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杨沅一边思索,一边点头,等二人献计完毕,微笑道:
“如果吴家主对这桩工程有兴趣,杨某有意倚重,请吴家主协助杨某做成这件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事,不知意下如何?”
吴渊惊喜莫名,离席而起,向杨沅长揖下去:“愿为抚帅效犬马之劳。”
杨连高心里一空,恨不得立刻跳出来主动请缨。
可,他是一个大理国人,只是和杨沅谈了些榷场边贸的生意,以什么身份腆颜要求插手这些事务呢?
“坐下坐下,吴家主,咱们是私下议事,不必拘礼。”
杨沅压了压手,让他坐下,笑道:“既如此,就请吴家主回去后,帮本官拟一个详细的章程出来。”
这样好啊,不但吃到了一块大肥肉,借此机缘,和诸多豪强建立更友好的关系,还能和大理杨氏建立了合作关系。
想到这里,吴渊兴冲冲地道:“是,吴某回去后,会尽快向抚帅提交一个章程。”
“不急,不急,本官还有一件事,想拜托吴家主。”
杨沅端起杯来,轻轻抹着茶叶,微笑问道:“四川造纸、印刷,堪称一流。文教方面,时人皆言,易学在蜀,蜀多方士。
至于连官家都十分推崇的蜀学,更是以巴蜀为发源地。去年的榜眼阎安中,探花梁介,都是四川人。
所以,本官想,建立隶属于经略安抚使司的书馆、书院和印书馆,延请川峡四路名士大儒,以蜀学为基础,编撰一部川峡奇书。
举凡天文历算、山川地理、人文艺术、哲学工艺、奇技兵法,诸子百家学说……,尽皆囊括其中。
上次本官急于赴任,在蓬州未曾多做停留。
这一次,想见见蓬州地方的才子名士,听听他们的意见,并邀请他们共襄盛事,还请吴家主代为引见。”
杨连高心道:“来了,来了,这个‘士’,他也没有放过!”
杨连高的眼都红了,他再也不想过。
杨连高暗想:我得再下一剂猛药,务必得尽快把妃妃表妹和杨沅送做堆儿。
若迟了……还不知道有多少蔡渊李渊夏侯渊,都学他吴渊送妹子。
锦上添花,哪及得雪中送炭!
第727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抚帅是要开学馆、建书院,延揽天下才子名士,编撰一部川峡丛书?”
“不错,这才子名士,唯一的标准,便是才,不拘一格的才。”
“他是哪里人,不重要。哪怕他是吐蕃人、西夏人,金人,本官唯才是举。”
杨沅笑道:“这件事,当然不需要吴家主去做,本官会请蜀学大家木易先生来川峡主持大局。
不过,此番在蓬州,本地宿儒名士却还需要吴家主代为邀请,举办一次‘雅集’。”
“抚帅吩咐,吴某自当效力,只是……遍邀天下名士的话,所费不菲,只为编撰一部书,值得吗?”
不要以为你红口白牙一说,各方名士就会趋之若鹜。
车马费、润笔费等,都是需要极其丰厚的。
当然,“名”也是打动这些才子的一个必需手段。
著书立说,传之后世,这是再如何以清流自诩,以隐士自诩的文人都控制不住的诱惑。
名和利都有了,还怕他们不来?
杨沅听了吴渊的话,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对他一个商人做太多的解释。
通过这种方式,他就有大量的人才可用了,他需要人才啊。
尤其是川峡及周边地区,民族太多了,只靠大军屯驻和经贸联系,只能维持一时之稳定,是无法长久的。
包括大宋方略接下来针对的西夏。
西夏打下来就结束了?
不,那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威之以武,同之以利,化之以文,这三者,是顺序,也是步骤。
最后一步,必须以前两步为基础。
但是没有最后一步,前两步所产生的大好局面就如镜花水月,最终还是要一场空。
杨沅是想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
为此,他需要大量的笔杆子。
杨连高对此则有着不同的解读。
他想,治国平天下,文治武功,皆不可偏废。
文武并用,武以卫文,王霸之业方才可期。
杨沅这是要通过修书,不动声色地招揽天下英才,扶植文教精英啊。
这个法子不错,等我当了皇帝,我在大理也要这么做。
皇帝……
一想到这个称呼,杨连高心中便一阵火热。
……
杨连高回到自己住处,慢悠悠地喝了半盏茶,才发现刀妃妃没在身边。
以前他只要一回来,表妹就会过来嘘寒问暖的,他也习以为常了。
“来人,去请刀姑娘。”
杨连高没有多想,便吩咐自己的随从,去把刀妃妃喊来。
刀妃妃近来有了心事。
自从表哥说出他的苦楚为难,技巧地暗示,只有杨沅才能救他。
可要和杨沅建立如此密切的关系,就需要她从了杨沅。
自那时起,刀妃妃就陷入了矛盾、挣扎和痛苦之中。
她不是觉得杨沅不够好,只是她从记事起,爹娘就给她灌输了长大要嫁给连高表哥的念头。
她自己也觉得连高表哥非常优秀,值得她陪伴终生。
可是她十七年来一直理所当然的人忽然要换了,她能轻易理解接受才怪。
不过,因为受了表哥的暗示影响,她这一路走来,倒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悄悄观察杨沅了。
当一个男人成为她潜在的伴侣目标时,她又怎么可能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他。
看着看着,她竟慢慢觉得,那个男人果然很优秀,就像一只璀璨的金孔雀。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人能夺走他的光辉。
就连她心目中一直是天下第一优秀的连高表哥,在他面前都是谦卑的。
不,准确地说,是谄媚的。
刀妃妃知道这个词不好听。
可是,一旦下意识地把杨沅和表哥当成择偶的对比目标摆在面前,稍稍减少一些对表哥的滤镜,她就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这个认知,让她感觉很羞愧。
我……怎么可以这么评价连高表哥呢?
刀妃妃羞愧地握紧了手中的撒穗荷包,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这是一只葫芦形的撒穗荷包,上边绣着“蜂戏牡丹”,缀有五色丝穗和小珊瑚珠。
摆夷少女从十一二岁就开始学描绣。
绣出的成品,只拿来自用或者赠送亲友。
但,绣的最精致、图案意喻男女之情的那唯一一只,只能送出一个,送给她的心上人。
这只“蜂戏牡丹”的葫芦状撒穗荷包是刀妃妃绣的第九个。
前八个但有一点瑕疵,就被她毁掉了。
她一定要绣出一个最完美的撒穗荷包,把它亲手送给自己将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因为她送出的不是一个荷包,而是她的心、她的人、她的一辈子。
她又岂能不珍视,不绣出一个最完美的出来。
现在,这只让她已挑不出瑕疵的荷包已经绣好了,可是……
刀妃妃心中怅然若失。
当杨连高的人赶来时,心乱如麻的刀妃妃收拾好了心情,赶到了表哥的住处。
院门外,正有几个随从正在忙碌着,往一辆车上装着东西。
走进堂屋,刀妃妃就发现,桌上还摆着一个尚未系上的包袱,里边都是金子,唯有一点银,是一支漂亮的银孔雀造型的珠钗。
大理国女人的首饰,都是重银不重金的。
“表哥,你这是……”刀妃妃有些疑惑地问道。
“啊,妃妃你来了,坐。”
一脸沉重的杨连高忽然露出了笑容,拉着刀妃妃,让她在椅上坐下。
“妃妃,表哥准备好车马,你就先回大理去吧。”
刀妃妃吃惊地道:“什么?我们不一起走吗?”
杨连高沉默了片刻,道:“我派几个可靠的侍卫,护送你先走。你不和我同行,便安全许多。”
刀妃妃紧张地道:“表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
杨连高苦笑一声,道:“表哥打听到消息,杨连山在我返程路上布下了重重埋伏,只等我回去,便……”
刀妃妃俏脸一紧:“那……那你想怎样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