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957章

作者:月关

  饶是如此,他同样感觉不安。

  他也认为,所有执掌兵权的人,都该加以防范,防范他不可节制的那一天。

  不过,他倒不认为刚刚赴潼川府上任一年的杨沅,有这个能力拥兵自重。

  他担心的是,杨沅好大喜功,自以为可以节制利中诸军,更顺利地完成朝廷的整顿西军计划。

  可实际上,反被那些利中兵痞所利用。

  杨沅资历太浅,能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

  利中的文武大员们众口一词拥戴杨沅,只怕就是担心朝廷派一个他们糊弄不住的重臣过去,以后不能为所欲为吧。

  一念及此,魏良臣与沈该两位宰相算是殊途同归了。

  他们心中都打定了一个同主意:“杨沅,不可兼任利中之主。”

第711章 吾欲拜杨沅为义父

  临安,为了由谁坐镇利中,王相意见不一,难免又要起一番争执了。

  朝廷其实也很为难。

  鉴于川峡的特殊局势,只有张浚或者杨存中这样的老资格去了,才能镇得住。

  可是现在大宋全国的军制改革,正由张浚负责推动。

  两淮边军和中央禁军的重组,也要由杨存中来主持。

  临时抽调他们,是会影响大事的。

  而其他军界大佬,如李显忠、邵宏渊之流,现在还不够资格去弹压西军。

  况且,利中文武大员们已经主动上书,保举杨沅了。

  与其说他们是在举荐,不如说是利中的文武大员们,在一番利弊权衡之后,选出了一个能让各方都能接受的共同利益代理人。

  这时换一个人去,但凡不能叫他们心服口服,只怕就要再出大乱子。

  甚至是张浚或杨存中。

  杨政所遭遇的这场兵变,不就是前车之鉴么?

  因此,沈该和魏良臣虽然不情愿让杨沅再兼利州中路之主。

  可是,他们实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提出来。

  ……

  临安城里就利中之主的人选取舍不定的时候,杨沅一直等候在南郑。

  杨沅是奉旨赴利中调查裘皮儿一案的钦差大臣,但他是被皇帝就近从潼川府调过来的。

  做为钦差大臣,他同时还是潼川府路经略安抚使。

  因此,他自然没有千里迢迢押解徐夫人等一干人犯,长途跋涉回临安的道理。

  所以他暂时留在南郑城,一方面是因为杨太尉之死,他这个刚被认下来的本家兄弟,没理由不参加自己族兄的葬礼和善后事宜。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边料理着丧事,正好等候朝廷消息,他也免得折腾。

  但他却不知,时寒等人上了一封联名荐举的奏章,却让他停驻南郑的行为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这是……一种变相的黄袍加身。

  杨政死的突然,又因兵变耽搁了两日,已经来不及通知各方。

  所以,除了利中本地的官绅要员,只有相邻的利州西路吴家、利州东路的温家和郭家,急急派了人来,参加杨太尉的葬礼。

  吴家派来的是吴璘之子,利州西路前军同统制吴挺。

  吴挺虚岁才刚过二十,就已是一位英气勃发的少年将军了。

  不过,杨政到底因何而死,吴家显然也隐约有所猜测了。

  杨政既然死了,杨家军归并吴家军就有了无穷变数。

  再加上利中的文武大员对吴家颇有戒意,杨政的族弟杨沅又立场不明。

  因此,吴挺只是规规矩矩地参加了葬礼,没和任何一方多打交道。

  杨政一入土,他便连夜返回了利西。

  利东方面,温家的温泫臣派来了他的儿子,少帅温世双。

  郭家则由现在的家主,开州经略安抚使郭棣亲自赶来吊唁。

  当初郭玉岫以女子之身参加科考,实则是为了扩大影响然后告御状,要告的就是这个郭二。

  为此,杨沅还特意同他接触了一下。

  但一番接触下来,杨沅感觉此人谈吐谨慎,举止谦卑,倒不像个跋扈恶毒之人。

  不过,人不可貌相,表象这种东西最是靠不住。

  反正他已经让姬香带着花音和小奈去利东布局了,此人的真面目究竟如何,一番明察暗访后必有答案。

  为免打草惊蛇,杨沅便也没有和他做出过多的接触。

  杨太尉是在停灵五天后出殡的,加上潘泓岳兵变耽误的两天,一共是七天。

  杨太尉入土时,因为路途遥远,朝廷对杨政的“追谥”还没有到。

  为此,杨太尉的碑便暂时没有立。

  这等大臣,一旦过世,朝廷必有追赠和谥号,要等朝廷的恩旨到了,刻在碑上,才能立碑。

  整个丧葬过程,全是杨沅一手张罗的。

  杨福是个不任事儿的,而且他有严重的消渴症,也受不得乏。

  再加上利中的军政大员,大多都和他父亲称兄道弟,是他的长辈,他也应付不来。

  杨沅则不然。

  钦差大臣、右谏议大夫、潼川路经略安抚使、开国郡公……

  这一系列的头衔,放眼整个川峡,也只有吴璘、杨政和温泫臣可以和他平起平坐。

  这身份足以辗压利中的文武大员了。

  况且论辈份,他是杨政的族弟,这些人想跟他摆老资格也摆不起。

  因此,自然是能者多劳,许多事情,杨福都拜托他这小叔了。

  如是者忙了七天,杨政入了土,杨沅也似被扒了一层皮,累个半死。

  于是,杨沅便吩咐闭府三日,不见外客。

  反正杨福父子是要为杨政守孝的,在此期间他们不能见外客。

  杨沅又是奉旨差派至此的钦差,该办的事办好了,在利中也就没有他的事了,正好歇歇。

  ……

  这一日,一行队伍走进入了南郑城。

  南郑城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自然不禁出入。

  一辆矮腿马拉着的轻车,后边又有六辆长途大货车,由数十名青袍随从护卫着。

  城守官验了“过所”,是从吐蕃来此做生意的商人,便挥手放行了。

  队伍入城,先去寻客栈住下。

  好在南郑刚刚出事不久,许多商贾受惊吓跑了,客栈空了许多。

  于是,他们干脆包下了一家客栈。

  安顿下来之后,车队主人便带了四名随从,还有那辆轻车,往太尉府而去。

  到了太尉府前,只见大门紧闭,门前冷清,无一人来往,骑在马上的那名骑士不禁微露诧异之色。

  此人一袭皂青色的长袍,身量颀长,肩宽背厚、相貌英俊,虽然极有朝气,却又透着一种沉稳敦实的气质。

  他抬眼看看太尉府的门楣,确定没错,这才一偏腿,从马上矫健地一跃而下。

  抓起门上兽环轻叩了几下,大门上的小门儿便开了道缝儿。

  门子一脸不耐烦地刚探出头来,一只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掌就递到了面前,掌心赫然是一根金条。

  门子两眼一瞪,施展无影手,刷地一下,那掌心便空了。

  门子再抬头时,已然笑容可掬:“这位公子是?”

  “大理杨连高,求见杨太尉。”

  “哎哟,公子要求见我们老太爷?”

  门子回头看看,连忙从小门出来,杨连高这才看清他腰间缠着白带子,不由一愣。

  门子收了人家一根金条,态度无比热情,就小声地把太尉府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杨连高大吃一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门子道:“正是,我们老爷和两位少爷还在为老太爷守孝,现如今当家的是我们叔老太爷子。”

  杨连高又是一愣:“叔老太爷?杨太尉……他有兄弟?”

  门子道:“有的,当年金兵南下,我们老太爷家族沦陷于北地,也有一些子弟分散难逃,前不久,我们老太爷才认回这个兄弟。”

  杨连高欣然道:“那么,可否让我拜会一下叔老太爷。”

  门子为难地道:“叔老太爷为老太爷操办丧事,着实累了。为老太爷出殡回来,叔老太爷便说要闭门三天,如今正是第三天。

  这位公子,您要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可以明天再来,小人实在是不敢打扰叔老太爷啊。”

  “哦?明白了。”

  杨连高目光微闪,又道:“那么,明日我再来拜会叔老太爷。不知利中如今何人主事,这位叔老太爷,现今是什么身份?”

  此时杨政过世,必须由他签署的文书公函都在积压着,其余事情,暂由时寒打理着。

  但,这门子可是杨家的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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