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1175章

作者:月关

  所以,皇帝御案上收到奏章的时候,右丞相杨沅的案头上,便也出现了一份内容一模一样的手札。

第871章 抚与征

  这份急奏,是从凉山州传回来的。

  原“临安会子务”右监官孙浩瀚,去年二月初就抵达了凉山州。

  然后他就按着官家赵愭的意思,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孙浩瀚是原东宫属官、左司谏李渡欢这一派的人。

  赵愭亲政后,他通过李渡欢谋了这么个肥差,充任大宋凉山州铸钱监监司,以及绿城金银矿的矿监。

  虽说远了点儿,比起临安也明显荒芜了许多,可是这差使真是肥的流油啊。

  他只要在这个位置上坐上十年,哪怕他不太贪,也可以攒下一份挥霍不尽的家当。

  不过,孙监官从临安自请去这么远的地方,所图当然不仅于此。

  钱他要,官他也要,功名利禄,一样都不能少。

  所以,他先控制了铸钱监。

  按照杨沅之前制定的规矩,守卫矿山的军队开支,直接从铸钱监铸成的货币之中支付。

  孙监司到任以后,便改为由朝廷户部拨付军饷了。

  结果前年九月份,朝廷连下两道金牌急脚递,阻止杨沅在陕西继续开展军事行动,命令大军撤回。

  大军回来了,就得论功行赏,就得拨发抚恤。

  这户部一时便有些吃紧。

  紧跟着,去年年初,赵愭亲政。

  不过相隔数月,重新发动川陕之战。

  奈何这时金国已经缓过气儿来,而宋军这边,因为赵愭派了许多亲信过来,想要抢功抢权,如时寒、高敢等老将,自然懒得用命。

  结果十八万大军被截断退路,困于陕西。

  要不是山东这边突然出了义军,声势造的还挺大。

  而且起事之地在济南府,距燕京很近,金国朝廷被迫收缩兵力,把重点放在了剿匪上。

  这种情况下,才有一半兵马突围逃回大散关内。

  足足损失了九万余兵马,这么多牺牲的将士,当然需要抚恤。

  朝廷这边一时捉襟见肘,对于天高皇帝远,且又是刚刚入册的凉山州护矿兵,便不怎么当回事儿。

  于是这饷银便时常拖欠。

  他们护着矿,天天看着金子和黄铜被提炼出来,铸钱司又铸成黄澄澄的钱币,但是他们居然被拖欠军饷,这官兵该是怎样的怨声载道,便可想而知了。

  孙浩瀚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梳理了诸般事务,掌握了铸钱司,便磨刀霍霍,又对绿城矿山下手了。

  他要把民办的这座矿收归朝廷,改为官办。

  什么乌蒙七蛮、凉山十二部落,以及替大理国高皇后代持的白手套,统统踢出去,他要自己玩。

  这一下可惹了马蜂窝。

  凉山州十二县十二部落首领率先发难,怂恿族人罢工、挑事儿。

  孙浩瀚有大军在手,夷然不惧。

  护矿兵一上去,就“兵败如山倒”了,连虎蹲炮都丢下上百门,落荒而“逃”。

  他们大多都在当地成家了,连兵营都不回,回去搂着老婆热炕头了。

  只把铸钱司一班官吏执役丢在了绿城。

  然后,乌蒙七蛮出手了,行路断绝,“盗匪”横行,给养断绝。

  事儿一旦挑起来,这热血一上头,就没有什么理智了。

  结果以孙浩瀚为首的一班铸钱监官吏,被活活殴打致死,吊上了高杆。

  凉山十二县,反了!

  凉山州可是在杨沅手中成为大宋之地的,这就相当于杨沅的一桩“政绩工程”。

  而且这原以为的不毛之地,竟然蕴藏着丰富的矿藏,朝廷就很重视了。

  结果现在凉山州反了,于泽平自然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把奏报送到了杨沅的案头。

  杨沅一早来到政事堂,看到通进司给事中于泽平送来的这份密札,看完之后,就着火就烧了,浑若无事。

  紧跟着,小皇帝赵惇就看到了奏章。

  赵惇心中这个气啊。

  大哥虽然逊位了,可也有过高光的时候啊。

  看看人家大哥在位时,西军三巨头被调教了一番,变乖了。

  大理国割让了凉山州。

  西夏并入了大宋。

  陕西那边夺下了天水、宝鸡,还把陕西从北到南,犁了一遍。

  我呢,我刚登基,凉山州没了。

  赵惇立即召集大臣,商议此事。

  晋王拒诏,没来,说是病体未愈。

  勤政殿上,右相杨沅、左相陈康伯,宰执张浚、陈俊卿、钱端礼、陈维清、马重远。

  这其中有四个新面孔。

  取魏良臣而代之的右相,杨沅。

  从户部右侍郎位置上,由赵惇赐同进士出身,进而荣升为枢密副使兼参知政事的钱端礼。

  赵惇一下子赐下的同进士有三个,被老钱捎带着成了同进士的,是樊江和王烨然。

  然后这两位仁兄就回了都察院,从原来的办公室主任、后勤部主管,摇身一变成了两个检察官。

  还有两个新面孔,就是盖章宰相陈维清和马重远。

  杨沅看了看,微微点头,嗯……优势在我。

  接着,便是枢密使郑远东。

  郑远东和杨沅自有一段香火情。

  但杨沅可不敢全然信任他,两个人真正打交道的时间毕竟尚短,也不太清楚他的立场。

  不过,钱端礼现在是枢密副使,刘商秋现在是枢密院都承旨、机速房掌房。

  这样一来,杨沅对枢密院也就可以放心了。

  六部里边,也有几个新面孔。

  原礼部尚书、晋王的老丈人曲陌已经致仕了,现任礼部尚书叫王慎之。

  户部尚书析折已经告老还乡了,因为他是顽固的主和派,赵瑗甚为不喜,赵愭还没让位时,就把他打发走了。

  不过,此后户部尚书一职,一直空缺。

  原来是由左右侍郎打理户部事务,现在右侍郎钱端礼又升了,左侍郎黄旭便主持户部事务,同样参会了。

  吏部这边,尚书叫萧策之,这几年天官衙门最是不稳,他上来还没多久。

  其余几位如兵部尚书程真、刑部尚书张方旬、工部尚书侯可意,这三位就还是老面孔了。

  “众卿,凉山州土著造反,杀害朝廷命官,窃占朝廷矿产,朝廷当如何应对啊?”

  赵惇有些底气不足,不是担心凉山州一团糜烂,无法收拾。

  而是他这位子得来的太悬乎,现在还有点做梦般的感觉,看着在座的这些大臣,实在有些没有底气。

  尤其是面对着右丞相杨沅。

  他在问着众臣工话的时候,眼睛已经瞟向了杨沅。

  陈康伯一见,霜眉便是微微一蹙。

  朝廷中,杨沅现在一家独大,这已是很不好的现象。

  如果官家再养成事事依赖杨沅的习惯,这江山究竟姓赵还是姓杨啊。

  左相陈康伯马上清咳一声,道:“官家!”

  赵惇把目光投向陈康伯,陈康伯拱手道:“官家,凉山州土著,不服教化,野蛮成性,如今竟尔擅杀大臣,霸占矿产,若不严惩,岂不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赵惇道:“陈相公的意思是,应该出兵镇压?”

  “不错。”

  钱端礼飞快地瞄了杨沅一眼,一见杨沅翘着二郎腿,正垂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拿茶盖抹着茶叶,便晓得杨沅对此不以为然。

  这种时候,当然没有让老大先上的道理。

  何况这个老大还是自己的准女婿。

  钱端礼马上道:“兵者,凶器也,当慎重。臣对陈相公轻率出兵的言语不以为然。”

  赵惇马上又看向钱端礼:“那么,钱相公以为该如何?”

  钱端礼哪知道该如何,杨沅还没表达意见呢。

  不过,显然杨沅是不同意出兵的。

  钱端礼便道:“凉山州土著,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守矿官兵尚且不堪一击。

  仓促调兵,胜了还好,一旦败了,必然更加助长他们的气焰。”

  钱端礼又道:“官家,西夏路可是刚刚归顺,天水城也在独木支撑。

  如果凉山州之事不能尽快妥善解决,一旦西夏路、天水城,有样学样,到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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