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没过一会儿，东之圣女也是如此，陷落到更深的困境之中。
莉莉小声问绮罗，“弥赛亚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巫女想了想，低声答道：“就像她说的，她是来寻找的答案的，也是来看别人做出选择的。她的能力，大概是让别人再度面临曾经的痛苦抉择吧。”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莉莉和绮罗受到的影响较小，莉莉有初火帮助，行事又颇有“顺心意”“念头通达”的风格，很少有特别后悔的选择，又或者说，她一旦做出选择，并不会再有太多纠结，而是会全力以赴，坚持自己的选择。莉莉的真实年龄毕竟才十几岁，性格又很纯粹倒是比那些“成年人”更明白自己的内心。
绮罗是侍月巫女，她向来恪守规则，按“行一切可能之善”的标准行事，暗面的黑巫女消散之后，她的内心更加纯澈，再加上她本就是聪颖之人，所以也很快就摆脱了困境。
倒是艾雅，虽然拥有真雷净化之力，却因为寿命太长，抉择太多，反反复复，始终不得解脱。
莉莉简单思考之后，认可了绮罗的说法，弥赛亚倒是没有出言反驳或确定，她在看着教皇和审判长，眼里的情感很复杂。
她并非完全轻视他们，而是依旧抱有感情。
莉莉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她心中的警戒尚未消退，她很相信自己的危机直觉，所以肯定是哪里还有问题。
两遍扫视之后，她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弥赛亚都已经完成魔女觉醒了，但那些血腥之气和恶念仍然在朝着圣山汇聚，阴影教会布置的魔法阵还在发挥效力。
而且，被审判长丢在教皇身前的那颗属于阴影教会大主教的头颅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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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尼克看着教皇和审判长围攻变成怪物的弥赛亚，战斗非常激烈，逸散的力量波动让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
狄尼克痛恨自己的弱小，如果他拥有强大的力量，是否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是否能救下弥赛亚？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为自己的弱小感到悲哀。
亚瑞克身上鼓起斗气，朝战团靠近。
“别过去！”狄尼克低喝道，“那边很危险，那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战场！”
亚瑞克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把烂泥一般的萨洛扬丢在地上，试着闯进交战中心，但亚瑞克的实力比狄尼克还低一筹，怎么可能的挡得住战场的力量余波？
他刚刚靠近战场的边缘，就被力量波动弹飞，倒飞出去砸在远处的石柱上，吐了一大口血。
狄尼克连忙去扶他起来，亚瑞克却用力甩开狄尼克的手，“不用你管，懦夫——”
狄尼克知道，亚瑞克骂他是因为他没有按约定好的那样，去跟他一起劫狱，但狄尼克也有自己的苦衷，调查真相的过程阻碍重重，审判长和教皇不和，异端审判所想借用这次弥赛亚的事情，狠狠打击教皇的威信。
狄尼克执意寻找线索，差点被异端审判所抓进监牢关起来，才误了和亚瑞克约定的时间。但这种解释太苍白无力，亚瑞克也不会听。
战场中心愈演愈烈，面对两大高手的围攻，弥赛亚的处境越来越艰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狄尼克紧咬嘴唇，仔细思考破局之道。
就算此时把萨洛扬推出去，告诉众人这一切都是萨洛扬的阴谋，教皇和审判长也不会停下，事已至此，不是说停下就能停下了，弥赛亚是在众人的目睹下异化成怪物的，她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的生活。
狄尼克只能想办法保住她的生命，让她能活下来，之后再慢慢寻找解除“神灵创造”的方法。
可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想插手这种战局，实在是太难了。
变成怪物之后的弥赛亚失去神志，攻击毫无章法，十分混乱，只是在本能地挥霍着体内的力量，教皇和审判长都有圣器在身，大型魔法和高级斗技层出不穷，弥赛亚已经伤痕累累，根本不是对手。
但弥赛亚不懂得惧怕，也没有停下，她左冲右突，像是落入网子的原始野兽，嘶吼着咆哮着，对眼前能看到的一切发起进攻。随着受创程度的加深，她身上的怪物特征越来越明显，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形，伤口处溅落的血液都被和谐成了黑色，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倔强的亚瑞克再次冲向战团，教皇怒喝着下令，“拦住亚瑞克，别让他靠近！”
几个圣灵武士冲出来架住亚瑞克的臂膀，把他锁在一旁。
亚瑞克怒吼道：“让我过去！弥赛亚圣女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萨洛扬的阴谋，她是无辜的！”
但是，没有人理会亚瑞克。就算刚刚有不少人听到了萨洛扬的声音，知道了一部分事情的内幕，但他们仍然无动于衷。
事情已成事实，无论是不是阴谋，弥赛亚就是怪物，没法平反。异端审判所的行事规则本就是“有杀错勿放过”，就算是圣女，他们也并不在乎。或者说，就因为是圣女，这群嗜血的行刑手会更“热烈”，无论是斩杀这么一个高贵之人带来的快感，还是打击教皇宫的势力，都能让他们愉悦。
圣光教会内部不和已经有很多年历史，教皇宫和圣女庭院是一脉，他们是教会伟光正的一面，与教会暗面的异端审判所素来不对付。教会的家业越来越大之后，权力的诱惑就越大，利益的分配也越来越难以平衡，到了现今这一代，教皇和审判长表面和睦，实际上已和仇敌没什么分别。
狄尼克心急如焚，完全找不到破局之法。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让他非常震惊的事情。
审判长原本斩向弥赛亚的一剑，毫无征兆地变换方向，劈向教皇的后背，看似毫无防备的教皇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动了最上位的护盾法术，放弃进攻弥赛亚，白色光盾在背后出现，挡住了审判长的袭击，与此同时，他迅速转身，权杖上出现耀眼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射向审判长。
内斗来的毫无征兆，在一个呼吸间，原本合力对付怪物的两人开始互相攻击，杀伐之势比刚才更胜一筹。
场下的圣灵武士和惩戒骑士也开始混战，信徒和亚述城的居民已经逃离，他们绝对想不到，教会的两大势力真的爆发了决战。
对轰在一起的圣光之力引起强大的余波，狄尼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趴在地上的萨洛扬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你们看到了吗？你们以为这件事是我一个人主导的？哈哈哈，这些家伙，这些蠕虫一般的家伙，也都有各自的算计。把弥赛亚推入深渊的不是我，而是整个教会！你们还不明白吗？！”
狄尼克和亚瑞克都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这个阴谋里隐藏的恶念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教皇和审判长定然早就是知情者，可他们为了各自的谋划，却眼睁睁看着弥赛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不止是眼睁睁，他们或许还扮演了助力者的角色。
让弥赛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是在场的所有人！萨洛扬的癫狂，他们俩的愚钝，教皇和审判长的冷漠，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们都有罪。
萨洛扬明明已经失去所有的力量，弥赛亚也失去控制，但他脸上却换上了胜利者的笑容，“这次圣火行刑，表面上是要审判魔女，实际上却是他们彼此攻伐的信号，两边人都以为自己瞒着对方，两边人都准备在此时动手，他们怎么会关心弥赛亚的死活？哈哈哈，只有你们两个这么单纯，这么愚蠢！”
“混蛋！”亚瑞克欺身而上，摁着萨洛扬的脖子，“你有什么脸面取笑我们？就算这是教皇和审判长的阴谋，难道你是无辜的吗？你才是那个发起者，你是首恶，你罪不容诛！”
“那又如何？”萨洛扬讥笑，“我有的选吗？既然没的选，我为什么不赌一把大的？你们都不了解我，没有人了解我，我是可以为理想而牺牲一切的殉道者，总会有后来者记住我的名字的——”
萨洛扬挣扎着把手伸进胸前的衣服之中，他并没有去推开亚瑞克的手，而是握住一枚淡蓝色的宝石，用尽最后的力气捏碎。
“弥赛亚，我命令你，解除所有限制，成为神灵吧……”
呼——一股无形的风暴在萨洛扬身上生成，他整个身躯散碎开来，化作一道细微的蓝光，注入到弥赛亚的身体之中。
原本濒临死亡的怪物重新获得生机，数种能量混杂而成的苍青色光芒绽放，从周围的死伤者身上掠夺生机血气，从战斗的活人身上掠夺恶念和欲望，然后注入弥赛亚的身体，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狄尼克和亚瑞克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绝望。
教会内斗已经拼到你死我活的状态；弥赛亚化身的怪物进一步异化，力量空前强大；只有他们两个了解事态，但孱弱的力量却让他们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轰——战斗的最中心处爆发巨大的声响，教皇和审判长都口吐鲜血，朝两边跌落，身上的力量快速衰弱。作为现场最强的两人，在完全解放力量对拼之后，都陷入濒死之境。
圣灵武士和惩戒骑士们的战斗也完全停不下来，更可怕的是，解除限制的弥赛亚化身光影在人群中掠过，不断有人倒在她的手下。很快，广场上就被血花铺满，只有狄尼克和亚瑞克的位置还算干净安全。
清除完其他人的怪物一步一步朝两人走来，变成赤红色的眼瞳里已经看不到人性，只留下纯粹的破坏欲。
狄尼克看着天空，无论今天结果如何，圣光教会都完蛋了。
圣光冕下呢？圣城的天使呢？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们没有显灵，没有帮助信徒？
怪物靠的越来越近，狄尼克已经挪不动脚步，整个人都被一股恐怖的精神力锁定在原地。
这个怪物几乎已经看不到弥赛亚的影子，它身上有远古邪恶的触须，缠绕着阴影之主的暗光，还有各种邪恶之物的残肢，像是一个粗糙的缝合体。
狄尼克闭上眼睛。
要死了吗？如果是死在弥赛亚手里，不用去想那么多东西，或许是一件幸事。
怪物停住了脚步，扭曲的脸庞恢复成弥赛亚的模样。
她脸上的神情十分痛苦，在她身前，一面洁白的战旗出现，悬浮于半空。
“用这个，”弥赛亚的声音低哑嘶鸣，“插.进我的心脏，可以，杀死我。”
她每说几个字都要停顿几下，与那些怪物争夺身体的掌控权耗费她许多心力，她紧咬着牙齿，用触须将战旗的握柄送到了狄尼克手中。
战旗的底端有着尖锐的钢刺，刺入血肉并不费力。
狄尼克握着战旗，只觉得这面旗子有千钧之重，压得他抬不起手臂。
他看着弥赛亚，即使在术式和阴谋的影响下变成了怪物，她仍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她在追求自我毁灭，以防止自己造成更大的破坏，而狄尼克，就是被她给予最后希望的冷静之人。
她懂他，所以选择了他。
狄尼克握住战旗，闭起眼睛，脑海里回忆起他们曾经的欢乐时光。
虽然弥赛亚是指导他们修行的老师，但她实际上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她始终像个姐姐一样照顾着他们三个，连她的亲弟弟都没享受到这种程度的关爱。
萨洛扬的神术，亚瑞克圣光斗气，他的圣光法术，都是弥赛亚传授的。他们曾在春光灿烂的日子在圣山后山野餐，在炎热的夏日躲进教会的冰窖避暑，亚瑞克在弥赛亚的庭院里种了一棵荼罗果树，弥赛亚每日都给树浇水，他喜欢看书，弥赛亚用自己的圣女权限从教会的大图书馆帮他借书……
他们曾一起度过那么多美好的日子，狄尼克一直很喜欢他，只是他觉得萨洛扬那样的天才和她更般配，所以他一直隐瞒自己的心意。
世事何其残忍，让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萨洛扬毁了她，被她视为家园的教会推波助澜，他和亚瑞克没能帮到她，现在，他还要亲手杀死她——
狄尼克很想大声说“我做不到”，可他却明白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赶快，我坚持不了多久，杀死我之后，取出心脏，另行封印，不要让它，继续带来祸患……”
弥赛亚嘴角溢出血丝，她每说几个字都要停顿一下，身体也在颤抖。
狄尼克知道她在和身体里那些真正的怪物做抗争，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犹豫，甚至没有其他选择。
一方面是弥赛亚，是圣女，是他的老师，是他的姐姐，是他恋慕的人，另一方面则是教会，是整个世界……
或许，他应该让她安息，她这么美丽的人，肯定不习惯用这种丑陋的状态活下去。
狄尼克握紧战旗，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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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修改了好几次，还是有点怪……抱歉……
第839节 第四十四章 关底战是逃不开的
在下定决心的那个瞬间，狄尼克的意识恍惚了一下，他的眼睛好像看到了未来。
他手持战旗，刺穿了弥赛亚的心脏，那些怪物的外表快速缩回她的身体，显露出弥赛亚一丝不挂地姣好身躯。
红色花朵在白生生的胸口绽放，沾染上战旗的握柄，留下深邃的红痕。
弥赛亚的脸上出现虚弱而美丽的微笑，放开手掌，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如她所言，用这象征洁白与吾主之地的神圣旗帜，确实能终结她的生命。
缥缈的歌声从天上而来，云与日光之中，圣城的虚影展露光辉。
天使们结伴降临，白色羽翼在天空铺出一条神圣道路，在道路的最后，金色长发的六翼大天使一手持圣剑，一手拿着天平，面带微笑地看着狄尼克。
教会的圣典中有过类似的描述，那是六翼大天使中的缇瑞尔，乃是正义的化身。
很可惜，是迟到的正义。
狄尼克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他想质问为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问。
教会腐烂成这样，是人类的问题，是他们自己的错误，又有什么资格质疑天使的不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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