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768章

作者:月关

  寇黑衣喘息的比较激烈,相较于他,修习了上乘内家功夫的杨沅就从容了许多,气息依旧平稳。

  寇黑衣大口地喘息着,慢慢回过身来,看了杨沅一眼,笑道:“不错,你比我厉害一些。”

  杨沅把刀一横,缓缓逼近,他察觉到,脚下的泥土比较松软,一旦用力,更会产生泥泞,这会延滞他的身法。

  不过,这环境同样也会影响寇黑衣,寇黑衣比他站的更靠河边,脚下泥土只会更加湿润。

  杨沅道:“你通敌卖国,罪大恶极,如今已是插翅难逃,束手就缚吧!”

  寇黑衣坦然道:“我可没有卖国,我为我的国潜入你的国,我做的越多,功越大,何罪之有?”

  寇黑衣丝毫没有为他目前的处境担心,又或者被抓或者能够逃走,于他而言都无所谓。

  他眸中甚至还带着笑:“你的甲历中说,你曾潜伏于北国十年,并成功进入架阁库这等机要之地,你在金国的罪,就是你在宋国的功。我,也一样。”

  寇黑衣笑着道:“我不是宋人,所以,我只有功,没有过。”

  杨沅的脸色沉了下来,一字一句地道:“我大哥的死,也是你的手笔?”

  寇黑衣脸上的笑还未敛去,眸中已掠过一抹痛意。

  “他的死,与我无关。”

  寇黑衣顿了一顿,缓缓道:“杀害他的,是你们宋人。”

  杨沅相信他的话,因为之前他就已经查到了真相。

  现在一问也只是想知道,寇黑衣在其中有没有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宋国和金国,都有许多对自己的国家立有大功,最后却被自己的国家葬送的人。

  那样的人,才是心最痛的吧?

  杨沅缓缓举起了刀,对寇黑衣道:“那么,你比我哥幸运多了,好歹将要杀你的,不是你的自己人!”

  说着,杨沅就扑了上去,寇黑衣马上举刀迎了上来,依旧带着笑:“多谢你的好意,可我还不想死!”

  ……

  机速房这边开始了行动。

  “蝉字房”被郑远东亲自带人控制住了,所有“蝉字房”人员全部控制起来,等候调查。

  “蝉字房”对外间谍名单被调取出来,启动了最高级别的示警。

  所有接到警讯的谍报人员,将会立刻采取转移、逃归等措施,与其现在身份做彻底的切割。

  只是大宋在金国多年以来营心经营的谍报网将要毁于一旦了,再想重新建立起来,还不知道需要多久。

  临安城内也开始了抓捕行动。

  机速房的人牵头,御前弓马指挥所和皇城司抽调了大批人马,开始对涉案人员实施抓捕。

  勘印房主事徐洪诚是第一个被控制起来的。

  他被抓起来的时候,正一个人躲在勘印房里调配印钞油墨,可谓是人赃并获。

  会子务官员杨雷峯也被抓起来了。

  他被抓起来的时候,正美美地想着今夜去寻李巧儿快活。

  昨儿晚上他就告诉家中那位悍妻,今夜将由他在会子务值宿。

  会子务并不需要官员值宿,但是杨雷峯自己编造了这么一个值宿制度。

  多年下来,他的妻子早就深信不疑。

  李巧儿书铺被查封了。

  李巧儿本人、印书铺管事,以及老苟叔发现储藏专用油墨的那间仓房里的印书匠们,全被带走了。

  “进奏院”的监官苏乔也被带走了。

  他被带走时正在上值摸鱼,偷偷编撰着新一期的“临安小报”。

  苏乔与此案是否有关,此时尚不确定。

  但是作为一个与案犯来往密切的人,他理所当然要接受调查。

  打铜巷翠玉楼的水芙姑娘也被带走了。

  机速房官差闯进房间时,刑部右侍郎费力沙正打马扬鞭,试剑江湖。

  忽然间就被一伙提着明晃晃的刀子的机速房探子闯进来,吓得费侍郎差点儿萎了。

  欢潭镇上,南风迟员外也被带走了。

  何七七缫丝作坊并不属于他,只是众多由他做“总代理”的作坊中的一家。

  但是此案关系重大,他也得被带去衙门接受调查。

  一时间,欢潭镇上流言四起。

  南风迟还没证实有罪,关于他是金人间谍,他家院子里埋满了尸体的流言已经传遍了欢潭。

  ……

  河边,杨沅和寇黑衣兔起鹘落,身形敏捷,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

  但是事实上已经因为地面的影响,让二人的动作都已大打折扣。

  二人穿的都是官靴,沾上泥巴之后极难甩脱,让二人的脚也是越来越沉重。

  这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一轮红日托在水面的尽头,随着波浪起伏。

  滩涂上有稀疏的芦苇,在晚风中轻摇曳着。

  杨沅和寇黑衣就在这红日芦苇前竭力厮杀着。

  寇黑衣已经气喘如牛,但后劲儿仍然很足。

  杨沅的呼吸也已急促起来,但比寇黑衣要绵长许多。

  再打下去,显然寇黑衣要落下风,可这时候,一条船摇了过来。

  船上一个货主,一个艄公,他们由于角度的问题,直到驶近了,才发现在岸上激战的两人。

  艄公惊咦一声,把长长的竹篙往水中一扎,船儿定了下来。

  那货主也惊讶地向岸边看来,一脸的兴奋。

  这样的戏码,当然是不常见的。

  袁成举领着七八个人,提着刀追了过来。

  郭绪之带人留在缫丝作坊,控制作坊上下人等,清抄仓库深出那间用来印制假交子假会子的所有工具。

  袁成举带着人,刚刚追错了方向。

  他们沿着从作坊出来的路追下去几里地,发现不对,这才又追回来。

  这一次他们直接穿过荒草滩涂地面,循着那条排放泡茧污水的小河,跑到了这里。

  寇黑衣和杨沅兵刃相交,擦出一溜儿火星,双方掌中刀交错到了对方兵刃刀锷的位置。

  两双冷厉的目光一碰,杨沅冷笑道:“你逃不掉了。”

  “未必!”寇黑衣突然一按刀柄上的卡簧,“绷”地一声,抽剑便刺。

  杨沅愣了一刹,因为寇黑衣的刀还格架在他的刀上。

  就只这一迟疑,寇黑衣的“刀中剑”便在他的上臂刺了一剑。

  一剑刺出,寇黑衣转身便走,在滩涂上一连迈出五步,却不是走的直线,而是一道弧线。

  五步之后,他的脚就踏在了滩涂的一块石头上。

  这块石头,刚刚交战中就被他发现了。

  寇黑衣奋力一踏,纵身一跃,就像一只黑色的大鸟,腾空而起。

  那条看热闹的船就停在河心靠这边一侧的缓流中,距岸边约两丈的距离。

  在船上艄公想来,这个距离已经绝对安全,却没想到搏斗双方之一,竟尔冲到河边,猛然跃来。

  杨沅强忍臂上疼痛,手中刀使一个黏劲儿,将尚未及落地的“剑鞘”急旋了三匝,向前一振,便朝空中那只“大鸟”射去。

  “噗!”

  寇黑衣以刀作鞘的“剑鞘”刺中了他的后心,却并没有发生杨沅预料中的透体而入。

  “剑鞘”刺中寇黑衣的后心,便弹落了下来。

  寇黑衣“轰”地一声,重重砸在那船侧三尺左右的地方。

  只见他一手握剑,仍是双臂奋力挥动,双腿踢踏着水面,借着余势未尽的冲劲儿,迅速涌到了船边。

  寇黑衣伸手往舷上一搭,便带着一蓬河水冲上了船去。

  这船不大,被浪一冲,又吃寇黑衣一撞,立即剧烈摇晃起来。

  那艄公还好,那位货主却是站立不稳,晃了几晃,惊呼一声,就一头栽下水去。

  吃瓜的变成喝水的了。

  杨沅这边一见“剑鞘”明明刺中了寇黑衣的后心,居然没有伤了他,不由惊咦一声,手中刀马上掷了出去,直奔寇黑衣的后脑。

  寇黑衣借着一冲之势,向前一窜,手扣住船舷,猛地向上一窜,人刚窜上船去,杨沅那口刀就刺中了他的大腿。

  寇黑衣痛哼一声,一个翻身,便摔到了艄公脚下,手中剑向上一指,正顶在那艄公胯下:“开船,走!”

  那艄公吓的魂不附体,这么锋利的一口剑,就抵在他的胯下,哪里还敢反抗。

  艄公慌忙答应一声,拿出吃奶的劲儿提篙一推,船便向对岸荡去。

  寇黑衣坐起身来,与追到岸边的杨沅四目相对。

  杨沅一手按着手臂,指间血迹殷然。

  寇黑衣大腿上插着一口刀,虽未伤及骨头,却把大腿刺穿了。

  他咬着牙,把刀一拔,撕下袍襟迅速地裹扎了一下伤口,看着愈来愈远的杨沅,忽在咧嘴一笑。

  夕阳下,一口白牙,森森然仿佛狼的獠牙。

  ……

  “我的伤不重,只是臂上中了一剑,未曾伤到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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