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116章

作者:南希北庆

  最后,就是去年由于仓库税,导致地主大放粮食,引发很多人抢购粮食,但当时他们用的不全是税币,还有很多钱币,导致大量的钱币流入地主手里。但地主用钱的地方不多。

  这三个原因刚好又凑在一起,于是就引发钱荒,钱币愈发值钱,用钱的人就更少了。”

  三人听得是频频点头,也都皱眉思索起来。

  思来想去,司马光也没有想到解决之法,于是又向张斐问道:“那你认为该如何应对?”

  这个就真的完全超出他的知识范围,因为地主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在于商业规模的增长,这是以前没有遇到过的,史书上也没有相关记载。

  张斐道:“只有发行钱币,这没有别的办法,就看是铸币,还是纸币。”

  总不能说,咱们将商业规模缩小吧。

  司马光、范纯仁、苏轼是面面相觑。

  铸币?

  即便能铸,也是来不及了呀!

  这钱荒现象要就不出现,出现就是风暴,原因就是在于劣币驱逐良币,钱币价格越涨,大家就更加不会用钱币。

  当然,投机倒把者例外。

  白矾楼。

  “这是我们春季所需的货物,你把之前存着的税币都用了。”

  樊颙向掌柜吩咐道。

  那掌柜却道:“老爷,目前这钱币是越来越少,货物都囤积着卖不出去,虽然税币价值不如铜币,但这税币还能用两年,要不咱们再等等。”

  樊颙道:“再等下去,这便宜就占不到了,如今情况这么严重,朝廷很快就会出手的。”

  掌柜急急问道:“老爷有得到内幕消息吗?”

  樊颙道:“这还用什么内幕消息,河中府的盐钞这么成功,朝廷就不会学吗?快去!快去!”

  “是。”

  京城出现钱荒,可是极为罕见的,这里的货币供应量一直都非常充足,而且这来的非常突然。

  最先叫苦的就是商人,他们去年扩大生产,今年本来是要一搏的,结果开年就遇见钱荒,大家都没有钱,这消费起来自然就非常缓慢,这今年还过不过得去。

  其次就是地主粮商,粮价现在也快要撑不住,这要降价的话,太亏了,但要不降的话,卖不出就得缴纳仓库税。

  好在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他们的抱怨,马上就惊动了上面。

  垂拱殿。

  今日赵顼就召来王安石、文彦博、薛向、司马光,商议关于钱荒一事。

  司马光先将张斐的那几个原因告知赵顼。

  薛向听后有些慌,难道这司马光想到主意了?

  王安石则是给了他一个淡定的眼神,别慌,这十有八九,是张三告诉他的,否则的话,他怎么想得到。

  赵顼问道:“那朝廷该如何应对?”

  文彦博道:“可铸新币缓解危机。”

  薛向立刻道:“且不说铸币可是需要很长一段时日,关键库存里面也没有这么多铜,必须得从外地运送过来。但是许多商人等不了这么久,他们的货物都挤压在手里,卖不出去,就无法给工匠发工钱,这回引发很多问题。”

  司马光道:“做买卖有赚有赔,这是很自然的现象。”

  薛向道:“但是那些商人去年贡献近一半的税入,朝廷若是见死不救,今年的税收可能还不如去年。

  还有那些地主粮商,他们也是叫苦连天,如果没有足够货币,导致他们囤积不少粮食,再让他们缴纳仓库税,他们肯定不服”

  司马光暗自皱了下眉头,没有做声。

  赵顼便向薛向问道:“三司使有何建议?”

  薛向道:“臣以为可继续发税币,缓解钱荒的现象。”

  文彦博立刻道:“蜀地交子一事,已经证明,发行纸币的后果,而去年发行税币,乃是因为灾情,应急所需,可不能作为长久之计。”

  薛向立刻道:“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有公检法在旁监督,而且税币的意思,就可以用来交税,这其实属于朝廷与百姓的契约关系,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河中府的盐钞之所以一直深得百姓信任,原因并非是因为那边解盐,而是因为盐钞能够交税。

  而且根据河中府的情况来看,在这种情况下,发行一些税币,是能够使得商业变得更加繁荣,增加更多商税,同时减少那些地主利用炒卖钱币,去盘剥百姓。

  如今那些地主嘴上喊着委屈,但他们其实凭借钱币价值的增长,已经将全年低价卖粮的损失全给赚了回去。

  不仅仅如此,我们朝铸币是有史以来最多,但出现的钱荒次数也是有史以来最多,原因就在于,西夏、吐蕃、北朝全都用我朝的钱币,铸币再多也不够用啊。”

  赵顼点点头道:“三司使所言甚是有理。”

  司马光道:“陛下,虽有公检法在,但是钱币发行,乃是属于行政权,公检法是无法阻止超发的,上回河中府的盐债危机已经说明这一点,如今大家都已经得知,当时河中府根本拿不出足够的盐来,多亏那一批私盐。”

  语带暗示,我知道你们搞的鬼,但你们老是这么搞也是不行的。

  王安石笑道:“那场危机,并不在于盐债,而是在于熙河拓边,元学士他们是为了不损害民力,故而才决定发行盐债的,但是河中府也已经做好了债务重组的准备,宁可背上巨债,也不损耗民力,如此官府,难道不应该被夸赞吗?”

  司马光哼道:“那是因为有公检法在旁边盯着。”

  王安石道:“也正是因为有公检法,我们才建议发行税币。”

  “???”

  司马光觉得这厮越来越不要脸面了。

  薛向又向赵顼道:“陛下,如今财政大权中的度支、盐铁,皆归户部,三司只保留了仓部。臣认为可以让三司集中精力去掌管钱币的发行和计算。

  根据河中府的情况来看,只要计算得当,即便是发行纸币,也是可以控制住的。

  而且朝廷也可以效仿河中府的解库铺,将所有的钱币情况,全部都公布于众,以此来赢得百姓,还有商人的信任。”

  司马光道:“这好像是河中府检察院要求的,但不是为求赢得百姓信任,而是方便检察院调查。”

  薛向笑道:“在下一直以来都是非常支持公检法,在下认为苏检察长这个要求,乃是盐钞成功的关键。”

  赵顼点点头道:“我朝屡屡出现钱荒的现象,而且影响甚大,当年要缴纳夏税的时候,地主常常借用钱荒去剥削百姓。”

  王安石立刻道:“何止夏税,许多百姓在偿还高利贷时,由于没有多少钱币,导致他们只能使用实物去折算,从而导致被那些地主剥削的家破人亡。

  这一点司马尚书应该可以证明,因为只要看河中府的债务官司,就能够看出来,相比起全国各州县,唯有河中府在折算纠纷上是最少的,原因就在于,河中府有盐钞。”

  这君臣三人,一唱一和,文彦博、司马光他们根本就插不上嘴,这真的已经超出他们对经济的认知。

  只能只能继续无奈地表达自己的担忧。

  显然是底气不足。

  因为他们找不到解决之法。

  最终赵顼还是采纳了薛向的建议,将铸币和钱币的发行权交予三司,而之前的财政大权,则是归于户部。

第七百七十章 起风了

  虽说关于整个税币法案,是张斐最先提出来的,但是薛向对于整个计划都非常推崇,这其实也是非常难得,当今这个年代,能够认同这一套金融法案的人,真心不多,如司马光、文彦博,就是再怎么跟他们解释,他们始终都会抱有疑虑的。

  但是薛向非常认同,他在西北的财政政策,也是通过发行盐钞,通过计算盐钞的贬值,来进行宏观调控的。

  包括他在发运司时,也做的是非常不错,里面多多少少都涉及到货币政策。

  真的比较起来,薛向其实是更偏向于张斐的财政理念,而不是王安石。

  而且,薛向也是早有打算。

  因为他刚刚上任之初,就遇上赵顼的官制改革,差点就废除三司,让他成为最后一任三司使。

  薛向心里也清楚,根据三省六部制,这财政大权迟早是要归于户部,但他一直都没有出声,看着是有些高风亮节。

  但其实不是,正是因为税币法案的成功,他就想到让三司来掌控货币权,这还真不是张斐教的,他本就擅长货币的调控,而河中府更是让他见识到,货币的威力,他甘愿放出财政大权,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其目的就是夺取货币权。

  在存有公检法的制度下,薛向这种人可谓是如鱼得水,以前那种注重于官员道德的制度,他是格格不入,在那个体制下,就是很难张口钱,闭口利,往往都是他讲财政,对方讲道德,就没法交流。

  “想不到会这么顺利。”

  从垂拱殿出来后,薛向整个人都显得非常亢奋,觉得不可思议。

  王安石却是笑道:“因为他们唯一懂得,就是纸币滥发,但这被他们自己支持的公检法给堵住,至于其余方面,他们自己都弄不明白,又如何能够反驳得了。”

  薛向道:“其实只要纸币发行得当,且有一个回收制度,那将会解决财政方面很多方面的问题,甚至。”

  王安石听他话说一半,不禁偏头看去,“甚至什么?”

  “甚至。”薛向忽然道:“甚至可以,可以用来对付契丹人和党项人。”

  王安石问道:“此话怎讲?”

  “呃。”

  薛向思索片刻,才道:“因为,因为他们离不开与我大宋的贸易,如果我们都用这种纸币,他们可能也会跟着用,那么我们就可以纸币去打击他们的,他们的财政。”

  王安石听罢,不禁笑道:“这估计不大可能,纸币他们自己也能制作,犯得着用我们的吗?”

  说罢,他突然眉头一皱,“是呀!如果他们也用纸币,但他们又没有公检法在旁监督,那一定是会出大问题的。”

  薛向忙不迭地点头道:“我就是这意思,当年管仲能够利用齐国盐铁之利,打击敌国的财政,使得齐桓公称霸春秋,我们也可以效仿。”

  其实他本是想说,纸币要是玩得好,甚至比新政都管用,幸亏止住了,不然的话,必然是友尽啊!

  王安石若有所思道:“不过我们自己得用得好,他们才会学着干。”

  薛向道:“相公请放心,这我一定不会令相公失望的。”

  王安石点点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薛向道:“我打算通过发放薪俸,将纸币给发放出去。”

  王安石摇摇头。

  薛向疑惑地看着他,“不知相公有何高见?”

  王安石笑道:“下一步当然是想办法宣传,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那边文彦博偷偷瞄了眼王安石和薛向,见他们二人谈笑风生,不禁向司马光打趣道:“你这司法改革,不像似在制衡王介甫的新政,反倒是像在为他保驾护航啊!”

  要没有公检法,他们不至于只能无奈地表达自己的担忧。

  司马光哼道:“都怪张三那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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