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密旨中的第二件事,就是叮嘱他和刘锜合作,尽快解决利东温、郭两家的矛盾隐患。
看到这里,杨沅也不禁会心微笑起来。
看起来,官家也迫不及待地想加快西蜀整顿,尽快进入对西夏的战争准备阶段了。
利州三路三帅臣,都有重兵在手,这是朝廷不得不谨慎对待的主因。
如今利中已经解决,刘锜又控制了夔州路,要兵不血刃地解决内部矛盾重重的利东,自然并不为难。
这也是一向求稳的官家,也有了加快动作的原因。
杨沅慢慢放下密旨,思索片刻,对坐在一旁正认真为他剥着橘子的眉真道:“眉儿,来,我说,你写,拟一封给刘锜的书信。”
“好!”
眉真雀跃而起,跑到书案后面,提起了毛笔,好看的杏眼,睇着她的男人。
眉真出身大户人家,将来必然也是内记室里一个得力的贤内助。
杨沅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她了。
杨家不介意在家里摆几只花瓶,摆再多也不怕。
但那些明艳的娇花,如果不仅仅是花瓶而是宝瓶,那于他、于她、于他们,自然是一件更好的事。
此时,一只缀着金达莱艳丽花纹的美丽宝瓶,从高丽飘洋过海而来。
金玉贞终是按捺不住对情郎的思念,携夫抱子,带着她的妹妹,登上了一条驶往大宋的船。
第755章 风云动天下
驿马,一匹匹素衣白帽的驿卒所乘的驿马,从临安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驿马所过之处,以临安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了一片的白。
天下缟素。
天子驾崩了,禁止一切娱乐二十七天,举国戴孝三日。
当来自高丽的那条大船抵达澉浦码头的时候,金玉贞立刻就发现了这一点。
毕竟人们穿的原本都是五颜六色的服饰,如今举目望去,码头上却是一片素色。
唯黑、唯白。
女子们腰系白练,就连发髻上的珠花也只有白色。
男子们的帽子全都换成了白色或黑色。
“这是……”
金玉贞一见如此情形,便知道宋国出了大事。
这是在服国丧!
服国丧的话,那么死的不是国主就是国母。
这是大宋的太皇太后亦或是皇太后,还是皇后出了事?
一时之间,金玉贞竟未想到那位春秋鼎盛的赵瑗官家会死。
泰熙抱着小外甥,本来正逗弄着他的,听说已经到了码头,才快步出来。
见此情形,泰熙也不禁收敛了笑容。
大宋死了谁,当然都与她无关,她也不至于为之悲恸。
实际上,就算是大宋百姓,能为天子的驾崩而悲伤难过的又有几人?
只是这种气氛实在压抑的难受。
王帅本打算在澉浦稍做停留,便马上赶往下一站的,但他听说这是国丧的第二天,便找金玉贞商量了一下。
王帅觉得,不如先在澉浦码头寻一家客栈住下,等国丧期过了,再继续赶路,那样便少了许多麻烦。
金玉贞想了一想,便也同意下来。
她的儿子从杨虽然姓王,却是杨沅的孩子,是金玉贞和杨沅的爱情结晶。
自己身上的掉下来的肉,为人母的自然是最为疼爱。
女人有了孩子,男人也要放到第二位,她的心里眼里,放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从她腹中诞生的那个新生命。
孩子太小的时候,不能长途跋涉。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婴儿夭折率可是很高的,一些后世常见的疾病,在这个年代很容易就要了人的命。
金玉贞又不舍得把孩子交给别人看护,自己飘洋过海去探望她的男人。
所以,她只能强忍相思之苦,苦苦捱了三年。
如今孩子也有两岁半了,这才带着他来到大宋。
她要见她的男人,她的孩子,也该见见他的生身父亲。
金玉贞心有所属之后,倒是不再把王帅当贼看着了。
王帅和金玉贞做了一对名义夫妻后,彼此打掩护、找配合,关系倒是比从前的恶劣好了无数倍。
现在在外人面前,两人俨然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而私下里,两个人可是真正的“相敬如宾”。
这三年,金玉贞虽不能踏足大宋,但是每半年就是一趟商船往来,关于杨沅的消息,她却是清楚的。
她知道杨沅在都察院呼风唤雨,也知道杨沅去了门下省,高居谏议大夫,还知道杨沅成为了潼川路安抚使。
小妹泰熙曾好奇地问她:“姐,那个杨沅统管川中和利中,那是很大的官儿吧?相当于咱们的安东府和晋州牧那么大吗?”
金玉贞告诉她:“杨沅管辖的地盘儿啊,跟我们整个高丽国差不多。他治下的人口,比我们高丽国还多。”
泰熙张大了小小的嘴巴,差点儿惊到下巴脱臼。
她一直都知道姐姐和姐夫同大宋国一个姓杨的大官儿有生意往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宋国大官的原因,金家和王家这几年实力越来越强。
可是她并不清楚那个宋国大官究竟有多大,现在听了姐姐这个简单的比喻,她才明白。
因此,已经缠绵病榻,开始逐步向儿孙移交权力的金老太公,同他最为倚重的长孙女金玉贞密议了近一个时辰,找到她,试探地询问是否愿意嫁去宋国时,她犹豫了。
杨沅曾经在金家做过客,不过那时她还小,玩心更重,现在已经模糊了杨沅的印象,只记得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又是和高丽国王一样大权在握的男人,哪怕是侧室,那和侧妃有什么区别?
她并不觉得辱没了自己,但是也不知道是因为少女的羞涩,还是嫁去远方的莫名恐慌,她犹豫良久,给了姐姐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姐,反正你和姐夫要去宋国见他谈生意,那……那你就说是带我去玩呗,我……我先看看他行不行?
泰熙记得当时姐姐看她的目光很古怪,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最终,她同意了。
但是,在那一船的商货中,隐藏了一份可以充作嫁妆的财货。
她和姐姐约定,如果到时她看上了杨沅,那就顺势提出缔结姻缘。
因为两地相隔太远,势必不可能往复奔波,花费个一两年的功夫,再来完成这场联姻。
如果她不喜欢,那么此事提也不提,她随姐姐、姐夫回国。
姐姐点头同意的时候,目中古怪的情绪消失了。
倒像是她有什么紧张在意的、马上就要被人夺走的东西,忽然没有被夺走的放松。
……
杨沅通过眉真,与恭州林家书信往来着。
恭州林凭扬是眉真的舅父,彼此有家书往来再正常不过。
而在这家书之中,隐藏着的就是杨沅与老帅刘锜的沟通交流。
八月下旬的时候,两位抚帅在梁山军秘密会晤了一番。
梁山军不是军营,而是南宋时的地方行政单位。
不过一般以军做为地方行政单位的地方,确实驻扎有军队,以之为军事要地。
大宋的行政区划按路、军、府、州划分。
不过,军这个单位可大可小。
大军与州府同级,直属于路;
小军与县同级,属于州管辖。
二人密议之后,便各自返回。
此次会晤非常轻松,只是考虑到通讯条件的限制,所以二人需要就针对利州的行动,可能出现某种状况时,如何彼此配合,由两位大佬事先进行通气。
这样,即便出现某种状况,事情紧急,通讯联络来不及,双方也能按照预定方案配合行动。
其实哪怕是实力最强的利州西路吴家军,以现在的条件,也不具备谋反的可能。
但是,要制造或者放纵局部的动乱,还是不无可能的。
这也是朝廷慎重的原因。
这江山是大宋的,朝廷是它的拥有者,能避免的破坏,朝廷自然要竭尽所能的避免。
因为这种投鼠忌器的担心,所以才格外慎重。
如果不是因为忌惮这种可能,不管是杨沅还是刘锜,大可以直接一手圣旨,一手虎符,直接弹压。
要么接受朝廷的整顿与整合,要么铁腕镇压、铁血清洗,谁怕你打碎个坛坛罐罐。
二人计议已定,便把整顿利东的计划定在了九月末。
自梁山军分开之后,杨沅和刘锜便一西一东,一个回剑州隆庆府,一个回恭州城。
然而,杨沅几乎是和朝廷驿使前后脚回的府衙。
驿使在前,杨沅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