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316章

作者:孤独麦客

对草原诸部来说,养马是极其不经济的,一般不愿多养。辽国鼎盛时,千万人口,和平时常备军大概二十万,其中十五万步兵,五万骑兵。战时,征调宫帐军,有十万零一千人,其中也以步兵居多,这部分人训练不错,可当正规军看待,辽国正儿八经的骑兵其实也就十万人。

国中养马百万,比本朝盛时76万匹多一些,战时拨发,给步兵骑马机动用。

辽国,就兵力构成来说,其实以步兵为主,奚人就以步战闻名,虽然人家是游牧的。

没办法,大部分牧民都很穷,靠自己养马不现实。

邵树德最近在组建骑马步兵,就打算从各蕃部中征调壮丁训练。他们虽然没有马,大部分人骑术也很一般,但终究会骑马,节省了不少训练成本。

当初威慑河东,阴山蕃部就集结了数万牧民,头人临时分发马匹,自备器械上阵,还是很有潜力可挖的。

在五原、白池巡视了半个月后,邵树德又回到了盐州。

调任听望司判官的裴通传来消息:结束春播农忙的渭北、华州二镇征集十万夫子进入陕州,陕虢二州也征发了五万夫子,为战争做准备。

“李唐宾手里的兵可不少了啊。”邵树德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在牒文上用印签字。

河源军、积石军总计一万六千步骑东进。

本来就驻防当地的天柱、天雄、顺义三军还有一万六千人。

义从军已经临时膨胀到一万八千众。

折嗣伦的凤翔军已经返归本镇,但都护府侍卫亲军两千人仍然留在当地。

足足五万二千大军!对朔方军事集团来说,这是方面大将兵权最重的一次。去年的战损缺额也已经由都教练使衙门选送新兵补齐,可谓齐装满员。

而且,这些部队里,还有不少杂牌!

河源军、积石军、顺义军三部,除部分人外,绝大多数都是老藩镇原班人马,未及整编,忠心、士气、装备、战斗力,是不如天柱、天雄这些嫡系的。

义从军里面多了上万山民,右厢青唐都也不是很能信任。

政治生物邵树德不给人任何一丝造反的可能,于是他命令道:“卢书记,再写几份牒文。”

“第一份,任李唐宾为河洛经略使,没藏结明为经略副使,义从军、侍卫亲军这两万人由没藏结明统率。行军作战,正使一言而决,各部皆须听令。若有抗命者,定斩不饶。”

部队可以归不同的将领统带,但作战时只能有一个声音。强调这一句,也是吸取了委员长的教训,担心没藏结明不服李唐宾的指挥。

“第二份,各部骑兵集中使用,一共八千余骑,由义从军游奕使白珪统率,任其为河洛游奕讨击使。”

说完这个,邵树德让人将白氏找来。

白氏是邵树德带到兴德宫照顾起居的诸侍女之一,一直跟在身边。

白氏很快便来了,她的神色有些害怕,以为是办了什么错事呢。

“给你兄长写封信。”邵树德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温和道。

白氏虽然已经侍寝过几回,但当着亲兵和卢嗣业的面,仍然羞红了脸。

“妾不识字。”白氏的声音有些颤抖。

“卢书记帮你写,你口述便行。”邵树德喊了一声:“挑几件儿时的趣事,和兄长拉拉家常。”

卢嗣业当然知道该怎么写,老秘书了,写得绝对感情真挚,让人读了胸中涌现出一股亲情。亲情之外,自然还有一些别的东西,白氏不知,白珪肯定懂。

“第三份,调陕虢军万人东出,李璠亲领,是为客军。”

其他各支部队,邵树德没有明确谁东出作战,谁留守后方,但陕虢军他明确了:出战。

“第四份,华州王卞统军出潼关,清查诸隘道,分兵留守。”

“第五份,任命朱亮为粮料使,兼硖石勾当寨栅使。”

前线的粮草,大多屯于陕州,尤以硖石为重。

“第六份,供军使衙门调拨灵州粮草、器械,用漕船运输,顺流而下,先储放至延、丹二州。渭北节度使任遇吉遣人与王重盈交涉,言需借用河中渡口若干,等其回信。”

“第七份,进奏院赵光胤,拜访南衙北司,言需借用陕州转运院船只若干。”

国朝初年,太宗伐王世充,就是从潼关用船运粮至洛阳附近,这才能支持他的军队远征。但朱全忠有水师,梁、晋争霸时,这支水师在大河不上冻的时候,屡次发挥关键作用,以至于李存勖一直等到冬天河面结冰,汴军水师失去作用,这才大举南下。

这段河道航行较为凶险,还有汴军水师的威胁,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委实不好说。反正先用起来,作为后勤线的一个补充。

没有水运,打仗太难受了。

朝廷以前从扬州运粮到河阳,斗米费钱三十。

灵夏如果走陆路运粮南下到关中要花多少钱?

后唐年间有个例子。

邠宁节度使药彦稠从中原带来了三万步卒,又汇合了关中两万步军、两千骑兵,护送安从进任定难军节度使,攻关北,拓跋仁福纠集了五万党项步卒、三万骑兵,但连战连败,部众溃散,最后靠死守夏州坚城熬退了后唐大军。

熬退的主因是一斗粟从关中运到夏州,“其费数千”。运粮过横山,其实距离不长,但成本是河南水运的一百倍以上。

从潼关陆路运粮到洛阳,这成本也能到天上去,而朱全忠可以用水路运粮、运兵。

长期相持,真不知道谁亏。

卢嗣业写完后,邵树德看过没有问题,签字用印,发往都虞候司走流程。

定远军使王遇也已经率八千步骑南下金商。

“战争季”,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当真一年都不停歇。

第009章 荒芜

大顺三年五月二十,晴。

高仁厚心事重重地抬起头颅,向东边望去。

他是许州人,但在蜀中渡过了一生中最波澜壮阔的十年。

他对那片富饶的土地是有感情的,在看着眼前这片河南大地时,居然找到了些依稀的相似感。

同样是群山连绵、原野茫茫,丘陵、平原并列。

但似乎又有不同。

蜀中是烟村如织,人烟辐辏,南风吹起之时,稻花俯仰,风动林响。

河南是村庄残破,渺无人烟,南风吹起之时,衰草起伏,狐鼠隐现。

历来兴废,成也中原,败也中原。

在这块恢弘博大的土地上,不知道多少豪杰叱咤风云,不知道多少英雄悲欢啼笑。

他们留下的种种事迹,或让后人拍案叫绝,或让子孙扼腕叹息。

今日,或许自己也在书写历史吧?

“哗啦”一声,一条鲤鱼跃出河面。

高仁厚不自觉地咧嘴笑了。

这才过去不到一年,西半个河南府就成了一片荒原了。

好吧,或许本来就已经半荒芜了。

开元年间,将近二十万户、一百二十万口的河南府,在经历连番摧残之后,终于只剩下了五万户,不到三十万人。

去岁又被掳走十余万,不荒凉才奇怪呢。

高仁厚登上一处高坡,俯瞰整片大地。

驿道之上,充当先锋的青唐都五千步卒正在行军。

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旌旗林立,鼓角阵阵。

这支军队的内在和外表,已经褪去了吐蕃的残留,越来越向一支中原经制军队靠拢。

训练方式,中原的,器械装备,中原的,鼓角号令,中原的。

战术打法,有他老高在,难道还是吐蕃打法不成?

还有人说这支军队不可靠,高仁厚只是笑笑。

事实上,青唐过来的吐蕃人没那么油滑,也没那么多歪心思,某种程度上而言甚至可以说听话老实,吃苦耐劳。

河源军、积石军,组建不过区区两年,甫一组建完毕就开往青唐,刚结束戍期就开到华州,根本未及整编。且内部多藩镇老油子,打仗心思多,领赏我最先。这样的军队才不可靠!

同样赏一缗钱,给藩镇老油子的效果,与给苦哈哈的青唐吐蕃兵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远处有汴军游骑出现。

随军行动的夏军游骑立刻扑上去,将其驱赶开来。

高仁厚下了高坡,翻身上马。

在过去一整个冬春季节,双方的游骑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了。

汴军那边的情况基本明了,简单来说就一句话:壁垒森严。

筑一座城,并不需要多久。

德宗年间,筑盐州城,调集三万余军严阵以待,从内地过来的夫子趁机筑城,“板筑之,役者六千人”,只用了二十天工夫,就筑好了盐州城。

慕容垂从参合陂撤军时,筑燕昌城,调集一万人,一个月时间,筑城完毕。

这样的城池,固然不能和新安县那种坚城相比,但作为军事堡寨,却绰绰有余了。

汴军基本恢复了当初二十里一寨的密度,当然仅限于重要驿道附近。

不是驿道的地方,也无需那么费心。

大军出动,不可能随意挑选路线。驿道修建最初,本来就考虑了军事目的,旁边一般有水,有林子,能够过辎重车辆。

你偏离了驿道,小股军队或许无妨,大军出动,如果没有水源呢?如果没有树林可供砍柴呢?如果不能通行大车呢?

下午时分,五千大军抵达石壕寨附近。城头飘扬着汴军的大旗,但他们没有出战。

高仁厚一边遣人回去禀报,一边下令军士扎营。

石壕寨,是必经之地,肯定要攻的了。

观这个寨子的规模,不是很大,应该也就能屯驻个一千多兵马。城寨也是冬春季节筑好的,与正经城池不一样,攻之应该不算太难。

入夜之后,河洛游奕讨击使白珪率三千骑兵抵达了前锋大营之处。

与铁骑军、飞熊军不一样,这是集中使用的军属骑兵。

他们从硖石县出发,单人匹马,理论上来说,可以花两天时间,一路突击到新安县附近。

但一般不会这么做,因为太消耗马力,到地头也没作战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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