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式模式
莉莉丝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一旁的伊普西隆正是这一切的源头。
那娇小的身躯中,正释放出足以与此地主人分庭抗礼的、蛮横的意志。
然而,
作为这一切的指向目标,舍金娜却泰然自若。
她依旧伫立在原地,那张和莉莉丝接近的面容上寻不见丝毫波澜。
目光越过那些狂乱舞动的黑点,平静地落在对面那发动了这一切的、身着圣德芬礼装的蓝发少女。
这并非单纯的错误。
这是名为伊普西隆的少女——不,应当说,是承载了‘圣德芬’之名的存在,赠予舍金娜的‘赠礼’。
“很好。”
昔日的天后,如今的嫉妒之女,那始终紧闭的唇瓣,终于流露出了一声叹息。
“突然之间,变得有趣起来了。”
声音里没有惊慌,没有愤怒。
舍金娜如新娘独行于流放之途,圣德芬始终随侍左右,以祈祷之光为她披上护衣,直至重归神圣新郎(即神本体)的怀抱。
此乃《光辉之书》的记述。
亦是一切的源头。
此刻,本应协作的两者,却以敌人的姿态站立于此。
舍金娜的力量,源自于数千年来人类对其神话的传唱与信仰,她接纳了这一切才得以成为这‘米德拉什之上帝’,这也成为了最大的桎梏,因为在那些古老的典籍中,在《以赛亚升天记》里守护着光幕中她存在的,正是手持火剑的圣德芬。在《塔木德》中,护佑凡人祈祷的亦是圣德芬。
《以赛亚升天记》:先知以赛亚穿越第七重天时,见舍金娜坐于光幕中,圣德芬持火剑守卫其门。
《塔木德·祝祷卷》:当三人共研《托拉》,舍金娜居其间;当会众祈祷,圣德芬立其右,护佑祈祷直达天听。
神话将两人紧紧捆绑,故此圣德芬成为了舍金娜最无法忽视的麻烦,而这份关联赋予了伊普西隆足以威胁到舍金娜的资格。
但,仅仅是资格而已。
舍金娜并不存在‘恐惧’这个词条,也未曾诞生名为‘担忧’的情绪。
她已是米德拉什·上帝。
是人类信仰的集合体,是此地绝对的法则。
那么,又有何可惧?
“你的根基,是希腊的太祖龙·提丰。”
舍金娜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响起,
“即便你穿戴上了‘圣德芬’这件礼装,又怎么样呢?是什么让你认为,你能够战胜我?你凭什么相信自己能赢?你自信的单位和基准又是什么?这一切都太缺乏具体性了,明确地告诉我。在哪一个传说里,有过你胜过我这样的记载?
你此刻的力量,效果有多少?范围有多大?传唱的程度有多广?信仰的深度又有几何?告诉我啊,你此刻所能引发的‘奇迹’,其效果、范围、传唱度、信仰深度.......这太奇怪了,我好奇得不得了。”
最后,舍金娜用一句轻描淡写的总结,为自己的言语画上了句点。
“喂,圣德芬·伊普西隆,你究竟是因何而自信?”
面对这神之法理的审问,伊普西隆的回应却是一声满含着失望的叹息。
“唉.......”
蓝发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双天空般澄澈的眼眸中,浮现出的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厌烦。
“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啊。真是........太浪费时间了。”
伊普西隆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和这个女人玩这种无聊的语言游戏。
——哥哥?在等我。
仅此而已。
这个念头是伊普西隆行动的全部理由,是意志的唯一核心。
“既然这样.......”
少女那纤细的、白皙的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向那被漆黑斑点侵蚀的天际。
没有庞大的魔力奔流,亦无恐怖的杀意波动。
唯有为了尽快回到哥哥身边的绝对意志。
“........就由伊普来帮你‘结束’吧——”
那一瞬间。
名为‘暴力’的光,降临了。
“真体展开——堤丰·圣德芬。”
大地在轰鸣,尽管此地并无大地,空间在哀嚎,尽管此地并无实体。
某种庞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存在,正从概念的维度强行挤入这片现实。
覆盖着狰狞尖刺的巨大机械臂,首先撕裂了虚空。红、黑、金三种色调在其上交织,那是属于龙种与神权的色彩,紧接着,是那以暗红与冷酷的黑构建出峻峭基底的全身,充满了力量感的装甲与流线型的躯体,将鲜明的生物特征与冰冷的机械美学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融合在了一起。
一头异化的机械之龙。
真体·提丰,自概念的维度中,挤入了这片现实,就此显现。
其高度,最终定格在了三千米,那是与曾经的亚特兰蒂斯(希腊)众神之真体等同的高度,是足以俯瞰尘世一切的、神之规格。
理论上而言提丰乃是提坦大战中被宙斯毁灭的提坦系列舰的残骸,流落到地球的提丰只有部分,因此顶多也就和已然经历巨神之战失去真体的宙斯匹敌才对,无论如何其真体不可能达到和诸神真体匹敌的高度才对........吗?
并不尽然。
因为作为外星舰队,作为补给的系列正是提坦系列,只是被宙斯为了地球毁灭了而已,但作为提坦系列舰的残骸的提丰只要有材料便可量产‘提丰’。
此时伊普西隆之所以能够召唤等同于真体的提坦·提丰,原因很简单。
就宛如希腊异闻带中chu现的玛尔斯。
信仰。
正如在异闻带,信仰能够让失去真体的玛尔斯再度修复己身;正如在遥远的神代,希腊诸神也曾徒劳地尝试借用信仰来修补机体。
人类的信仰啊。
而此刻,穿戴着‘圣德芬’礼装的伊普西隆,所能撬动的是何等浩瀚的信仰之海?
罗马的千年国祚,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自诺维亚行走于大地之上,由他而始的圣堂教会,在无数的平行世界中绵延了两千年的时光。
那份投向至高之‘神’的祈祷、赞美与敬畏,是何等天文数字的体量。
即便其中只有极小的一部分是指向守护者圣德芬,也已足够。
更何况,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米德拉什之上帝’·舍金娜。
已接纳了人类所有的传唱,已成为了‘米德拉什之上帝’这一概念本身。
于是,
所有指向‘上帝’的信仰,都成为了可以被‘圣德芬’借用的力量源泉,伊普西隆正是通过舍金娜这个‘路由器’连接上了那无穷无尽的信仰网络。
这便是她自信的根源。
“哇啊........”
伊普西隆仰望着自己的杰作,那双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喜悦与骄傲。
光是看一眼,就高兴得快要死掉了。
这可是提丰那家伙自己都没能搞出来的东西啊!这一切,都是托了哥哥的福!一想到能用这副身姿为哥哥扫清障碍,伊普西隆就感到一阵幸福的眩晕。
就连莉莉丝都好奇这个自称诺维亚妹妹的家伙真的能打败舍金娜吗?
这也自然,毕竟在提丰·提坦那三千米的真体面前,舍金娜背后那仅有百米之高的究极大撒旦,看上去渺小得的玩具。
然而,沐浴在那足以让任何神明都为之颤抖的、山峦崩塌般的巨大压迫感下,舍金娜的回应仅仅是嘴角向上勾起了一道弧度。
“.......真令人惊讶。”
舍金娜轻松地开口,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偶然遇见了一位有趣的熟人。
“原来,你也明白‘他’有多重要吗?”
没有理会那庞大的机体,而是将视线锁定在了伊普西隆的身上。
“这世上没有不变的事物,所以,我们才必须去找到那个‘不能改变’的事物.......对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世界,开始更迭。
那并非伊普西隆所创造的黑点那般、单纯的侵蚀,更不是能量的涌现。
那是整个空间的‘质’,在发生改变。
以舍金娜为中心,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力’诞生了,仿佛她化作了一个无形的奇点,要将周围的一切——光、暗、概念、法则全部吸入其中,然后再将那经过舍金娜本身意志重塑后的画面,朝着整个世界渗透、扩张。
领域,正在被重新定义。
“不好!捕捉,立刻连接!”
伊普西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发出了急切的的呐喊。
提丰·提坦真体庞大的身躯微微下沉,做出了即将与驾驶者进行灵魂同步的姿态。
然而,
太迟了。
已经发生的事实,无法改变。
对伊普西隆来说,那份足以颠覆认知的、绝对的暴力,已然降临。
“噫——!”
一声短促的、混合着惊愕与不可置信的抽气声,从伊普西隆的口中逸出。
她僵在了原地,莉莉丝也同样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