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如今躺在温暖的浴汤中,任由温暖的水流包裹着他的身体,水的浮力把他的身体轻轻托起,在浴桶中半浮半沉的,当真是说不出的解乏和放松。
三天来紧张的情绪得到了舒缓,不知不觉间他就睡着了。
在这里,他没有什么戒心,心神彻底放松,因此青棠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熟睡中的他也没有察觉。
厨房里热火朝天,因为生意兴隆,厨师们都在忙碌着。
鹿溪和丹娘到了她们专用的灶台前,这里早已备好了各种食材。
今晚,她们本就要为二郎亲手调羹汤,侍候一桌丰盛筵席的,食材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丹娘系好围裙,忽然发现她专用的水案切墩改刀的小助手青棠不在,便对进来端菜的春花叫道:“春花,你去喊青棠过来帮忙。”
春花答应一声,端着做好的一道菜肴出了厨房。
她本想先把菜给客人送去,再去找青棠,却见青棠迎面走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受了惊吓。
“我的天,那么大!这也太吓人了,师父这个劳,弟子怕是代不动了……”
“青棠!”
“啊!”青棠吓得一哆嗦,这才看见对面的春花。
春花道:“丹娘喊你去厨下帮忙呢。”
“哦,好……”
青棠拔腿就奔了厨房,好像要逃离什么危险似的。
“青棠来了,快点,把它切片焯水……”
鹿溪和丹娘已经忙活起来了,一见青棠进来,丹娘便放下案板上的活儿,转身守在了一张灶台旁。
青棠走过去,捧起丹娘指的那口坛子往案板上一倒,一砣四斤多重的象拔蚌就落在了案板上。
青棠一个哆嗦,差点儿把坛子给扔了。
青棠拍拍胸口,提起刀,小脸通黄地问道:“师父,这要怎么做啊?”
丹娘在自己的灶台前忙碌着,随口答道:“切片焯水。”
“哦!”
青棠小手按住食材,不敢直视地扭过脸儿去,一刀切下……
“哎~呀!”
青棠举起手指,眼泪汪汪地看丹娘:“师父……”
丹娘没好气地嗔骂道:“你呀,真是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还不快去包扎!”
……
秦府,无暇堂。
“百猴嬉”的坐地灯架上,几十根蜡烛将室中映得一片通明。
秦桧坐在书案后面,对面站着一人,身着常服,四旬上下,容颜清朗。
二人面前的书案上,正摊开着一副临安地图。
秦桧指点着地图,缓缓地道:“每年上元夜,官家登画舫游河观灯,与民同乐。
所走的路线,都是从余杭门(武林门)出发,经潮王桥、御码头、富义仓,到香积寺登岸,进香之后,再由陆路返回宫中……”
如今,因为“马皇弩”失窃一案,秦系党羽纷纷落网,元气大伤。
但秦桧却仍然神情淡定,既没有在外人面前装出的气息奄奄,也没有因为羽翼被剪除而焦虑不安。
他已经打算掀了桌子另起炉灶了,自然不在意官家现在对他采取的行动。
站在书案对面的,是枢密院守右司员外郎林一飞。
林一飞,字升卿,乃是秦桧的心腹。
秦桧点了点地图,问道:“升卿,你觉得哪个地点更适合下手?”
林一飞沉思片刻,指向地图道:“卑职以为,潮王桥、御码头、香积寺,都是极合适的地点。”
秦桧缓缓道:“我们动手的机会只有一次,要务必成功才行。”
林一飞肃然道:“卑职需要去这几个地方,再反复走上几遍,然后才能确定最合适的地点。”
秦桧面露欣赏之色,抚须道:“不焦不躁,谋而后动。好!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理当慎重一些。”
他缓缓卷起地图,对林一飞道:“老夫对你期许甚深,升卿啊,此事若成,熺儿为相,你……就是枢密使的唯一人选了!”
林一飞心中顿时一暖,他几乎脱口就要问出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坊间早有流言,说他是秦桧做乡村教师时与一个丫鬟所生的儿子。
后来秦桧考中进士,被王家招为女婿,夫人王氏不容于他,所以他就被秦桧托养于好友林家了。
林一飞听说这个传言后,也是半信半疑,信更多于疑。
一则,他的官儿并不算大,但秦相却能把他引为心腹。
如今谋划弑君,如此大事,连秦熺都不得与闻,秦相却能与他相商,何以如此信任?
再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和秦相,确实有那么几分相似。
但,如果他的身世真的有问题,秦相不说破,他主动询问的话,只能让双方难堪。
所以,话到嘴边,林一飞还是理智地咽了回去,只向秦桧长揖一礼,道:“卑职明日,就去运河沿线走访,待确定地点,再禀报秦相。”
第283章 薛猪猪有点渣
杨沅这一晚休息的很好。
一番沐浴后,本已神清气爽。
又有美人左右相伴,吃酒用菜,直至醺然,身心自然得到了放松。
只是小青棠表现持有些奇怪。
杨沅印象里的青棠,一直是古灵精怪的。
特殊的生活环境,让这小丫头在有些方面非常成熟,有些方面又比同龄人还要单纯,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小丫头。
不过这一晚,小青棠敬陪末座,却总是偷偷地看他。
偶尔两人目光相碰,杨沅就觉得小青棠的目光如见神明,眼神儿里充满了敬畏。
我不就考个举人吗?至于这副表情嘛!
这我要是考个进士回来,你还不得跪下来吻我的脚?
杨沅有些不以为然。
他也知道,文化知识很重要。而且人类社会越是发展,文化知识就越重要。
不过,这小妮子对“知识分子”,就这般崇拜吗?
杨沅看在眼里,不禁动了心思。
小青棠在寻常人家,已经是可以出嫁的岁数。但杨沅并不觉得这是适嫁的年纪。
家里不差她这口饭,既然她如此崇尚知识,此番从山阴回来后,我给她找个西席先生?
这主意不错,到时还可以让鹿溪和丹娘有空时也一起跟着学学。
学,可以学些实用之学,倒不必诗词歌赋,那玩意儿杨沅其实不太感冒。
尤其是女人学诗词歌赋,他觉得就是个坑。
除非这女人像男人一样有丰富的社交机会。
否则,整天研读那些玩意儿,字斟句酌,苦思冥想,人却困在一个小圈子里,很容易就会变成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人,特别容易抑郁。
青棠撇着一根被包扎成了胡罗卜的手指头大快朵颐,完全不知道因为她今晚的异样神情,居然让杨沅动起了给她找老师的想法。
那盘象拔蚌片蘸芥茉酱油,小青棠一口都没吃。
她一看到就会联想,一联想就觉得疼!
嘶~,手指头真的好痛。
……
杨沅一早来到机速房,机速房上上下下就围拢了过来。
对于杨沅能坚持考完三场,大家都很钦佩。
当他们听杨沅说,对答卷很有信心时,大家都给予了他善意的鼓励。
接着,其他各房就陆续有人以各种各样的原因赶到“蝉字房”来看新鲜了。
虽然大宋从不限制武职转考文职,但是真正走这条路的人却几乎没有。
因为但凡能走文职的,谁会一开始选择武职呢?已经选择了武职的人,又哪有实力再去考文职?
可杨沅还偏就这么干了。
众所周知,他潜伏北国十年,十三岁就过去了,根本没有名师指点。
这种向学精神,就叫人很欣赏了。
冷羽婵也和“鱼字房”的旧同僚一起过来探望杨沅。
当着众人,两人不能说体己话,但就是偶尔眼神一碰,脉脉含情,冷羽婵心里就暖洋洋的,一腔相思都有了寄托。
从早上升衙开始,差不多大半个时辰,“蝉字房”的人来人往才算消停。
冷羽婵没有理由在“蝉字房”一直耽搁,不过,反正她的身籍问题已经解决,想光明正大地和杨沅在一起,以后随时都可以,她的心也踏实下来了。
所以离开的时候,她也是开开心心的。
杨沅一回到签押房,薛冰欣便尾随而至,一进门,先把门闩上了。
杨沅看着她的举动,不晓得她想干什么,顿时暗暗戒备起来。
薛冰欣对杨沅已经没有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