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557章

作者:贼眉鼠眼

“什么话?”

“老夫人问,‘颇忆畴昔之事乎?今日之荣贵复何如?’”

武后点头,杨氏这句话的大概意思是,你们兄弟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可曾想到咱们武家竟有今日之荣耀?

话说得委婉,但绵里藏针,其实就是在问他们,还记得以前你们兄弟欺辱我们母女的事吗?没想到我们母女也有今日的富贵,你们后悔当初那么对待我们母女了吗?

被武家欺辱多年,老夫人终究有些意难平,在面对武家族人时,难免话里带了几分锋芒。

站在武后的立场,她的母亲杨氏说这句话完全没错,当年把我们母女欺辱得那么惨,我们还不能说了?凭啥?

武后缓缓道:“武家兄弟如何作答?”

宫女垂头道:“武惟良说,‘惟良等幸以功臣子弟,早登宦籍,揣分量才,不求贵达,岂意以皇后之故,曲荷朝恩,夙夜忧惧,不为荣也。’”

武后怔忪片刻,不由大怒。

武惟良的回答很不客气,大概意思是说,我武家本是应国公之后,蒙父辈之荫而袭官爵,我们兄弟如今的发达是朝廷对武家的恩典,与皇后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老东西你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岂有此理!”武后重重拍案而起,饱满的胸脯急促上下起伏。

宫女吓得双膝一软,就地跪倒。

“这么多年了,武家欺我何其甚也,是可忍孰不可忍!”武后暴怒,姣好的面容被浓浓的杀意掩盖。

众所周知,应国公武士彟亡故后,朝廷对武家的恩典早已消失殆尽,武士彟本是商贾起家,李渊起兵立国,武士彟最大的功劳是给唐军提供了不少钱财辎重,由此而得国公之爵。

虽说是功臣,但终究是商贾之流,李家皇室对武家的恩典其实很一般,武士彟死后,人走茶凉,天家的恩典已少得可怜。

武家几兄弟如今的官职,完全是靠着皇后外戚的身份得来的,谁知这几兄弟竟丝毫不知感恩,反而说是武家蒙父荫而得。

对这样的白眼狼,武后岂能不暴怒?

武后的脸庞此刻阴云密布,向来心狠手辣的她此刻已意识到,武家不可托,不可信,更不可使之攀附。

女人富贵显赫后,通常都会下意识地让娘家人沾光,寻找帮手也好,报答娘家也好,娘家人总归不会吃亏。

所以从古至今,外戚都是朝堂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然而到了武后这里,她不仅不想让娘家人沾光,反而还想清理门户。

当然,武家几兄弟的骚操作也很迷,妹妹都已是皇后之尊了,他们居然还不肯服软,大约都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下雨天雷劈不到他们。

……

李钦载伸着懒腰走出礼部大堂。

金榜进士名单已定,接下来便没他什么事了。

终于又能恢复无忧无虑的咸鱼日子,每天在庄子里上上课,陪陪婆娘,吧唧一下刚出生的儿子,顺便马不停蹄给学堂那群小混账制造心理阴影,不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太痛快。

多么美好的生活,这辈子如果无灾无祸,一直维持现状该多好。

等到自己八十岁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回忆自己的一生,该吃的都吃过,该玩的都玩过,没加过班,也没愁过房贷车贷,婆娘还娶了一大堆。

儿孙满堂,或许有那么几个不孝顺的,管他呢,不孝顺也好,太孝顺的话经常把自己挖出来缅怀一番,自己也受不了折腾。

出了礼部,走在朱雀大街上,李钦载神清气爽,这种感觉就像过年前的最后一天上班,心里想着明天就放长假,内心之舒爽,笔墨难以形容。

部曲们跟在李钦载身后牵马缓行,虽说李钦载有长安城骑马的殊荣,不过殊荣只是个说法,别当真,没什么火烧屁股的急事,在长安城内步行才是最不招灾惹祸的。

沿着朱雀大街步行没多久,一辆奢华的马车突然在他身边停下。

车帘掀开,武敏之那张熟悉的脸从车里探出头来,欣喜地朝李钦载招呼,然后蹭地跳下马车,站在李钦载面前躬身行礼。

“先生欲何往?”

李钦载一愣,然后笑了笑:“回庄子,天色还来得及,估摸天黑前能赶到。”

武敏之挤挤眼,笑道:“弟子还没恭喜先生喜获麟儿呢……”

李钦载瞥了他一眼:“恭喜道贺是我华夏美德,无论何时何事,道贺时都要诚心诚意,心中不掺一丝虚假,你扪心自问,刚才恭喜我时,心中果真有诚意吗?”

武敏之愣了一下:“呃,弟子当然有诚意,刚才确实是诚挚道贺,绝无半点不由衷之处,弟子愿对天发誓。”

“不要拿渣男的套路糊弄我,反正我没看到你的诚意……”

武敏之怔忪半晌,猛地想起这位先生的德行,于是试探着道:“明日弟子吩咐送价值一百贯的重礼到府上,算有诚意了吗?”

李钦载转嗔为喜,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你这人虽然有点疯癫,但人情世故这方面却是可圈可点的,保持下去。”

飞快朝马车扫了一眼,李钦载问道:“进宫?”

武敏之点头,然后指了指马车,脸上的表情却有点不自然:“天子召舍妹入宫,听说今日科考定榜,天子心情高兴,弟子送她进宫……”

李钦载望向马车,这时马车的车帘掀开,一张容貌绝佳的面庞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第八百七十八章 兄妹

李钦载以前从未见过魏国夫人,但她在李钦载的脑海里早已成了不朽的传说。

她是韩国夫人的女儿,武敏之的亲妹妹,同时她也跟李治的关系不清不白,甚至宫闱常有母女同侍天子的流言。

流言是真是假,唯有当事人自知,当车帘掀开的那一刹,李钦载终于第一次看到了魏国夫人的真容。

容貌确实绝佳,毕竟父母基因都不差,她的父亲是鲜卑望族贺兰越石,母亲是韩国夫人,都是权贵出身的人物,生出来的女儿当然容貌不凡。

魏国夫人年方大约十八九岁,正是少女芳华之时,俏脸含春,肤白貌美,尤其是生就一双迷人的丹凤眼,顾盼皆是风情。

李钦载纵是阅女无数,但在看到她的那一刹,还是忍不住为之暗赞,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念头:李治是真该死啊。

天子就是天子,看看人家挑选小三的品味,都是那么的精准且刁钻,眼光毒得很。

魏国夫人掀开车帘,却没下车,只盘坐在马车里,朝李钦载嫣然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李钦载也朝她颔首示意,彼此没有多余的废话。

武敏之却朝他挤挤眼,笑道:“咋样?我妹妹生得俏丽否?”

当着魏国夫人的面,李钦载当然不宜评价人家的容貌,只是含笑,装作没听到。

李治的女人,他长了几个胆子敢评价?一句话不对劲就变成了调戏,传出去就给自己惹祸了。

抛开君臣关系不说,朋友妻,不可骑。

魏国夫人俏脸一红,嗔道:“兄长莫胡说!”

武敏之却毫不在乎,嘻嘻一笑,附在李钦载耳边轻声道:“以先生的风流容貌和才华,稍微使点劲儿,把我妹妹迷得神魂颠倒不过等闲事尔,弟子愿将舍妹嫁给先生为妾,不知先生意下……”

话没说完,李钦载勃然变色,几乎条件反射般飞起一脚,将武敏之踹得一滚,脸朝地重重扑倒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接着李钦载大步上前,狠狠揪住武敏之的衣襟,咬牙道:“我是你的先生,不是你的仇人,你特么找死别拖我陪葬。”

武敏之挨了一脚也不喊痛,满面灰尘却仍吃吃地笑:“弟子失言了,哈哈,只是随口一说,并无谋害先生之意,先生若不愿,就当我没说过。”

抬眼迅速朝马车一瞥,见魏国夫人正掩着小嘴儿,吃惊地看着他们,李钦载立马松开了武敏之,朝她歉意地一笑,顺便踢了武敏之一脚。

“滚吧,莫让我在长安城看到你,不然我见你一次,不认识你一次!”

……

马车继续朝太极宫驶去,车厢内,魏国夫人温柔地为武敏之擦去脸上的尘土,嘟着小嘴儿不高兴地道:“久闻李先生才华盖世,以前虽多有荒诞不经之举,现在却已温文尔雅,为何对兄长如此无礼?”

武敏之嘻嘻笑道:“不懂就莫乱说,先生是个好人,认识他以后我才觉得,人生其实也不算完全无趣,多少有点意思,哈哈。”

“对兄长动辄打骂,也算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试问长安城内外,除了先生,谁敢对我打骂?先生打我骂我,是因为他没把我当外人,你是没见到先生在不熟的外人面前的做派,虚伪得让人想吐,还不如对我拳打脚踢来得痛快。”

魏国夫人哼了一声,沉默良久,突然道:“兄长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为何要把我嫁给李先生为妾?你难道不知……”

武敏之打断了她的话,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有此一言,给李先生做妾,总好过你与……与他不清不楚,既坏了门风,也毁了自己的名节。”

魏国夫人眼眶一红,垂头道:“深宫庭院,步步凶险,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能怎么办?”

武敏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抽身而退那么难吗?只要你不愿意,就算他不满,还有皇后帮你,她总不愿见有人抢她的夫君,尤其还是自家的亲侄女。”

“明明是你沉迷于他的甜言谎言之中不可自拔,何必一副不情不愿仿佛被胁迫的样子。”

一句话戳中了魏国夫人的心事,她垂头许久不语,俏脸时红时白,不再吱声。

武敏之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语气也不自觉地拔高了:“他对你如是,对皇后如是,对母亲也如是,武家的女人全被他一锅端了,为了那点男欢女爱,竟连伦理纲常都……你可知外人如何看待咱们?”

魏国夫人愈发无地自容,低声道:“外人如何看待,我不管,难道连兄长也看不起我么?”

武敏之叹了口气,他恨全世界,唯独对他这个妹妹,实在恨不起来。

对她只有满满的疼惜之情,还有怒其不争的愤怒,偏偏这种愤怒无法宣泄,打不得骂不得,武敏之只能久久地压抑在心里,无力毁掉这个世界,他只能毁掉自己。

太极宫遥遥在望,马车里的武敏之癫狂地笑了两声,随即瘫倒在马车里,此刻他突然很想找个人喝酒,这个人最好是朋友,能听懂他的悲苦,能陪他一场大醉。

……

甘井庄别院。

风尘仆仆从长安城赶回来,李钦载回到后院,迫不及待地看儿子。

后院的一张石桌上,新生的孩子被包裹在襁褓里,睁着懵懂无邪的眼睛四下张望,对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都感到无比新奇,嘴里不时咿咿呀呀发出无意义的单字音。

李钦载和荞儿蹲在石桌前,他们也好奇地看着这个新出生的孩子。

“爹,他咋还不会说人话?孩儿啥时候能带他出去玩呀?”荞儿问道。

李钦载想了想,道:“大约两岁以后便可带他出去玩了,但说人话有点难,你爹我这么大了,还经常不说人话,此事不可强求。”

荞儿点头:“嗯嗯,孩儿听别人说,异人常有奇语,不说人话的人必是有大本事的人,孩儿以爹为榜样,争取长大后也不说人话。”

李钦载欣慰地摸了摸他的狗头:“……你特么能学点好吗?”

“爹,此事不可强求……”

第八百七十九章 父子

莫说荞儿,就算李钦载这个成年人,对新生的婴儿也是满满的好奇。

实在是太萌太可爱了,尤其是那粉嫩的小脸蛋,小手小脚,还有那清澈又无邪的大眼睛,仿佛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阴暗与悲苦。

李钦载前世没结过婚,从不曾亲手抱过小婴儿,对他的一切也感到好奇。

他甚至都不敢抱这个新生的小生命,生怕稍微用力会伤到他,于是父子俩把他放在石桌上,好奇地观察。

“爹,他咿咿呀呀在说啥呢?”荞儿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逗了逗弟弟的下巴,孩子突然咧嘴,发出咯咯的声音。

荞儿喜道:“爹,他笑了,他笑了!他没长牙,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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