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124章

作者:月关

  庆掌柜的脸色立即由阴转晴,微笑了起来:“郑兄弟说的有道理,与人方便,与已方便嘛。既然是沈大官人的意思,那……庆某怎好不答应。”

  “庆掌柜的是个明白人,哈哈哈。我们沈勾当为了让客人喝的尽兴,足足定了四车美酒,这四种酒,酒力各不相同,有淡香的,也有浓香的,有清淳的,也有浓郁的,届时……”

  庆掌柜的忙道:“郑兄弟,你且稍等。我们‘至味堂’自有负责安排酒水的。我给你介绍一下,具体事宜,到时候,你和她联络就行了。”

  庆掌柜的把杨沅领到酒柜旁,柜台里慕容湮儿一见庆掌柜的忙迎出来。

  庆掌柜的笑眯眯地道:“湮儿,这位是国信所里沈大官人派来的差官,郑兄弟。七月初七,沈大官人是要自备酒水的,一应安排,你和这位郑兄弟好好谈一谈。”

  慕容湮儿听了,便烟视媚行地走向杨沅,娇滴滴地唤了一声:“郑差官,这边请。”

  这番婆儿倒是个心理强大的,那日眼见相好的王金帛那般令人胆战心惊的场面,这还没几天功夫,便恢复如昔了。

  庆掌柜的让慕容湮儿接待杨沅,自己则遛遛达达地回了小屋,这才把拢在袖中的纸卷儿拿出来,展开之后,立即去看那官交子的背印。

  因为一贯和五百文面额的官交子,贴头、敕字、红团全都是一样的,但背印不同。

  展开一看,那故事背印是“吴隐之酌饮贪泉赋诗”,而非“王祥孝感跃鲤飞雀”,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是一贯面额一张的!

  庆掌柜的把手一甩,手指微微一捻,一撂官交子便利索地甩开了一个扇面。

  庆掌柜的五张一摁,按了五按,顺手抽出最后一按,手再一挥,剩下的二十张扇面便又合拢起来,收进了他的袖中。

  这五贯,是要给慕容湮儿的,毕竟那小娘皮管着酒水,又和自己的东家大表哥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不好不答对一下。

  慕容湮儿把杨沅让到柜台后边的小隔间里,帘儿一放,便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了。

  杨沅道:“慕容娘子,我们沈勾当托朋友进了几样好酒,江宁府的清心堂,苏州府的白云泉,广州府的十八仙,还有韶州府的换骨玉泉。

  “四种酒,酒力各不相同,到时候,我会带人把酒运来,还要劳烦慕容大娘子辛苦一下,记着要把清心堂酒、白云泉酒摆在他们的酒席宴旁。

  “至于十八仙和换骨玉泉,就放在廊下备用,等客人们把清心堂和白云泉喝的差不多了,再搬运进去。四种酒,由清入浓,正合此序,不要差了,请慕容大娘子费心。”

  杨沅说着,手掌一摊,又是几张官交子递了过去,笑吟吟地道:“一点茶水钱,请大娘子和酒保们喝茶。”

  “官人太客气了。”

  慕容湮儿笑靥如花,向他抛个媚眼儿,便把官交子接过去,也不避他,当着他的面,就往那颤巍巍沉甸甸的胸围子里一塞。

  “官人放心,奴家绝不会误了沈大官人的事儿,一定办得稳妥。”

  “好,七月初七,我会再来。”

  杨沅起身,向着胡女颔首道:“在下告辞!”

  杨沅出了至味堂,回首又望了一眼那气派的门楣,这才举步走去。

  ……

  七月初七,申时四刻,“至味堂”最后一桌雅间的客人便已走了。

  从未时二刻开始,酒店就已不再迎纳新的雅间客人,只有要在一楼大厅散座吃酒的才能进来。

  这时雅间最后一桌客人离开,二三楼便开始布置了。

  环形围廊后的一间间雅间,中间都是用雕饰花纹的木屏风隔开的,这时将那折叠木屏风一一折起,便能贯通起来。

  不过,三楼的雅间,便不用如此布置。

  因为三楼宴请的都是国信所的官员,官员们级别不一样,有些彼此之间还有嫌隙,最好还是分开来。

  二楼宴请的客人,主打的是一个笼络和搜刮。

  三楼这些客人,却是为了联络感情,目的大不相同了。

  “至味堂”的后门,便也在这时间,有四辆骡车,载着码放整齐、捆扎停当的一口口酒坛子赶来了。

  领着车队的,是一个三旬左右,颇显精明的青衣人,正是前两日来过的杨沅。

  酒楼后门并不冷清,每日买进的食材蔬菜,每日搬出的泔水,都要由此进出,经常有后厨人员走动。

  杨沅叫人通报进去,不一会儿,胡女慕容湮儿便带了两个酒保和几个酒楼里打杂的小厮过来。

  到底是使了钱的,一见杨沅,慕容湮儿便眉眼含笑,十分的亲热。

  “哟,郑官人,你来了呀,快快快,把门全打开,叫车马进来。”

  杨沅笑着和慕容湮儿打着招呼,指挥四辆骡车进了后院儿。

  杨沅把慕容湮儿领到车前,道:“大娘子请看,这四车酒,就是前几日我和大娘子说过的四种美酒,分车装的,每坛酒上,还贴了名字,千万莫要搞混了。”

  “那怎么会呢,奴家一车车地卸,一车车地摆放,断然不会搞乱了。”

  慕容湮儿便向那几个精壮的打杂小厮吩咐道:“快,先卸第一车,卸下的酒水,二楼三楼每一处雅间里,都要摆上一坛。”

  几个打杂一瞧偌大的酒瓮,足足四车,不禁满脸苦色,却又不敢抱怨出声。

  杨沅一边给运酒的车夫付钱,一边叮嘱道:“诸位兄弟,可得小心点儿啊,轻拿轻放,莫要出了差迟。”

  旁边那酒保狐假虎威地大声道:“大官人放心,这要是摔上一坛好酒,卖了他老婆孩儿都赔不上,我看谁敢磕了碰了。”

  混进“至味堂”没几天的袁成举和另一个皇城卒互相配合着,用粗粗的麻绳把一坛江宁府的清心堂酒捆扎得结结实实的,一条木杠穿过绳索又拧了两圈固定住了。

  二人对视一眼,认命地叹一口气,便齐齐一较力,把杠子上了肩。

  “来来看呢,嗨~啰!心有数哉,哎~嗨!顺肩梢啊,格~喂!要踩好啊,哎~嗨……”

  几个倒霉的皇城卒扮起了苦力,把一瓮瓮水酒搬上了楼去。

  杨沅和慕容大娘子在外边聊着天,搬到最后一车酒水时,这才跟着一起进去。

  杨沅二楼三楼走了一圈儿,满意地点点头,把几个打杂的唤到面前,甩手便是一贯的一张交子递到了袁成举的手上:“各位兄弟辛苦了,请大家喝个茶。”

  袁成举呲牙裂嘴地揉着肩膀,看着这位出手大方的“郑小飞”下了楼。

  旁边凑过来一个皇城卒,挤眉弄眼地道:“袁十将,这人还怪好的嘞。”

  “屁!国信所里哪有好人?”

  袁成举把交子往怀里一揣:“今晚上都机灵些,抓住他们的把柄,给咱们弟兄报仇!”

  一听他提起死去的那二十一个兄弟,旁边那皇城卒也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肃然道:“喏!”

第129章 七月七

  七月七,夜。

  “春风楼”盛况空前。

  能有幸第一时间聆听玉腰奴姑娘献唱新歌的,又岂能是寻常人物?

  春风楼中此时的客人,每一个都非富即贵。

  玉腰奴在房中候场,一时间坐立不安。

  她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她确信,那位公子传授给她的这些手段,一定会让她成功。

  她很清楚地知道,今天之后,她的地位就稳了。

  就算这一辈子,她再也拿不出一首新歌,她的地位也将稳如泰山!

  因为,她将成为一代宗师,开创一个全新的流派,她是要被天下间勾栏瓦子奉为一位祖师爷的!

  那位公子还没回来,玉腰奴站在窗前,等了很久,快到开演时刻了,还是没有动静。

  外边,已经传来常妈妈谗媚的催场声,玉腰奴长长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把碧纱窗儿打开,只是虚虚地掩在窗上,然后转身向外面走去……

  ……

  至味堂里宾客云集,二楼三楼,都是国信所中沈鹤的同僚和部下。

  正好金人使团刚走,国信所事情不多,很多之前为了迎接款待金人,暂时停止休沐的人,这时都告了假,来参加沈勾当的寿宴。

  就连张定邦张供奉这位上司都来了。

  因为他已经听说,李荣李公公准备近期就升沈鹤的官。

  到时候沈鹤也将是一位供奉官,这时不打好关系,什么时候合适呢?

  听说这一消息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沈鹤如今的同僚官员几乎都尽数出席了。

  其中甚至还有沐押班的人。

  沐押班和李押班明争暗斗很久了,可惜沐押班虽然最能干,却始终被李公公压着一头。

  所以,有些沐系官员难免就有了改换门庭的意思。

  不过,想改换门庭,那就得有利用价值。

  一般的小人物,就算想现在投到李公公这一派系,沈鹤也不会收的。

  比如于孔目,在追查杨沅期间,花销实在太大了一些,太多吃吃喝喝的费用,到现在都被卡着不能报销。

  沐押班出面替他说项,国信所司账官也不肯通融。

  于吉光也算是认清形势了,趁着沈鹤过寿,准备了一份寿礼,赶到“至味堂”,想混一顿酒喝。

  可惜,礼物,人家设在门口的受礼执事是收下了,却没让他进去。

  于吉光恨恨地走下台阶,回头望了一眼,狠狠啐了一口。

  “呸!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本孔目屈身来投,你还看不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穷。等老子有朝一日发达了……”

  于孔目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沈鹤今天过寿,理所当然坐在主桌最上首。

  不过座位排得比较微妙,作为顶头上司的张供奉,几乎看不出位次上和他谁主谁次,几乎算是并排而坐。

  这边酒过三巡,便有二楼的役卒押番们,一拨拨地上来敬酒。

  再喝了一阵儿,沈鹤便告一声罪,离席而去,往其他雅间一处处敬酒。

  三楼各处雅间敬了一圈儿,沈鹤便到了二楼。

  一见沈勾当亲自来敬酒,二楼的役卒押番们立即兴奋起来。

  沈鹤听他们划拳的、说笑的,聊得五花八门,不禁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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