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绿茶
第381节 374 鲛人们的“城市”
此时，姜疏影已经在鲛人鲁鲁尼亚的引领下来到了海面下一百米左右的深度，周围环境非常昏暗，好在姜疏影不是普通人，在海面上时放了鲁鲁尼亚的一点血，现场调配了某种药剂，不仅能在昏暗中视物，就连快速潜入这种深度的海底也没有任何不适应。
随着继续的下潜直到海底，在姜疏影的眼中，一座海底之城的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说是“海底城市”，其实顶多也就比得上几万年前人类部落的聚集地，用自然的石头堆垒成一个个的‘窝棚’，连切割成石砖这种简易的加工都没有，至于点缀，估计在几百年前还有些贝类的甲壳，现在则是什么都不剩了，荒凉得很。
这里距离斯凯岛已经有一端距离了，且不在常用的航道上，鲜有船只路过，如果不是亲自潜下来看个清楚，估计谁都不会想到这里存在着一个古老的建筑群，而非是一个乱石堆。
只是正如姜疏影所预料的，此时这里已然迎来了新的住户。
没等姜疏影与鲁鲁尼亚继续靠近简陋到只比流浪汉的“纸板屋”好一些的海底之城，两“条”鲛人甩着尾巴飞快地从两块石头后游出来拦截住了他们，发现来者之一的鲁鲁尼亚貌似是自己的同族，有些懵也有些吃惊，估计就像是哥伦布刚登上美洲新大陆发现上面有人一样吃惊。
“@￥%＆＆…”其中之一开口说了一堆语意不详的鲛人语。
“它们在说什么？给我翻译一下。”姜疏影居然在海底无任何设备辅助的情况下开口说话了。
“…我也听不懂。”鲁鲁尼亚回应道，毕竟几百年过去了，语言的发音、声调甚至用语习惯等等事物会发生变化也再正常不过了，就像唐宋时期京城人听不懂现代普通话一样。
不过，鲁鲁尼亚是鲛人，大自然给予它的天赋正在潜移默化地产生着作用，能听懂并回应只是个时间问题。不过此时那两只鲛人注意到了鲁鲁尼亚身后的姜疏影，大为吃惊，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态度很不友善，甚至与其中一只直接冲了上来要攻击姜疏影。
然而正是因为语言不通，姜疏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两条鲛人的动作上，在那其中一只有所异动的一瞬间，姜疏影便几乎与其同时起手，拔出了一把与奥克塔薇差不多的仪式用刀，就在其刀刃抽出刀鞘之时，那条先行鲛人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前进的动作，这在摩擦力较小的水中本是不应该存在的动作，一定是鲛人的‘控水’天赋发挥了作用。
而它停下来的原因当然不是惧怕姜疏影拿刀捅伤自己，在水底之下鲛人的动作灵敏性是全方位碾压着人类的，这一点它拥有着绝对的自信，可一种自其心底升起的不适感却打破了这种自信。
显然，这把刀并非凡品，怪不得姜疏影没有接受夏素言的“贤者之石”，不是客气，而是真的不需要。
毕竟她也没有好面子到拿自己的生命去给别人客气的习惯。
实际上不仅是对面两只年轻的鲛人，鲁鲁尼亚也感觉到一阵很不舒坦的气息在自己身后游荡着，不禁叫道：“喂！我说你可别乱来啊！…你这是在哪里弄到的…‘它’的气息？”
“在灭世末日中一切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姜疏影答非所问地说道，“不论是你们这些普通的鲛人，还是进入了更高级生命阶段的鲛人。不如说，需要更多‘氧气’的它比你们‘憋死’得更早。”
“而后嘛…它的三叉戟就不知什么时候从海里流转到了陆地上，在辗转数家之后，经历了数次争抢，终于不再完整，而其中一根戟刃，就在我的手上。”
“…你够狠。”鲁鲁尼亚咬着牙根说道，可怜的是如果姜疏影不让它动，它就不能像那两条年轻的鲛人一样感觉到不适就立刻远离了好几米，只能低下身子，让脑袋距那个来头不小的匕首远一些。
“我猜你们应该能听懂我说的话了吧？”姜疏影对那两条负责看门警戒的鲛人说道，“让你们的…‘酋长’也好，‘领主’也好，出来说话。”
“…”两条鲛人面面相觑，仿佛是在用眼神互相询问对方该怎么办。
“不愿意的话我可就要施用这个东西中封存的权能了，反正结果是一样的，只是对你们来说，那样恐怕就不怎么体面了。”姜疏影如是说道，“哦，对了，毕竟过去这么多个世纪了…需不需要我给你们科普一下这东西的来历？”
神话故事之中“海神”的武器拥有着统领所有海洋生物的权能，这并不是虚构的，如果姜疏影手里不仅仅是其中一根戟刃，而是完整的海神三叉戟，恐怕眼下这几条鲛人早就已经俯卧在地上瑟缩不起了。
鲛人本就是海神最忠实的奴仆，它们感觉到的不适正是来自心灵深处关于“地位”的压制。
不得不再说一次，“金色黎明”的处境可能跟别的神秘组织差不多，有着“青黄不接”之类的尴尬，但底蕴是绝对丰厚的。
于是，两条鲛人再次眼神交流了一下，其中之一转身便游向了海底之城的深处，另一只则继续尽职尽责地守在“村子”门口。
在等候的期间，姜疏影也没有闲着，一边摇晃着手中明晃晃的仪式匕首，一边套起了年轻鲛人的话：“话说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撑过‘末法时代’的？”
如果鲛人一族都能用某种方式撑过‘末法时代’，那就说明其他一些种群也有可能用同样的思路整体避难保存下族群繁衍的火种，这对于解答会不会有第二个“鲛人族”出来搞事这个问题相当重要。
“…”年轻鲛人本来是不想回答姜疏影的问题，但当它多看了两眼对方手中的东西，明白自己不管是暴力反抗还是非暴力不合作都是徒劳无功的，干脆光棍地回答道，“‘家园’里有足够支持我们生存的暗能量，只是那里到处都是滚烫的熔岩与酸液，时不时就会吞没我们的房子甚至我们的同胞…那里根本就不适宜生存。”
第382节 375 被命运绑架的鲛人们
“明白了。”姜疏影挑了挑眉，“所以你们一看‘末法时代’结束了，就赶紧火急火燎地跑回来，连谈判的耐心都没有，就直接想要动用武力打下来一片领土？”
“跟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人类有什么好谈的？”年轻鲛人呲着牙反驳道，“几百年前，你们跟我们交易的时候，哪次没有坑害我们？”
“…”姜疏影古怪地审视了一遍年轻鲛人全身上下，相信她就算是遇见外星人也不会表露出如此诡异的神情，“什么‘坑害’了你们？”
鲁鲁尼亚这个被芭芭拉坑了好几次后又被其继承者夏素言接着坑的悲情者一口一个“阴险狡诈的人类”也就算了，你们这些从来没见过人类的新生代哪里来的这种对于人类莫名其妙的仇恨？
不过姜疏影很快便领悟到了什么，目光莫名凝重地越过了这条年轻的鲛人，放眼整个不知道藏着多少鲛人的“乱石岗”，心情复杂——
恐怕在这几百年中，鲛人们将失去家园与栖息地的锅全都扣在了“人类”这个老冤家的头上，并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愤然之下完全不负责任的言论渐渐成了鲛人们公认的真理…以至于随着时代的更迭，怨气转换成了误会，误会又随着各种磨难加深成了仇恨…
毫无道理的仇恨。
这其实是一件很讽刺但又很可笑的事，哪怕稍微有一些往来，哪怕只有来自人类社会三言两语的传闻，这种仇恨都不会被滋生，然而地缘的隔绝让鲛人们彻底居于深海一隅，与世隔绝，根本没有解开误会的机会…
若是使鲛人一族与人类社会继续彼此隔绝倒也还好，说不定再过几百年，新一代的鲛人们就忘记了这种“无法报复”、“没有意义”的仇恨，可偏偏“冥土”有自己的想法，它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就在鲛人一族对于人类的仇恨最为根深蒂固的时候回来了…
啧，这下事情可就难办了…
姜疏影倒不担心这些“原始人”用什么手段倾覆了人类社会的秩序，就算把它们的数量扩大一百倍，那对于人数更加庞大的人类来说也不过是大象面前的狼狗。但是别忘了，“冥土”本身才是最大的威胁啊！若不是她们“金色黎明”还在坚持不懈地组织人手世界各地修补“裂缝”，恐怕这世上已经出现万人空巷的鬼城了。
浮想联翩之间，自远处浩浩荡荡地赶来了一整群鲛人，各个怒气冲冲，像极了被砸了场子后闻讯赶过来的救兵，它们齐刷刷地盯向了姜疏影，其中有鲛人喝问道：“你这人类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找到我们的家来？”
“就是！就算你拿着把不知什么来头的古怪东西，你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对付得了我们这一群人！”
见状，姜疏影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心底有些怜悯这些“无知”的年轻鲛人们，他们就像是井底之蛙一样可笑且可悲，以为那一个碗大的仇恨就是人类与鲛人之间的全部关系。
它们的思想自它们出生起始便被绑架了，然而绑架者是它们完全无法反抗的——命运。
作为辈分全场最高的鲁鲁尼亚简直不忍直视这些年轻鲛人们“数典忘祖”的不堪言行，干脆捂住了自己的脸，纵使是同为鲛人的它都感到脸上烧烧的。
真没想到，让毫无羞耻心，一切以口欲至上的鲛人露出如此神情的，也是一群鲛人。
听着聒噪的叫骂声，却没见有一只鲛人能突破海神遗物带来的心里压迫，敢于当那只“出头鸟”，这让姜疏影有些烦倦了，毫不迟疑地祭出了“对海洋生物特攻”的法宝。
按理说像这种私人物品都应当是有“密码”的，或者用更应景一点的词“真名解放”，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东西本就已经被损坏了的原因，姜疏影仅仅是简单地将刃尖指向某只鲛人，其便会浑身一颤，两股战战…好吧它们没有大腿，但“几欲先走”的动作显露无疑。
“还是把你们的话事人叫出来吧，我们好好谈一谈，关于‘领土’的问题。”
…
夏素言凭着直觉撑伞漫步在仍不见停歇的暴风雨之中，也多亏了姜疏影给她的这一把神奇的“风雨不侵伞”，夏素言刚刚烘干的衣服才没有再次被雨水浇个湿透。
这样的决策不可谓不“贸然”，但是情态紧急，她又满心都是林梓姝的安危，所以也顾不得许多了。
不过非常幸运的是，她还真就摸到了马路上，沿着大路踉跄地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雨雾中隐约出现了一片房屋的影子，而就在她走进了村口想要向一户人家寻求帮助时，正好从屋里跑出了一个身高至少“八尺”的壮汉，背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翁，急匆匆地往外赶，身后一个老妇同样着急地追赶了出来，手里挥舞着一把伞：“喂！你至少把伞给带上啊！”
“来不及了！”壮汉吭哧吭哧冒雨跑到了停靠在院里的大型卡车前，先打开副驾驶门将老翁扶在了座位上，然后自己绕过车头跑向了驾驶位一侧。
“请稍等一下！”夏素言连忙喊道，“能帮帮我…”
“抱歉，我现在要送我父亲去医院，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都没有时间听。”壮汉的语速之快就好像在说绕口令，好在都是些日常用词，夏素言连蒙带猜还能听得懂。
听说对方的目的地是医院，夏素言简直喜出望外，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只是说道：“正好，我也要去医院，能不能…”
“你也要去医院？”壮汉快速地审视了一眼夏素言，“你是护士？”
“啊？我…”夏素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如果你能在这一路上保住我爸的命，我就可以答应带上你。”壮汉大概是病急乱投医，根本没有细想这种天气下自己家门口凭什么会刚好出现一个护士，又凭什么百分之百能保住一个素未谋面的患者的性命。
不过虽然不是护士，但壮汉的要求夏素言还是有一定把握的——不就是吊住一条小命吗？刚好有那样一道能使人进入“假死状态”的言灵术，跟绝症患者冷冻身体想要等到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医疗水平提升后再进行治疗是同一个思路，因此这下她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好，一言为定！”
第383节 376 完整的故事
“啊呜~”奥克塔薇狼吞虎咽地吃掉了手中的半块面包，一点也没有淑女的气质，呢喃不清地问老吉米道，“奇怪了，你不是血裔吗？怎么会在自己房间里储备这么多人类的食物？”
老吉米笑了笑，就像是听见小辈问“爷爷你的头发为什么那么白”的慈祥老头，仅仅报以微笑，没有回答。
然而同样在进食的林梓姝却一语道破了吉米的秘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他已经不是‘完整的’血裔了。”
“呃？”奥克塔薇一愣，“什么意思？什么‘完整的’？”
老吉米一看自己貌似是不得不作出些回答了，便开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为了活着而付出了些代价罢了。”
“你是指…你能够接受人类的食物了？”奥克塔薇皱眉道，“这算什么代价？有各种各样的肉类和蔬菜可以供你自由挑选，比你们以前单调又野蛮的饮血为生不是好多了？还是说，你觉得这样有悖于你身为血裔的高贵身份？”
如果说提起“鲛人”就会让人联想到它们无法被满足的口腹之欲，那么提起“血裔”，就会使人想到它们那“众生皆蝼蚁”的高傲姿态，这种行径简直跟中世纪的贵族一模一样，也难怪它们并不反感人类给它们加以的“爵位”之称了。
而老吉米显然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的没落贵族，听到奥克塔薇的话也并不生气，漫长的年龄带给鲛人鲁鲁尼亚的是折磨，而带给他的则是看淡了一切的佛系心态，也许现世之中已经没有什么能再次挑起他的心头怒火了。
“本来不想吓到你们的。”老吉米站起了身来，两只手协作着解开了上衣的扣子，“既然如此，那就给你们看看吧——”
他可不是要客串什么骚扰姑娘的咸湿大叔，当他扯开上衣，展露在林梓姝与奥克塔薇眼前的，是一根根两端插入体内，中间暴露在外的细塑料管，其中流动着血红色与暗红色的液体，而其中所有管子都有一段插在他的左胸上，那里凸起了一个明显是人造的机器，似乎还在微微搏动。
奥克塔薇瞪大了眼，惊呼一声：“你把自己改造了？”
“不，当然不是他自己。”林梓姝说道，“就算是血裔，也不可能忍受这种痛苦…而且塑料不是近两个世纪的产物吗？”
老吉米重新系上了上衣的扣子，说道：“没错，如果是一百多年之前，你们看到的将会是一堆恶心的…鱼肠。”
“…”想象一下，一个人上身挂满了鱼的肠子，两端插在身体之中，那是一个多么掉san的画面啊…
“这些管子…有什么作用？”沉默了片刻，奥克塔薇开口问道。
“它们就是我的‘血管’。”老吉米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而我自己的主血管和心脏，早就因为‘末法时代’中没有暗能量的浸润而萎缩了。”
“…那个暴露在外面的，是你的‘新’心脏？”
“没错，我比我的同族都要幸运，在‘末法时代’刚刚开始，我们所有人都在绝望地寻找‘避难所’的时候，我找到了‘纯白者’加斯帕遗留的一处密室，在里面找到了一具应该称之为‘不世杰作’的…木偶，或者根本就是一个以木头为身的活人！”
“没错，它身上所有的器官全都是由木头制成的仿造品，而且都可以正常运转：心脏可以跳动，液体可以通过木制的导管通向其全身各处，肺部可以模拟呼吸，尽管那对于一个木头人来说并无任何作用…总之，我把它的心脏拆了下来，找上了一名木偶大师的家门，让他帮我做了‘移植手术’，我这才靠着这颗心脏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
“我的命是‘纯白者’和那名手艺也不错的木偶大师给的，但不同的是，我与前者没有任何直接的交流，可以说我就是一个偷走了他遗产的‘盗墓贼’，而与那名木偶大师，我们是交易关系。”
“而我们的交易内容是：既然在他的帮助下，我得以扛过‘末法时代’，那我也应该帮他一个等价的忙，可惜人类的寿命短暂，就连‘纯白者’加斯帕都没能永生，我这一只苟延残喘的血裔也没有办法帮他延长寿命，因此他退而求其次，让我保护他的传承免于断绝。”
“也就是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把那一脉‘木偶师’传承下去，而现在门外这些木偶的主人，就是那一脉木偶师的传承者。”
林梓姝眨了眨眼，追问了一句：“那个救了你一命的木偶大师，不会就是…”
“正是本地传说故事中的那名‘巫师’。”老吉米笑着坦言道。
奥克塔薇有些入神地问道：“可故事里的巫师不是精通预言的…”
“在‘末法时代’之前，一个人会多少种术法技能都不稀奇，就像之后不是还有几百年中，出现了许许多多‘多头衔’的‘学家’吗？”老吉米耸肩答道。
于是，这一个来自几百年前的故事终于完整了…当时的血裔伯爵老吉米为了求生，带着“加斯帕的遗产”，一颗人造心脏来到了斯凯岛上，找到了隐居于此的某位神秘侧大佬，两人经过一番交谈后拍定了交易，于是他们召开了一场宴会，期间发生了一出不大不小的插曲，结果这一插曲却阴差阳错地流传至今…
想来旁观了这一切发生经过的当事人老吉米对此一定是深有感触吧…
“我告诉你们这些的原因，是为了让你们能看到我的真诚。”老吉米接着说道，“希望你们把那最后一点戒心也请放下吧。”
然而奥克塔薇却是单手撑着下巴嘀咕道：“…可这么一说，你不应该是他那一边的人吗？为什么又来帮我们？”
老吉米淡淡地回答道：“别忘了，我的任务是‘保护传承’而非‘保护传承者’，如果某为传承者在自取灭亡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那我当然会选择弃车保帅…只是我不能自己动这个手，你们能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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