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种 第16章

作者:左墨辉

  此时对方已不再遮掩自己的浅黄色蛇眼,他恼火地瞪着严尚,张大嘴露出四颗尖利细长的毒牙,嘶嘶低吼。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开门长得又不好看,那我就只能从你的尸体上拿——”

  “哐当!!”

  一只骨节突出的古铜色拳头打碎玻璃,轰在了少年的脸上。

  “嘎——”

  这拳头坚硬如铁,且灼热似火,“雷鸣惊”感觉到自己体表与拳面接触的地方鳞片都已烧毁脱落,血肉被巨力挫伤,半张脸的骨骼崩碎,疼痛让他从胸腔中发出滑稽的声音。

  严尚把胳膊从窗口中抽回,那些掉落满地的玻璃碎片就如时光倒流般飞至原位,裂痕弥合,玻璃中心的熔融痕迹也迅速消退,恢复如初。

  门卫摘下保安帽随手挂在墙上,站起身,推开门卫室的门继而将其反锁。他看向捂住自己左半张脸的不速之客,无趣地撇了撇嘴。

  “话太多了,废物。”

  他的两条手臂上不见火焰,但周遭的空气却开始膨胀,将光线扭曲。

  “你身上那股子爬虫类的腥臭味我隔着八百米都能闻到,还想蒙混过关?异想天开。”

  敌人愤恨地瞪着严尚,他的皮肤上浮现出菱形的鳞片纹路,继而蛇鳞片片翻转,揭开雷鸣惊的画皮,露出蛇人的丑陋真容,在此过程中,他垮塌的左半张脸似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治愈,至少不再像水袋那样下垂。

  “我都告诉你了不让你进不让你进,怎么,听不懂人话?非得和我砂锅大的拳头交流才能明白意思?你说你是不是贱?还‘低劣存在’,你这种在食物链上垫底的泥鳅哪来的自信说这话,真是笑掉我大牙。”

  严尚的眼球逐渐被血腥占据,放射出妖异红光,他咧开嘴,呼出灼热的蒸汽,耳廓越发变长变尖,覆盖着浓密的黑毛,位置上移,额前顶出一对黑色的羊角,牙齿锐利,整个头颅都开始向犬科动物的构造转变。

  “这是老板的地盘,除了客人,连只苍蝇都不许进,现在懂了吗?哦,说起来你是本来就没有鼻子,还是被我一拳打扁的?如果是后者我会更开心点。”

  蛇人原本还准备反击,可当他看清楚严尚的变化后就不再有这种心思了,他大惊失色,声音发颤。

  “熵之猎犬?梦境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

  羊角黑犬露出狞笑,他活动着利爪,已现出趾行性特征的双腿微微弯曲。

  “你猜猜?”

  蛇人当机立断,调头就跑,可惜他的速度远不及严尚。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猎犬带着充满期待与喜悦的狞笑从背后扑倒了惨绿蛇人,他双手握住蛇人的肩胛一扭一拽,对方的两条手臂就在惨叫中被卸开了关节。严尚并不准备对他造成外伤,他的同类们喜欢用尖牙利爪,可他更钟情于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力,熵是混乱的程度,他是目前唯一一只不仅能够控制熵值增加,还能将其逆转减少的黑犬,也正是如此,他才会被老板看中,带入现实之中。

  蛇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失控,每个分子都在互相摩擦,激发出惊人的热量。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沸腾发出的汩汩气泡声,眼球因此而充.血,视野中仅有一片昏暗腥红,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出体外。

  不行,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蛇人的尾巴钻破布料伸展而出,那条长尾上厚实鳞片纷纷突起,如同一条生满了铜绿与尖棱的恶毒大锏。他将这条大锏用力上挥,使得严尚不得不侧身起跳,闪避攻击。

  他当即连滚带爬地逃向远处,然而严尚不愿就此放过猎物,他依旧紧握着蛇人的左手。黑犬用力一扯,想要将猎物拉回身旁,只要再稍等片刻这条小蛇就会血沸而死,不料蛇人竟也有所决断,他自己将上半身猛然下压,肌肉收缩,竟然直接把这只手臂与身体断开,然后逃入灵薄大梦之中。

  严尚站稳身子,他先是看向蛇人模糊的背影,再低头审视手里捏着的臂膀,耸耸肩,把这条手臂放到嘴边,咬着骨头转身回岗,声音也因此含糊不清。

  “职折优先……涮里运气吼。”

 

第30节 EPISODE30 冰冷

  蛇人逃入灵薄大梦之中,他从未觉得这里死寂的空气与苍白的太阳如此令人安心。他捂着左臂的断口,步履踉跄,左脸上有一整块肌肉直接暴露在外,向外缓缓渗出无色血清。

  他依旧在艰难地逃跑着,神情凄惶。熵之猎犬本就是梦境中的怪物,对方只会比他更加适应灵薄大梦,以至于他不敢停留,更不敢再接近这片区域,梦境怪物同样拥有现实与梦境的双重视野,黑犬更是最优秀的追猎者,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赶紧逃跑。只有距离对方足够遥远了,他才会开启自己的梦境,否则猎犬甚至能够追逐到他的梦境中去。

  随着时间推移和远离黑犬,蛇人体内的沸腾痛楚也逐渐缓解,让他好过许多。

  他连连望向身后,直到终于确定严尚没有追击至此才放松下来,迫不及待地开启自己的梦境,躲入其中。

  “哈……哈……”

  他瘫坐在阴暗潮湿的冰冷洞穴中,心有余悸。

  “还好,还好,我活下来了……”

  蛇人接连不断地点着头,余悸渐消,满怀死里逃生的喜悦。

  他清楚熵之猎犬的可怕,这是一种新生代的梦境怪物,存在时间甚至不到短短两百年,可它们却极度危险,以至于仅凭从太古噩梦中逃逸而出的少许个体就打响了自己的名号,直接变成为妖怪所恐惧的顶级杀手。能捡条命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该死,我只是追着小美人儿的踪迹,怎么就撞上了这种怪物。”

  蛇人摸了摸自己肩膀处的断口,那里没有鲜血流出,被一层灰白的结缔组织膜包裹,关节也没有外露。一条左臂的损失对复原能力极强的蛇人来说,不是不能接受。

  “能和这种怪物扯上关系,小美人也不是单纯的人类?……不一定,那条死狗显然只是在保护那片区域,里面的所有住户都只是借那位‘老板’的光。接下来再仔细看看,调查清楚,实在不行的话再放弃好了。”

  蛇人从洞穴石壁上抠出一块翡翠般的宝玉塞入口中,那块拳头大小的玉石在他脖颈处形成极为明显的鼓包,继而滑落入腹。

  “毕竟这么优秀的目标,要我放弃,也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啊……”

  蛇人分叉的长舌渴望地舔舐着嘴唇。

  “不行,家里有冰,回去吃冰。”

  雷鸣惊驻足在昨天的冰淇淋摊位前,面无表情,低声说道。

  幼虫像是买不到玩具的熊孩子那样在心里撒娇打滚,它今天早上尝到了雷鸣惊自制冰块的味道,随后满腔期待就被冻了个结结实实,那只能说是略带甜味的固态水而已,完全没有昨天吃到的甜筒好吃。

  冰块本来就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你在要求什么?

  雷鸣惊的劝解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幼虫还是想要品尝昨天的美味。

  大爷看到了雷鸣惊,他对昨天这位客人印象深刻,于是随手抽出一个蛋卷,笑眯眯地问道:

  “小伙子又来啦,今天也是一个奶油味的一个草莓味的?”

  “不,今天不……算了。”

  雷鸣惊微低下头,轻声叹息。反正现在每天有五十块的额外收入,稍微浪费一点也不是不行。

  幼虫在心中发出高兴的虫鸣,对它来说可能就是欢呼吧。

  不过今天你吃就够了,我就不要了。

  幼虫的欢呼戛然而止。

  “今天一个草莓味的就好。”

  “就一个?你昨天回家坏肚子了吗?要是坏肚子那就别吃了,好好养胃。”

  大爷一听,当即敛起笑容就要把那个蛋卷塞回去。雷鸣惊见状,不由得连忙出言打断。

  “不,没有,我的肠胃状况良好。还是两个吧,和昨天一样。”

  大爷狐疑地捏着蛋卷尖端,仔细打量雷鸣惊的脸色,似乎想要从中看出端倪。

  “真没事?”

  “真没事。”

  “那就好,大热天的吃点雪糕,凉快。”

  摊主恢复了笑容,在他忙活的时候,雷鸣惊照例把钱给他看过后打开钱箱的纸盖,放入其中。

  “诶,放那就行。小伙子长的真俊啊,有不少小女生喜欢你吧?”

  雷鸣惊接过第一个甜筒,随意笑笑。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还是学习的年纪,没考虑过这些。”

  “学习好,学习好啊,小伙子你拎得清。大爷我当年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只能给人出大力,后来运气好跟着师父当学徒,也算是混出门吃饭的手艺,谁知道这好好的,天一下子就变了……还是知识分子有前途,你好好学。”

  “当年娃儿没撑过去,老伴走的也早,现在就剩我自己个儿将巴凑合过,说不准哪天就下去见她们娘俩了,倒也没啥。”

  上了年纪的人话总是要多一些,这位形容枯槁皮肤黝黑的老年人提起往事,脸上的每一道褶皱中便都充满了落寞,他并不怎么悲伤,时间早已将悲伤冲刷成麻木,只是茕茕孑立久了,难免觉得孤独。雷鸣惊卖相上佳,兼之温和有礼,就被老人当成了倾诉的对象。他没有觉得不耐烦,默默聆听摊主的絮叨。现在的天气依旧炎热,老人的摊子上撑着一顶破旧的大型遮阳伞,伞面被伞骨分割成花哨的彩虹色,透光性良好,基本无法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雷鸣惊注视着摊主,老人皱纹深刻的额上有汗珠缓缓沁出,他很显然也在受天气所扰,身旁就是制造冰点的机器,他却不肯给自己准备一份,为什么?少年深知那个答案。

  因为舍不得。

  老人拿着甜筒对雷鸣惊露出感激与歉意的笑容,将其递来。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跟你说了些废话。来,你的雪糕。”

  雷鸣惊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不用,我有一个就行了。”

  大爷略显不知所措:“那这个……”

  “这个是我请您的,天气炎热,请您保重身体,明天见。”

  “诶,小伙子!小伙子!”

  雷鸣惊转身离去,对大爷的呼唤充耳不闻。幼虫在心中对他发出了疑问,它相信雷鸣惊的一切行为都有其道理,可它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食物分给制造食物的人。

  “在这世上,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

  少年舔了口雪糕。

  “但有些人的生活要更不容易一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愿意帮助他们,我希望你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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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开始更新时间调整为第一更13:30,第二更17:30。

 

第31节 EPISODE31 活着

  第二天,当雷鸣惊前往张煜才家时,沉默寡言的门卫主动叫住了他。

  “雷先生,请留步。”

  雷鸣惊步伐一顿,扭头看向严尚。

  “是跟踪我的人有消息了吗?”

  “没错,昨天您离去没多久就有个打扮古怪的人试图进入小区,被我阻拦后当场逃窜,可惜我没看清他的长相,监控也没能拍到,很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过那个歹徒的体态非常古怪,身上好像患有某种皮肤病,体表有着鳞片一样的东西,虹膜也是浅黄色的,您要小心不被传染。”

  雷鸣惊眉头微颦,若有所思地缓缓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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