甚至不想称之为‘毒素’，她既然没有当场死亡体内就会慢慢产生抗体。这份影响目前还没能突破她的抗体，所以从结果上来说还很安全。”
“但是总有一天影响会攻破抗体。”
“的确，至于究竟是什么我也无法断言，只能说如果妖怪想要做到这点，要么是领主，要么就在恶意行事，不过前者应该都不想挨贤者的毒打，会主动收敛力量，后者则很快就会被斗士联盟杀上门去送温暖，只有不要命的蠢货才会这么干。七级以下的文明里总会有大量蠢货存在，不过只要管理制度足够严苛，蠢货总是不长命。”
“你的意思是，这比寻常妖怪作恶更加夸张？”
“嗯哼。”
骨匠往茶杯里加了两勺牛奶。
“雷鸣惊，我给你的建议是去寻求贤者的指引，以我在这个世界的力量做不了太多，能打的研究人员终究还是研究人员，任由我发展的代价又太过惨重。拜访世界的东道主吧，这是贤者为一切倦怠之人保留的休憩之地，你是槐安守眷顾的使者，他不会忽视你的要求。”
少年从善如流：“好。不过我要纠正一点，我不是槐先生的使者，而是他的朋友，就像你是我的朋友。”
骨匠笑着摇了摇头：“那你可别让其他人知道这点，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树敌可是相当之多。”
“别担心，虽然你是我的朋友，但我不会包庇你做的坏事，就像之前铸铁师追杀你我也没有阻拦他一样。”
“啊，我记得。你们两个倒是很有共同语言，可能因为性格中有很多相同点吧。那家伙是个偏激而短视的莽夫，儒家的‘三纲五常’在他手里扭曲成了奇怪的武学纲领，但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的确确是个好人，是个比我更好的人……如果没有发生意外，说不定我也能成为像你们这样的英雄。”
骨匠笑着低下头抿了口茶，脸上殊无遗憾，只有温柔，可惜反倒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能成为她的英雄就可以了。”
“我知道，不过你能别笑得像亚瑟似的吗？本来你就挺疯的，改天染个绿发脸上涂油彩我都得被吓一跳。”
“哈，别担心，我早就在心里涂过油彩，也早就把它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