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227章

作者:月关

  这油壁车,是唐朝时候就兴起的一种城际公交车。

  唐朝时候多用几匹马拉车,可乘坐多人。

  有的车行会把它改造成乘坐六到十人的大车。

  不过,陆游他们四人乘坐的这辆车走的是高端路线,座位宽阔,中间还有长条几案,能坐四到六人就是极限了。

  四个人都懒洋洋地倚靠在座位上,车窗上悬挂的帷幔随着晚风轻轻拂起。

  不要以为榜单公布后他们就没事了。

  先参加朝廷的鹿鸣宴,接着去拜座师,然后同年互拜。

  考中的朋友轮流请客,没考中的朋友也来请客,知交好友请,主动结识的也要请。

  他们是上顿喝下顿喝,夜宵还在喝,除了早上那顿,一天都在迷迷糊糊当中,此时真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虞允文一只手搭在窗栏上,任凭晚风吹着,又把衣襟撕开了些,方才觉得畅快。

  朝廷评卷打分,张榜公布,前后耗时一个多月。

  而对考中者斟酌评估,选官任吏,那就更加的复杂,没有三五个月功夫下不来。

  所以,很多考中者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衣锦还乡,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但,今日酒席宴上,虞允文却听一个叔父在朝为官的同年透露,他虞允文的前程,已经定了。

  据说是有人向吏部打了招呼,虞允文将被任命为彭州通判。

  彭州通判当然也是一个不小的官儿了。

  可虞允文是二甲的进士,按照规矩,他是要被任命为正印官,去一个地方做主官的。

  通判,还不是要受制于知州?

  虞允文没想到那秦长脚竟然如此无耻,此时一腔愤懑实在难以言喻。

  陆游打个酒嗝儿,察觉虞允文兴致不高,便道:“彬甫兄,若消息属实,也莫气馁,以兄之才华,总有出头之日。”

  通判说起来,算是一州的二把手,而且对知州还有监督的权力,倒也不算差了。

  但是,直隶州的州判,才有从五品、正六品的职阶。

  散州的通判,一般最高也就是七品,刚入职的,得从八品开始。

  虞允文这个彭州通判,就得从正八品做起了。

  这比他之前没有科考,而是通过荫封制得到的小官品级也差不多,你叫他如何不郁闷。

  虞允文“嘿”地笑了一声,道:“务观贤弟不必相劝,为兄已经这把年纪,又有什么想不开的。

  只是,正因为为兄已经这把年纪,再去一个散州从通判做起,哪里还有出头之日啊。”

  虞允文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他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

  在一些人家,四十四岁已经是做爷爷的年纪了。

  他还要从一个八品小官开始打拼?那他这辈子还有仕途前程可言吗?

  虞允文苦笑着摇了摇头。

  陆游道:“兄长虽已四十有四,可有些人,年纪却比兄长还大,不妨隐忍一时……”

  杨万里听出陆游这是在暗示秦长脚年纪更大,没几年好活的老东西了,且忍他几年,未必不能有所转机。

  杨万里敏感地看看前面,虽然不觉得一个车夫能听懂陆游的话,还是把窗帘儿拉紧了些。

  虞允文仰天打了个哈哈,拍拍陆游的肩膀道:“正因为有些人已是风烛残年,没几年好活子,虞某才更不必忍他。

  且等,且等,若那厮作祟,果然委我一个通判,我便拒不受命,去他娘的!”

  虞允文骂了句脏话,冷笑道:“到时候,我游游山水,访访朋友,逍遥自在几年,且再看他!”

  陆游和杨万里、范成大面露苦笑,这位仁兄的性格也太刚烈了些,不晓得在人屋檐下的道理吗?

  罢了罢了,他正在气头上,且容他发泄一番,以后再慢慢相劝吧。

  远处,一片灯火,宛若仙境。

  酒家到了,就在西湖岸畔,水云之间。

  ……

  “鹅鹅鹅鹅,我敢打赌,这千灯烧尾宴,一定是二郎给那丹娘小娘子出的主意。”

  “鹅鹅鹅,也就这小子,鬼花样说不出的多,鹅鹅……”

  恩平郡王赵璩站在他那骚包的皇家画舫上,自西湖之上,踏平波月色,缓缓驶来。

  看到岸上千灯璀璨的一幕,赵璩不禁大笑起来。

  今天他是便装赴“烧尾宴“的,若带着十个侍妾,未免喧宾夺主了,所以他只带了菡萏一人。

  菡萏姑娘站在赵璩身畔,笑吟吟地道:“听大王这意思,难不成那杨家二郎对水云间酒家的丹娘有点意思?”

  “嗯?”

  赵璩看了看菡萏,又摸摸自己头上的折上巾:“你问他做什么,怎么着,小菡萏想给本大王头顶上也来点意思?”

  菡萏轻轻拍了他一下,娇嗔道:“大王又来消遣人家。人家是听薛丫头说,冷丫头现在正跟在杨二郎身边,担心冷丫头日久生情,会坏了规矩,所以我才好奇问问他的情况嘛。”

  赵璩叹息道:“你们呐,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歪理。本大王才是过来人,以我之见,日久啊,它不一定生情,但一定很累!”

第212章 人比人

  菡萏白了赵璩一眼,皱了皱鼻子道:“娘娘当初把我们赐给大王,可是因为大王你时常离开王府,娘娘想让我们保护大王。

  谁让大王你偏说要我们贴身保护,贴呀贴的就贴到榻上去了。要不……”

  菡萏转了转眼珠,笑嘻嘻地道:“要不,趁着奴家还算青春貌美,大王你把我们十姊妹都遣散了吧?”

  “那不行!”

  恩平郡王正气凛然:“累是真累,可我甘之若饴啊。能者多劳之,我不累让谁累?”

  “嘁!”

  “哎呀,你这个小蹄子,嘁谁呢你,敢对大王不敬!”

  菡萏向他扮个鬼脸:“奴家就对大王不敬了,大王你意欲何为呀?”

  赵璩揽住她的纤腰,黠笑道:“那大王也要对你不敬啦……”

  他撅着嘴巴刚要亲上去,菡萏突然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大王,有船来啦。”

  “嗯?”

  赵璩扭头看了一眼,就见另有一艘画舫,同样驶向“水云间”酒家。

  船只比他的略小,但船上彩灯高挂,比起他的画航那种贵气逼人的感觉,显得更加热闹几分,竟是一条花船。

  赵璩登时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地道:“二郎莫非还请了临安名妓来助阵,却不知是哪一位姑娘。”

  菡萏撅了撅嘴儿道:“大王……”

  赵璩拍了拍她的屁股,正气凛然地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知道,她是擅长抚琴还是绿腰。”

  菡萏撇了撇嘴道:“大王你不是听曲只听竖笛,看舞只看瑜伽的么,什么时候换了口味了?”

  两个人正斗嘴,两艘画舫便缓缓靠了岸。

  水手放下踏板,两条船上,两个男子各自携了女伴登岸。

  “鹅鹅鹅……我道是谁,原来是刘国舅啊……”

  赵璩看清对面船头的男子,不禁笑了起来:“今晚谁那么大的面子,竟能请得动刘国舅大驾光临啊?”

  刘商秋正体贴地扶着玉腰奴上岸,忽然听到那魔性的笑声,不禁抬起头来。

  果然是他,恩平郡王。

  刘商秋看到他也有些诧异,微微皱眉道:“原来是大王,大王你这又是看了谁的面子,才来参加‘烧尾宴’的?”

  赵璩打个哈哈,道:“我啊,我是闲极无聊,瞎遛达,你呢?”

  刘商秋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

  国舅和大王不太对付啊。

  一听两人这语气,菡萏和玉腰奴再看向对方时,欣赏的目光顿时就变了微微的敌意。

  其实真要说起来,刘商秋和赵璩并没有什么过节,他们两个纯粹就是气场不合。

  他们两人的气场没办法合。

  赵璩是那种“世间万物,唯兄弟与美人不可辜负”的人。

  而在他眼中,兄弟只能是男的,美人也只能是女的。

  刘商秋却是雌雄难辨的阴柔美,他看着别扭。

  再从身份辈份上说,认真理论起来,刘商秋算是他舅,因为刘商秋的姐姐,是赵璩养父的妃子。

  至于刘商秋这边呢,他是因为姐姐入宫,成了官家的宠妃,这才有了国舅的身份。

  可国舅这层身份,又恰恰是他极为讨厌的。

  他不希望自己有什么努力和成就,都因“国舅”这个身份而被抹杀,似乎那都是“国舅”这个身份带给他的。

  因此,他也不愿意见到恩平郡王这个让他见了,就等于时时在提醒他是国舅的人。

  赵璩看了看刘商秋身边的女子,虽然只有八分的姿色,比刘国舅穿上女装还要稍逊一些,但体态非常完美,眉锁腰直、颈细背挺的,人也特别精神。

  赵璩便笑道:“这位姑娘是刘国舅的心上人么?”

  刘商秋道:“我们兴趣相投,乃是一对异性知己,大王你如此说话,未免冒昧了。”

  玉腰奴听了,心头便是微微一黯。

  她这出身,哪怕已被人尊为“大家”,终究还是入不了贵人法眼啊。

  赵璩却笑起来,道:“刘国舅,你就不要否认了。喜欢一个人呢,是藏不住的。就算你上面的头在摇,下边的头也在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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