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骆知客,你一会儿跟他们去,监督其事。”
这种活儿小骆爱干,这和听墙根儿有异曲同工之妙,果然是杨副掌房知我啊!
小骆开心地答应了一声。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人还未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传了进来。
“杨副承旨,我越想越觉得啊,你昨夜真是太棒了!”
冷羽婵穿着一身男式袍服,湿漉漉的头发简单地系一个高马尾,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她方才沐浴的时候,躺在浴桶里,把昨夜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场面复盘了一下。
只觉杨沅从出海开始,简直每一步决定,都是当时的最优选择。
他从蕃人对他的态度变化,察觉不妥,便准确判断出,蕃人要黑吃黑。
他立即调整了计划,并及时向部下示警。
蒲望泉向他接近时,还不曾露出敌意,他就能果断反杀。
而且,就连他拍自己屁股一下,当时来说都是最佳选择了。
一个一直垂涎自己姐姐俏婢的纨绔,下作地占人便宜,小侍女恼羞离去,多合情理啊。
可她实则是溜去底舱放火的,但那种情形下还有谁会怀疑呢?
而杨沅营造出这样一副形象,才麻痹了蒲望泉,使他瞬间反杀三人,毫不费力!
再之后,他占领顶舱、放开顶舱、逃离顶舱、趁机换船……
每一步,如果他的决策慢上一分或者错上一步,都不会有今日的大捷。
这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呀!
冷羽婵越想,对杨沅越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以沐浴已毕,她就迫不及待跑来见杨沅了。
女人的倾诉欲,又恰好碰上了她喜欢倾诉的人,那怎么忍得住?
只是,这句话说完,她才发现,小骆公公和那个鸭哥也在。
他们在,本也没什么。
可是,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为什么透着一丝古怪的神气呢。
“嗯?”高马尾的御姐向他们挑了挑眉,你们看我干嘛?
鸭哥和小骆同时移开了目光。
毛病!
冷羽婵不屑地撇撇嘴,看到案后的杨沅,又眉飞色舞起来:“卑职方才复局昨日之战,越想越觉得副承旨你真是好厉害啊!
当时那情形,若只是我,早就被人坑了,亏得有你,带着卑职辗转腾挪,见招拆招,尤其是夺顶舱和弃顶舱,那一上一下间简直是神来之笔……”
杨沅清咳一声,矜持地道:“冷左衙过奖了,其实我也谈不上多么厉害,还是你我相互配合,和衷共济之故。”
冷羽婵道:“副承旨何必过谦,反正卑职是服了你啦,对你心服口服!”
杨沅笑道:“厉害么?你看,我正写‘呈状’呢,但千头万绪的,竟不知该如何着笔。”
呈状,就是下对上的公文汇报。
如今双屿岛那边结果如何还不清楚,但也得赶紧写份呈状送回去才行。
冷羽婵现在对杨沅已然前嫌尽释,连他占了自己晋升机会都不在乎了。
她觉得,人家是有真本事的,那就该服气。
听杨沅一说,冷羽婵便道:“副承旨是智勇双全的大英雄,刀笔吏的活儿不擅长有什么打紧。
不就是写呈状吗,卑职的呈状也没写呢,不如就由卑职代劳吧。”
杨沅大喜,这玩意儿他是真不擅长,呈状的遣词造句虽然不像奏章那么讲究,可也令人头大。
杨沅连忙起身“让贤”:“来来来,你坐你坐。”
杨沅让开座位,对鸭哥和小骆道:“你们自去忙吧。”
小骆和鸭哥一个急着去接收大船,一个喜欢盯梢窥秘,两人立即离开了。
杨沅忙狗腿地给冷羽婵研墨,道:“我想这么说,前边一笔带过就好,咱们从出钱塘湾,发现蕃人阴谋开始……”
这回杨沅倒没俯身贴着冷羽婵的耳朵说话。
但他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袍,腰间就系了一条细细的带子。
他这一弯腰,冷羽婵都不用扬眸,眼角余光就能梢见他饱满、结实的胸膛。
那极富阳刚之美的块垒,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冷羽婵顿时不自在起来,屁股底下像坐了一块针毡似的。
她连忙低头写字,可是……提笔忘字了……
呈状的基本格式就是起首语+缘由句+请批句+结束语+主送者+落款。
可她刚起首就忘字了。
枢密院……“机”怎么写来着?
杨沅见她捉着笔,瞪着纸张半晌不动,便宽慰道:“条理要说清楚,还要简洁凝练,确实不容易,你慢慢想,不着急……”
冷羽婵把毛笔往笔山上一搁,开始发脾气:“副掌房你老是插嘴,让人家怎么写呀!
昨夜之事是你我一起经历的,还用你再说一遍吗?难道卑职不清楚吗?你去歇歇好不好啊,都折腾一夜了你不累吗?”
难得请到一个捉刀人,至少此时此刻杨沅是不敢得罪的,忙陪笑道:
“你说的对,那你写,我不多嘴了!这一宿鏖战,我还真又困又乏,那我……先去歇息啦?”
冷羽婵没理他,只是嘟着嘴儿把笔提了起来。
杨沅见状,乖乖绕过屏风去,往榻上一瘫,拉过被子,不消片刻,便呼呼大睡了。
第241章 都是代笔惹的祸
杨沅、冷羽婵、骆听夏三人的呈状,同时送进了“鱼字房”。
肥玉叶和薛冰欣不约而同地拿起了冷羽婵的呈状。
肥玉叶飞快地扫了一遍呈状,便拿起铃铛摇了摇,片刻之后,一名书吏走进来。
肥玉叶吩咐道:“你马上去皇城司找木提举,告诉他,刘商秋夺船出海,赶上了截捕金国走私者的海战,并且立下大功。如今……”
肥玉叶皱了皱眉:“如今,他随钱塘水军的林都监去双屿岛剿匪去了。记住,私下告知,且莫张扬。”
“是!”书吏拱手而退。
肥玉叶摇了摇头,同情地道:“木提举也是可怜呐,摊上这么一个活宝,真难为了他。”
薛冰欣捧着肥玉叶抛下的呈本,眼睛瞪得像铜铃。
“掌房,你看呐!你看看冷丫头都写了些什么鬼东西,全篇都在夸杨沅,快把他夸成一朵花了!这孩子完了,被人骗的找不着北了!”
……
皇城司,木恩陪刘国丈坐在那里,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只是,那笑容有些发苦。
认真算起来,其实只有皇后的父亲才能被称为“国丈”,可奈何刘婉容得宠呢。
刘商秋的老父亲直勾勾地盯着木恩:“木提举,你说的是真话?我那孩儿去了山阴?”
“当然!”
木恩眼皮都不眨,微笑答道:“刘副指挥一向勇于任事。刘公的儿子,刘公自然是清楚的。”
刘国丈自豪地道:“那是,我儿做事一向勤勉,人也聪慧。”
木恩道:“刘副指挥再三请战,本官推脱不得啊。所以,就叫他带人去山阴查案了。
哎,刘副指挥也真是的,怎么也该和家里交代一声啊,看把刘公你急的……”
刘国丈一听,马上维护起了儿子:“木提举此言差矣。吾儿曾言,皇城司乃天子耳目,所承案件,家眷友人皆不得与闻,怎么可以泄露给家人呢?岂不闻‘几事不密则成害’的道理?”
木恩惭愧地道:“啊!是本官大意了,不错,刘副指挥行事谨慎,做的很好。”
木恩偷瞄了刘国丈一眼,又道:“山阴那边的呈状已经到了,所有要犯俱都抓获,现在只待押解回来,刘副指挥会随大队人马一起回来的,刘公不必担心。”
刘国丈放了心,笑道:“那老夫就放心了。方才也是情急,言语若有冲撞,木提举你莫要见怪才是。”
“怎么会呢,这是人之常情嘛哈哈……”
他娘的!我皇城司五千名亲事官、三千名亲从官,诸黄院子、皂院子、入内院子、快行、长行一共三千人,一万多人的大衙门啊!
谁他娘的有点风吹草动,家长就会跑来质问本官啊!
木恩暗掬一把悲怆之泪,微笑道:“说起来,本官对刘副指挥也是欣赏的很。人品、才干无可挑剔。
对了,刘副指挥许亲了没有?如此俊逸风流的人物,联姻的定然也是高门。”
“那是……”
刘国丈傲然道:“我儿生得何等俊俏,那些使相千金、豪门贵女,谁见了不喜欢?
这几年我家门槛儿,都被媒婆们踏坏三条了,实在是挑花眼了,一时还没选个中意的。”
木恩道:“本官知道有些高门贵女正好到了适婚的年龄,不知……”
“不急不急,吾儿用心国事,一时无暇顾及成家,明年再说吧……”
刘国丈连连摆手,六女儿年底前就能赐封“太仪”,那可是诸嫔之首。
到那时,儿子的联姻对象,家世自然要更上层楼,才能门当户对。
要不是儿子已经到了及冠之年,他也急着抱孙子,恨不得再等几年呢。
再等几年,女儿成了皇妃,那联姻的人家不是世代官宦也得是宰相人家,要不然他看都不看。
木恩微笑道:“也好,也好,其实刘副指挥先纳几个陪床丫鬟也是可以的,以刘公的家世和刘副指挥出众的人品,将来联姻的人家也不会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