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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博士登上一处高楼,凭栏远眺。
他问道:“阿米娅,这一路走来,看到了什么?”
阿米娅想了想,她想说有很多很多。比如向他们讨水喝的可怜妇人,想劫掠他们的可恶匪徒,无家可归的乌萨斯旅人以及朝圣而行的感染者……
这都是待在罗德岛的她想不到的事情。
阿米娅几度张嘴,但最后还是动了动嘴唇,将所有话汇聚成了一句话。
“都是人间疾苦。”
博士点了点头,似乎同意这个说法。
他踌躇了下,然后开口道:“阿米娅,如果我和凯尔希不在了,你成为了罗德岛的主人。你该做什么?”
阿米娅抬头看着博士,想说但没说出口。
“不用着急回答。”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博士开口道。“你可以慢慢想。”
阿米娅偏着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罗德岛吗?
她忽然想起了凯尔希,在她还小的时候。凯尔希牵着她的手,站在那座如同岛屿般的方舟面前。凯尔希指了指它,轻声说道。
这座岛只为博士与你。
原先她还没懂这话的意思,现在渐渐的,她感受到了这句话中的分量。
凯尔希教她怎么活下去,而博士教她怎么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这都是他们教给阿米娅的东西。
阿米娅深吸了口气,看着博士缓步走回车辆的背影,心中渐渐有了答案。
博士,罗德岛不会变。
它永远会是您的理想国。
能者兼济天下,弱者独善其身。
…………
阿米娅与博士继续南下,准备回罗德岛。只是就在路过格拉佐时,意外发生了。整合运动突然出现,他们的人里应外合一下子攻破了的格拉佐的西门开始向着东面前进。
当听到那响彻整个城区的报警铃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博士拉开酒店的卷帘,只见西城区那里火光冲天。
正在他们商量着转移时,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冲了过来哭着对他们喊着救命,有座医院着了火,里面有好多病人身体有恙走不了了。眼看整合运动就要杀过来了,他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哪些病人死在那里。
阿米娅询问似地看向博士,博士让她做主。
最后阿米娅让雷蛇留着保护好博士,她带着A4行动组去救人。走前,她朝博士挥了挥手,让博士等着,她救了人马上回来。
博士笑了笑,点了点头。
阿米娅长大了。
…………
可阿米娅这一去便是好久,当雷蛇听到外边的枪声时再也等不下去了。她对博士说,必须转移了。这里太危险,先跑去市政府吧,如果阿米娅没见到他们一定会去市政府集合的。
博士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跟着雷蛇便出了门。
一出门雷蛇便看见对面巷口有个十来岁的孩子灰尘仆仆地站在原地,他满脸泪痕,用手使劲推着倒在地上的妇人,不断哭喊着。
远处,穿着整合运动制服的暴徒冷冷地看着他,举起了手中的枪械。那乳白色的冰冷面具下,唯有一双被愤怒占据了的双眼,
孩子又如何?他当初因为是感染者而被那些人差点打死在街头时,谁又在乎他是个孩子了?所有乌萨斯人都必须死。唯有鲜血可以偿还鲜血。
砰——他开枪了。
那个孩子泪眼朦胧地看着那冷漠的面具人手里的枪械,黑黝黝的洞口仿佛诉说着某种愤怒的话语。
紧接着他被人推开了,那人推得很用力,他摔进了小巷的掩体里。
而一串血花在推开他的人身上溅开。
那颗子弹击中了博士的右臂,子弹贯穿了他的皮肤疾驰而去。他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剧烈的痛苦突然从他手臂上爆发,险些让他摔倒。
博士抬起腿准备往小巷子里跑,紧接着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大腿。扑通一声,他一下子半跪了下来,眼看要摔倒在地上。
“博士!!”雷蛇喊道,拼命地向他那里跑去。
博士用左手撑住地面,回了回头,他看见了雷蛇惊愕且不敢置信的表情。
时间好像慢了下来。
接下来是第三颗和第四颗子弹,分别打穿了他的腹部与胸腔。
他像是被戳破了的水气球,无数鲜血从他身上淌了下来。
他倒在地上,脸紧贴着粗糙的水泥路面难以动弹。他的世界渐渐变成一片白茫,一些细碎的声响与画面,好像又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
在一片田地里,一位农夫似的老人提着锄头正锄着地,而一旁有个幼童则弯着腰屁颠屁颠地在一旁拔草。
干了好久的活后,那个孩子大概是干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老人锄地。他不解地问道:“老师,您学问那么厉害,为啥还要锄地啊?”
老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擦了擦汗。笑着说道:“有什么用?有些道理太大太宽了,学了也用不着啊。与其研究那些,不如实实在在为这些百姓做点活。”
接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人满口大道理,什么道德仁义都被他们占了去。坐在高高朝堂之上,问何不肉食糜?让他们来干这些粗活又不肯,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连知行合一四字都不懂。”
老人顿了顿,看向那个孩子说道:“你可不能当那种人,切记知行合一。等你长大了,你要是变成这种样子,我……唉,到时候老师是打不动你了。”
那孩子精神一震,连忙说道:“老师没事!到时候我真成了那种混蛋,不用您动手,我一定自己抽自己!”
老人哈哈大笑。
…………
老师,我做到了吗?
我一生信奉生命无贵贱,每一个能拯救的生命我们都应当去拯救。
我,做到知行合一了吗?
博士抬了抬眼皮,想再看一眼那个他救下的孩子。
博士不在乎自己这条命,毕竟他本来就快要死了。用一介将死之人的性命,去换一个孩子的性命。博士觉得并不亏,哪怕他们从未相识。
他只是有点遗憾,自己没能教阿米娅更多的东西。又有点心疼,他死后,很多东西需要阿米娅来扛了。但他也没有太担心,毕竟阿米娅是继承了他衣钵的学生,是他最喜欢最得意的学生。她一定可以把他,还有他老师的学问传下去的。
那个被他救下的孩子仿佛吓傻了也不哭,就傻愣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博士抬了抬头,他想说话,但一张口便是浓稠的血水源源不断地从他喉咙里涌了出来。他的肺部被打穿了,连呼吸都困难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