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75章

作者:月关

  曹泳这属于走了狗屎运。

  而中书舍人季若旬的发迹史,那就比他要励志多了。

  季舍人有今天,全靠他自己后天的努力。

  有一次宴会上,秦桧打了个喷嚏,一位宰相在公开场合,这当然是很不雅的事。因此秦桧甚觉尴尬。

  当时敬陪末座的季若旬见了,马上放声大笑起来。这一笑,他不但喷了一口饭出去,还把自己呛得脸红脖子粗的咳嗽不止。

  一时间,季若旬就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秦桧打喷嚏的事也就没人理会了。

  秦桧见他如此识趣,很是赏识,回头就把他提拔了起来,调到自己的亲信参知政事王次翁身边做官。

  季若旬从此也就得了一个“喷饭大夫”的雅号。

  后来,经秦桧从中斡旋,金国同意让赵构的生母韦太后返回宋国。

  秦桧便派心腹王次翁担任奉迎使,由韦太后的弟弟韦渊和秦桧的妻兄王担任左右副使。

  一同前往边境迎奉皇太后,“喷饭大夫”也跟着王次翁一起去了。

  韦太后一行人是四月份离开五国城的,六月份才赶到燕山府。

  此时天气已经非常炎热,而且越往南走天气就越热,那些金兵便磨磨蹭蹭的不想赶路了。

  韦太后唯恐夜长梦多,便向金人使者求借三百金,说是要购买一些礼佛用品,并承诺回了宋国之后加倍偿还。

  这一进一出,就是翻倍的收益,金人使者欣然同意。

  韦太后得到这笔钱后,几乎全部用作赏赐,赐给了护送她南下的金兵。

  那些金兵得了她的赏赐,也就不好再叫苦拖延,行进速度就快了起来。

  八月份的时候,韦太后的车驾终于赶到了边界。

  韦太后正盼着回到大宋这边,那金国使者却向她讨债了,要她先还钱,再放人。

  韦太后就让人去宋国边境那边,向她弟弟韦渊借钱。

  韦渊这怂包竟然连这种事都不敢做主,跑去请示正使王次翁。

  王次翁倒是没多想,顺嘴就要答应,幸亏季若旬在旁边提醒了他一句:“执政欲结纳太后而远秦相乎?”

  这句话让王次翁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可是靠着秦相才发达起来的,迎奉太后南返,也是秦相一力促成的。

  如果他擅作主张,秦相会不会认为他是想越过自己,向韦太后邀功?

  韦渊做为韦太后的亲弟弟,都不敢擅借这笔钱,他岂能扛这口锅。

  于是,王次翁便命人快马回临安去请示秦相。

  就这样,韦太后在边境上眼巴巴地等了三天,就是不能迈过那条边境线。

  最后还是王实在看不下去了。

  王是秦桧的妻兄,而秦桧有些惧内,所以王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于是,由王出面借给韦太后六百金,韦太后还了欠款,这才回归大宋。

  韦太后回到临安之后,马上就跟儿子赵构哭着告了王次翁一状。

  赵构从此对王次翁深恶痛绝。

  秦桧倒是因此把王次翁当成了自己的第一心腹,可架不住赵构恨死了王次翁。

  说到底,王次翁也只是秦桧的一条走狗,秦桧不至于为此就和官家翻脸。

  官家屡屡找王次翁的碴儿,秦桧包庇了王次翁几番,后来不胜其扰,便给了王次翁一个闲职,想让他暂时避一避官家的风头。

  可赵构还是不肯放过王次翁,秦桧无奈,只好让王次翁致仕。

  在秦桧想来,先让他赋闲三两年,再找机会起复他。

  结果这王次翁福薄,致仕后没两年就染病死了。

  王次翁虽然死了,季若旬却还活着吧。

  秦桧知道是季若旬把他摆在第一位,当时才如此提醒王次翁,因此把他也引为了心腹。

  王次翁死后,季若旬倒是官运亨通,直到如今,坐上了中书舍人这个重要位置。

  因此曹泳与季若旬之间,也算是休戚与共的同盟关系。

  曹泳见了季舍人,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道:“自从尺玉丢失,童夫人郁郁寡欢。

  “秦相为此也很不开心。小弟有意让小女陪童夫人往凤凰山走一走,散一散心情。

  “只是童夫人只与季兄的孙女书瑶交好,乃是闺中密友,此事还需季兄成全才行啊。”

  季若旬听了,不禁对曹泳肃然起敬。

  曹府尹这是开窍了啊,居然想出让女儿陪游的办法,这拍马溜须的本领,颇有我“喷饭大夫”当年的风采呀!

  这种事,对他也没有坏处,季若旬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

  夜晚,一场措不及防的雨,不期而至。

  江南的雨是温柔的,即便是从天上下来时,带着一些凛冽的气势,一旦遇到那黛瓦白墙、平湖流水,也会变得缠绵起来。

  雨,并未影响到游人的兴致,但宋家小食店还是早早就打烊了。

  鹿溪站在门下,将一块告示板挂在门板上。

  告示板上写着八个大字:“家有喜事,歇业两天。”

  一个邻居妇人打着伞从旁边走过,瞧见告示板,不禁笑道:“哟,鹿溪,家里这是有喜事啊?”

  “啊!是孙大娘啊!”

  鹿溪垂下头,卷着衣角儿,忸怩地道:“大娘你怎么知道人家要订亲了呀?”

  孙大娘呆了一呆,我知道吗?

  这孩子,我这一问,她还以为我知道了,自己就给说出来了,心眼儿太也实诚。

  宋老爹拖着一条残腿,在房间里一遍遍地盘点着明天要用来招待媒人和交付给男方的东西。

  “诶?鹿溪去哪儿?”

  宋老爹点着点着,忽然发现女儿不见了。

  刚才叫她去挂打烊告示来着,可这都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了,还没回来?

  宋老爹放心不下,便扶着瘸腿往前堂走去。

  宋老爹刚走进大堂,就听外边有人说:“鹿溪呀,今儿这么早就打烊啦。你这挂的……,嗬,有大喜事呀?”

  接着是鹿溪羞羞答答地声音:“呀,原来是郑伯伯。人家明儿只是定亲,定亲是小喜,不算大喜呢……”

第85章 鸳鸯织就欲双飞

  这个臭丫头!

  宋老爹二眉倒竖,站在堂屋里运气。

  运了半天气,忽然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摇了摇头,便默默地转身回后院儿了。

  本来,他是打算这定亲礼就不告诉街坊邻居了,家里简单操办一下了事。

  可这定亲礼,显然在女儿心里,可是看得很重呢。

  算了,不管她了,这块打烊的牌子,一时半晌的,只怕她是挂不上了。

  宋老爹回到房间,继续清点起来。

  五条活鱼已经养在缸里,招待客人的酒肉也准备好了。

  女方的陪嫁清单上,首饰、动用、床榻、帐幔……,也都一一列明了。

  虽说宋老爹只是小门小户的人家,没能力给女儿陪嫁田土、山园,

  更做不到“十里红妆”,把女儿嫁人后一辈子的花用,包括寿衣、棺材都给准备齐全,但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正不放心地再度点检着,一传十、十传百,得着信儿的热心邻居们便纷纷冒雨赶了来。

  有去帮着对门杨家兄弟张罗的,有来宋老爹这边帮忙的,整个小院儿,顿时沸腾起来。

  等鹿溪回了后院,想要帮着爹爹做点事的时候,却被婶子大妈、大姐大姨的给撵开了。

  鹿溪可是明天定亲的主角,哪有女孩儿家自己来张罗这些事儿的道理。

  鹿溪无事可做,还被一群婶子大娘调侃,说得她脸热心跳的,干脆就逃上了楼。

  鹿溪想打开窗子看看对面情形,又有些羞涩,怕被杨大哥看见。

  正犹豫间,巷尾冯家大嫂子就笑眯眯地上了楼来,手里还捧着一口匣子。

  鹿溪赶紧上前相迎:“冯大嫂,你快坐,小心头顶,可别磕着了。”

  冯大嫂在榻边坐了,笑眯眯地道:“鹿溪呀,你娘走的早,身边没个方便的长辈教你东西。

  “大家伙儿啊这一合计呀,就推举我上来教教你,谁叫你大嫂子我能生呢,五年咱就生了三,哈哈哈……”

  鹿溪有些茫然:“冯大嫂,你要教我什么呀?”

  冯大嫂把匣子放在榻上,向她招了招手,一脸神秘地道:“你过来,瞧瞧,这可是你大嫂子当年成亲时的‘嫁妆画’和‘压箱底’,过来看看,你一边看着,我一边跟你讲。”

  那“嫁妆画”,一卷共十二张画。

  那“压箱底”,是葫芦、南瓜、石榴等形状的瓷器,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

  冯大嫂随手拿起一个,轻轻一旋,那瓷器上半部竟是个盖儿,一下子就揭开来。

  里边有两个烧制的小瓷人儿,一男一女,摆着一个不可名状的姿势。

  鹿溪不懂,所以瞪大了眼睛,看得非常仔细。

  看着看着,她的脸上便飞起了不可名状的红霞,结结巴巴地道:“冯大嫂,这……这都是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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