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279章

作者:芈黍离

“都台深明大义,虚怀若谷,下官佩服!”

听其恭维,赵砺转过身,看着他,和声道:“而今,台院改制重组,千头万绪,皆需我等尽心而为。正需似孙御史这般,时务练达的干吏,京畿道的位置,我觉得正适合你发挥才能!”

终于有姓的孙御史,闻言两眼一亮,当即退后一步立定,拱手道:“多谢都台提拔!”

“边公是否离京赴任?”赵砺问道。

“据说是今日午后起行!”孙御史回道。

“边公之德,素为我仰慕,此前既是上官,他远行淮西,我等当送之!”赵砺想了想,说道:“可可愿同行?”

“那是自然!”孙御史道,不过仍旧小声地提醒道:“若是去得太多人,传入陛下耳中……”

赵砺说道:“边公虽赴任淮西任职,但仍是我等同僚,送君一行,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坦然即可!”

“是!”

皇宫之内,刘承祐正待在秋华殿内,陪着高贵妃。两个多月过去了,高氏已从高行周逝去的哀伤中恢复过来。

孕肚已然十分明显,她的身子本就丰腴,而今更增几分肥硕。身形曲线虽不如平日里那般曼妙玲珑,却别有一番韵味,撩人心弦,动人心魄……

刘承祐难得纵情纵性,欣赏着美色,不过有人不乐意,三子刘晞跑至他面前。

高氏在边上,见了不由嗔怪道:“不得无礼!来人,带他去更衣!”

闻言,很不乐意。见状,刘承祐吩咐着:“取便壶来!”

说着着,顺手抄起刘晞,刘承祐笑道:“你好大的面子,竟然让皇帝给你把尿!”

刘晞岁小,有些不解,只觉得有意思,冲刘承祐直乐。事实上证明,小孩子是不适合用尿壶的,刘承祐把着,嘘了许久,不见反应,刘晞哭丧着脸:“尿不出来……”

刘承祐有些无奈,溅了他一手,温温热热的。

旁边的高氏与宫侍们见了,都面浮紧张之色,刘承祐则不以为意,见刘晞小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不由捏了捏他的鼻子,将沾着尿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要逗逗他。

谁料这小子,非但不躲,还往把脑袋往上升,舔了一下刘承祐的手。见状,刘承祐跟赶忙把手挪开,冲高氏道:“你这儿子,真是什么都敢舔!”

“谁叫教你非要去逗他的!”高氏一边朝刘承祐抱怨道,一边吩咐着:“将皇子带去打理,再给官家准备热水、丝帕!”

而刘晞,小脸微蹙,啧着嘴,似乎在体会味道。见了,刘承祐问道:“味道如何?”

连连摇头,看向刘承祐,满脸的纯真:“没有糖水好喝……”

刘承祐乐了,摆摆手,让人带刘晞下去,衣裤都沾湿了,都需更换。

待刘承祐洗好手,贵妃叫过他,手里拿着一件外袍,轻柔地说道:“来试试这件袍子,看看合不合身?”

这是高氏亲自缝制,刘承祐摸了摸,柔软而舒适,轻薄却有暖意,刘承祐说:“你有心了!”

高氏冲刘承祐浅浅一笑,摸着孕肚,待他穿上之后,轻轻地依偎在他身上。

回到崇政殿的时候,刘承祐突然想起,问李昉:“边归谠,是今日离京,前往淮西?”

“正是!”李昉答道。

“当有人相送吧!”刘承祐问。

“据说,赵都御史在内,有二十余名官员,前往送别!”李昉回道。

“边公素有清名,廉洁奉公,勤于王事多年,值此凉冬,就让其这般凄惶而去,朕心中,实有不忍啊!”刘承祐叹了口气,想了想,将身上披着的那件羊绒锦袍脱下,命交给李昉,冲他吩咐道:“你执此袍,另领一坛御酒,出宫前去寻边公,追上他,将二物交给他,替朕向他道声珍重!”

听刘承祐的吩咐,李昉神色之间,露出少许轻松,应道:“是!”

“官家,那件锦袍,可是高娘子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缝制,就这般赐给边归谠,只怕娘子那边……”李昉去,张德钧不由小声地提醒道。

“无妨!”刘承祐说:“朕已感其心意,寒风凛冽,暖心更重于暖身啊!”

开封南郊外,十里亭外,李昉赶至之时,在赵砺等官员的恭送下,已然乘上车驾,向南走去。

“赵公,边公可曾走远?”见着仍在亭间饮酒的赵砺,问道。

赵砺扫了李昉两眼,反问:“明远此来为何?”

李昉说道:“奉陛下之命,给边公送行!”

赵砺颔首,抬手朝南一指:“车驾已沿此道,南去一刻多时间!”

“君命在身,恕下官急行一步!”在马上陪了个礼,李昉策马,带着两名卫士,朝南急奔而去。

孙御史见了,不由对赵砺说:“都台,看来边公,仍未失圣眷啊!”

赵砺也望着南去的李昉背影,淡淡一笑:“陛下宽仁,尊重老臣,厚待臣僚,亦是我等之福啊!”

“再者,圣心难测,其意,未可料定啊!”

第210章 第三任武德使

虽然是被贬出京,但边归谠离开得还算从容,车驾的行进速度不快,追了三里多地,便赶上了。孤车一辆,夫妻二人,男女僮仆各一,再加车夫一人,这便是边归谠赴任的队伍。

一道按察使,也是朝廷大员,尤其在这经纶初构之时,权力甚大,刑名之事,尽操于手。不管怎么样,边归谠的表现,就如平日里所提倡的那般,清廉简朴。言行如一,还是值得尊重的。

萧萧北风之中,边归谠下车,跪于道中,双手捧着那件冬袍,朝向北边。听李昉转达天子之意,不禁老泪纵横,潸然而下,磕了三个头。

“请李翰林回禀陛下,就说他的心意,老臣不胜感怀!此去淮西,必定明律强法,宣化朝廷典制,不负君恩!”边归谠那张平庸的老脸上,尽是动容,语气坚决。

虽然,名义上,是出任一道,以梳理刑名之事,但实则就是贬斥。意气原有些消沉的边归谠,经过天子这么一手,却是有些从打击之中恢复过来了。

政见或有偏差,但皇帝能对他保有这份尊重,也足以使边归谠感动了。

将边归谠扶起,看了看他这稍显寒酸的行旅,难免有些慨叹,说:“边公,为何不乘船南下,天寒地冻,以此老马旧车,用时且费力啊!”

边归谠说道:“我主仆四五人,也有些家私,乘船却不如此车灵便,还能省些路费。沿途,亦可顺便察民生,检律法,看我大汉之河山。”

“边公廉洁奉公,下官钦佩之至!”李昉敬重一礼:“此去路遥,保重!”

“多谢!”

……

殿前司内殿直军,此军有一厢驻于开封城,宿卫京师,营房立于宫城以北。至于另外一厢,则驻防于西京洛阳。

两司禁军其他军队中,不时有指挥都将变动调迁,内殿直的指挥系统,却是一直很稳固。自乾祐初年冬,禁军初整之时起,都指挥使一直都是李崇矩。

李崇矩是刘承祐侍卫出身,当年刘承祐领军取潞州,受荐将之收入麾下,当侍卫队长。从那时起,便一直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名虽不盛,但功劳不少。

等到刘承祐继位登基,地位则更是水涨船高,但是,比起其他天子爱将,如慕容延钊、韩通、孙立、杨业乃至后进的赵匡胤等,声明实在不显。

然察其履历,却是从龙之将,青年高位。破耿崇美,东出太行,追击契丹,栾城大战,剿灭盗贼,平李守贞……每件事,都有李崇矩的身影,但是名声就是不显。

李崇矩此人,年纪不大,至今还不满三十岁,但此人太过低调,性情沈厚,忠纯重诺。名誉虽不隆,却谨守本分,在其位,谋其职,一丝不苟,不怨不艾。

校场之中,李崇矩察看着两营步军的操练情况,一副生硬的表情,嘴里却不停,冲左右道:“兵可千日而不用,不可一日而不备。我们勤练三载,就是为陛下用我们那一日。今后,再有口出怨言,乱我军心者,就不是杖责几下,这么简单的了!”

“是!”

在边上,有十来名军士,正脱了上衣,解军裤,做俯卧撑的同时,受杖责,每人二十杖,痛声不断。

内殿直的士卒,以近畿籍为主,入冬以前,回家帮农的官兵,陆续归来,随之展开的,是大操练。每逢夏冬,都是禁军中操练最狠的时候。

忍风冒寒操练,对于官兵而言,总归不是好受的。近来,军中有流言,说操练得再积极,也无用武之地。

而有不少人,都抱有这等想法,因为自从征李守贞后,内殿直军除了驻防、宿卫、操练之外,便在没有其他任务,难免有人,心生懈怠。

李崇矩自然察觉到了,是故每有此征兆,便以军法,严厉打击此消极思想。而此番,他也清楚,分明是有军士,因天寒而生懒惰,懈于操训。李崇矩也不客气,干脆地抓出十几名典型,厉行处置。

“一冬一夏,既非农时,又少战事,最合练兵。强其体魄,炼其心志,以备征伐!传令下去,上下不得松懈!”李崇矩吩咐着。

“都指挥,宫中来使,陛下有诏!”一名军官,快步来禀。

“尔等继续操练!改行阵战!”撂下一道令,李崇矩立寻宫使而去。

入宫,候诏,进殿,参拜。李崇矩从头到尾,一举一动,都显得朴实而从容。

“守则,快平身,坐!”对于李崇矩,刘承祐态度很是温和,言语间也少有地带着一丝对臣下的亲切。

“谢陛下!”李崇矩直身,规矩入座,身形端正,目不斜视,等待皇帝垂训。

这副恭顺谦谨的模样,在那么多禁军将领中,也唯有李崇矩,让他感到舒服。太多人的恭谨形于外,也只有李崇矩,显得自然。

看着李崇矩那一丝不苟,淡定平静的模样,刘承祐不由道:“守则也是跟随朕多年的老人了,从朕身边出职,论亲近,军中少有人能及。

然而,这几年,朕将你放在殿前司,数年而无变迁。别人都建功立业,升职加爵,威名赫赫,守则可曾烦闷、艳羡、不甘?”

闻问,李崇矩嘴角终于露出了点笑容,朝着刘承祐拱手道:“臣自觉才德不足,蒙拔于微末,累处高职。平日里,唯恐处事失当,典军出错,辜负陛下信任,唯有兢兢业业,何心思,想那诸多……”

换个人说这话,刘承祐会觉得其聪明敏捷,但李崇矩出此言,刘承祐就是觉得很真。有的人,就是有那种人格魅力。

“守则是,初心不改,一如当年啊!”刘承祐叹道。

“陛下谬赞,臣不敢当!”李崇矩说。

点着头,稍作沉吟,刘承祐说道:“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有重任相托!”

“请陛下吩咐!”李崇矩没有一点迟疑。

“武德使王景崇暴病而亡,武德司乃国之利器,为朕张耳目,树爪牙,察天下,晓舆情,需以心腹股肱之臣掌之。朕苦思良久,一直未决,今欲以守则你,调为武德使,替朕主武德司!”刘承祐缓缓地道明想法。

闻言,李崇矩神情稍微凝了下,对于武德司,他当然是闻名已久。平日里,顾好己事,再是不加关注,也明白这个机构的特殊性。

稍作迟疑,李崇矩说道:“陛下,臣此前一直在军中带兵,无治事经验,贸然迁任武德司,只怕能不符位,耽误公事!”

“无妨!”刘承祐平静一笑:“你李崇矩的能力,朕还不清楚吗?是足可让朕以腹心托付之人!武德司如今机构编制,日渐完善,司内也有一批干吏,有他们辅助,凭守则的能才,足以胜任!”

听皇帝这么说,知其心意已决,李崇矩也不作推诿,拱手拜道:“臣奉命!”

“朕以奉宸营指挥使李继勋继内殿直,你与他交接军务之后,可持诏前往武德司。”刘承祐以一种关怀的语气,提点道:“到任的第一件事,先熟悉司务!王景崇在任之时,其内积压了不少弊病、冤案,给朕一举革除,消除其间不良风气!”

“是!”

刘承祐用李崇矩,一自然是相信他,二则是想用这性情温厚之臣,缓解一武德司积攒的一些戾气。

刘承祐此前说过,为将臣皆如李崇矩,何愁天下不太平。

第211章 惶恐的李崇矩

清晨,武德司衙堂,左右两列,二十余名黑服鹰袍职吏,恭候于此,自副使周璨以下,司属各房主事、探事官吏及两营指挥句俱在。有一段时间,武德司没有如此晨聚点卯了,只为恭迎新上任的武德使。

“启禀司使,在京衙内诸属将吏,皆至!”人员查点结束,书记吏向李崇矩禀道。

李崇矩是一大早就至司衙的,在堂案后,也坐了半个时辰了,手中拿着一份武德司的编制图,以及搭配的诸职掌吏员。

闻言,轻轻一摆手,环视一圈,常声道:“诸位,承蒙陛下看中,委我以司事,自感责任重大。然本使初掌衙司,上下事务,尚不熟悉,在座之人,皆乃司属干吏,久练公务。此后,还望诸位,不吝赐教以助我!”

“司使言重了!”周璨牵头,向李崇矩行礼道:“属下等自当尽力,辅弼司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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