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在某个平凡的午后,我的言灵毫无征兆地觉醒了,那时我刚走出我的大学校门,我感觉太阳的温度比往常高了很多,于是我抬起头看着烈阳,但那股热量其实是来自我自身,一股巨大的引力和灼热的气息从我的身上朝四面八方散去。”上杉越说,“我根本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当我的言灵之力真正爆发的那一刻,我周遭的一切都被焚毁了,五个街区外的路灯都炸裂开了,我被拘押在当地的警局里等待审判,有的人说这是主对人间的警示,有的人说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恐怖袭击。”
源稚生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憋出一句:“您的力量听起来委实挺吓人的。”
“但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一直像一个平凡人一样生活,最多也就是比同龄人聪明点,比同龄人长的好看点,比同龄人运动天赋更高些,偶尔在一些同学的眼里我是个怪胎或是个奇葩,但我从没想过自己有超能力。”上杉越低声说,“从没有人告诉过我有关于混血种和言灵的知识,我差点就以为我真是个怪物,要关在监狱里一辈子!”
“后来家族找到了您?”源稚生问。
“是的,是我妈妈通知了家族,因为我犯下的事在当地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妈妈动用教会的力量也无法将我保释,她无计可施之下只能求助家族。”上杉越点点头,“家族知道这个消息后,马上派人火速赶往法国,先是外交大使,和当地的警局沟通,将我保释了出来,然后是风魔家的忍者,他们奉命保护我的安全,最后是戴着高冠的家族神官们,他们告诉我,我并不是一个法国小青年,而是日本一个古老家族的皇帝。”
“再往后的故事我都告诉你了,我从小在法国长大,根本就适应不了日本古世家那些繁琐的规矩,所以家族的人觉得我是个刺头皇帝,而我则觉得他们都是傻逼。”
“可如果只是这样,我和家族最多相看两厌。”上杉越的声音忽然低沉嘶哑,“可千不该万不该,我的妈妈不该死!”
第385章 哀讯
“家族杀死了您的母亲?”源稚生大惊,愠怒之意溢于言表。
“不,家族知道了我的血统纯度后,是诚心请我回去当皇帝的,那我的妈妈自然就是皇太后,他们当然不敢杀害我的妈妈。”上杉越摇摇头,“而且如果家族敢对我的妈妈出手,我做出的举动就不止是烧毁家族的神社或是殴打几名神官这么简单了,那样我的怒火会焚烧整个蛇歧八家,谁也无法阻止我。”
“可您刚刚说您的母亲……”源稚生说。
“稚生,别急,慢慢听我和你说。”上杉越说,“我妈妈虽然不是死在家族谁的手中,可她的死和家族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家族的使臣来到法国后,妈妈她并没有随我回到家族,不是她舍得她的孩子离开她,也不是她不想见到老爹,而是因为她已经誓发三愿,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主,如果她背叛了主的话,主会把她的一切都夺走。”上杉越轻声说,“对于妈妈来说,她的一切就是我,她害怕如果她再次违背主,她的孩子会变得不幸,妈妈说她一辈子都会留在法国的教会里,每当她晚上为那些孩子们讲故事的时候就会想起我,她每天都会为我和我的老爹祈福,愿主的光芒会永生永世照耀着我和我们。”
“当时的我很天真,我在那以前从没想过我会是一个大家族的皇帝,在我看来,皇帝就代表着为所欲为、荣华富贵,我想要的一切都会有人争先恐后地献给我,我想着我可以先去日本玩几年,然后我可以把妈妈接到日本,或者到时候我厌倦了皇帝的生活,我再回到法国,我和妈妈都能过上好日子,所以我很开心。”上杉越说,“妈妈也很开心,因为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妈妈很高兴我和我的老爹终于要相见,她让我嘱托老爹说她在法国过得很不错,一切都安好,并且也实现了年轻时的愿望,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终生修女,叫老爹不用太过挂念她。”
“那时的我们都不知道,家族火急火燎地要把我带回日本,是因为老爹那时候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家族失去了珍贵的种马,这时候我又恰逢其时的出现,家族怎么能不将我牢牢掌控在手里呢?”上杉越冷笑,“当时的我也蠢得可笑,我以为我只是长大了,去外面闯荡一下,每个男孩到了这个年龄,总会离开父母一段时间,让自己的翅膀坚硬起来,我觉得这很正常,等我累了或者想妈妈了,就随时可以再见到她,我满心欢喜的跟随着神官们踏上了去日本的使船,却不知这一走,我和妈妈就是天人永别。”
“家族在日本黑道中处于绝对的统治地位,所以家族当时其实并不需要我强大的力量,他们只需要我的血统,为他们将强横的皇血延续下去。”上杉越说,“所以我最开始的工作和老爹一样,是作为家族的种马,我和老爹一样,我们都认为这强大的血统是种罪孽,所以我们都不想生育后代。”
“但和老爹不同的是,老爹生于日本长于日本,对于家族的安排极其抵触,而生于法国长于法国的我则要开放许多,我会配合家族安排的那些配种女寻欢,但我每次都在事前偷偷做好安全措施,长久以来家族都没有察觉。”
“我之前对稚生你描述的就是我刚来到家族前期的生活,然而这样糜烂又腐败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年,世界就开始打仗了,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在这场战争中,蛇歧八家是日本方有力的主战派。”上杉越说,“其实整个二战最开始只不过是混血种为了资源的分配而掀起的战争,最开始是德国和日本合作双方的混血种与欧洲混血种的谈判破裂,家族撺掇日本军方加入了战争,此后日本方面和美国方面也被牵扯进来,后来这场战争渐渐把整个世界都给牵扯了进来,规模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源稚生长大嘴巴,是因为震惊,他的声音都满是不可置信:“你是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最开始仅仅是因为日本和德国还有欧洲的混血种们觉得资源的分配不公,然后就把整个世界都牵扯进来打仗?”
“是啊。”上杉越点点头,“因为一战战败,作为战败国的德国方面签订了《凡尔赛合约》,但德国的混血种觉得英法美三国对他们的剥削和掠夺太严重了,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因为德国作为战败方,曾将但泽这片地域割让给了波兰,原本只是为波兰开辟一条海陆,通往波罗的海,这条海陆被称为‘波兰走廊’。”上杉越说,“德国方给出的不满缘由是‘波兰走廊’把东普鲁士和德国本土给分裂开了,但事实上是希特勒发现,那条割让的通往波罗的海的土地很可能埋藏着龙族的秘密,于是他化身为狂热的侵略派,制订了‘白色计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击波兰’,而后苏联和承诺保护波兰的英法两国也开始加入战争。”
源稚生沉默了片刻,消化这庞大的信息,囊括世界的战争是由混血种的资源掠夺掀起的,这和他所知道的历史出入太大了,容不得他不惊讶。
“您刚才还说家族撺掇日本军方也加入了战场,把日本方面和美国方面都牵扯进来了。”源稚生顿了顿,“您说的不会就是当年偷袭某港口的事件吧?”
“是啊,当年家族和秘党有些争端,那时德国方面透露给家族,秘党的领袖希尔伯特·让·昂热和北美的混血种领袖汉高正在某港口进行秘密谈判。”上杉越说,“所以偷袭某港口事件表面上是日本对美军停泊在夏威夷瓦胡岛某港口的美国舰队发动了无差别攻击,但实际上是家族想趁着这一次的空袭,一次性消灭秘党和北美的混血种领袖,那样家族就可以趁虚而入,一举瓜分秘党和北美混血种联盟所拥有的资源。”
“可是空袭没能杀死校长和汉高,反而把美国也扯入了战场?”源稚生问。
“是啊,传说中的屠龙者希尔伯特·让·昂热哪会有那么容易被杀死?那个事件其实算是一场成功的奇袭了,但同样也是战争历史上代价最高的战略之一。”上杉越轻轻叹息,“日军这一举动惹恼了美国,家族的行为更是被秘党视为挑衅,昂热抱着盛怒的姿态加入美国海军,担任参谋长,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的人生都被那个家伙改变了!”
“其实战争的前几年我依然活得很潇洒,那时美国还没有加入战场,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做做战时演讲,在一封封战事捷报上盖上代表着蛇歧八家的印章,然后奉家族的使命和我的妻子们忙着造人。”上杉越说,“可随着昂热加入美军,美军加入了世界的战场,战事忽然就变得吃紧了,我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这时德国法国的战争愈发激烈,妈妈就在法国的天主会里,虽然天主会是受到国际庇护的,但谁知道希特勒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我疯了似的联系妈妈,但一直都没有收到回讯,我开始对家族发难。”
“我威胁家族,如果家族不能帮我找到我的妈妈,战争的动员工作和家族的繁育工作就别想再指望我了。”上杉越说,“我的属下们也很为难,于是找到了德国的参谋总长帮忙,参谋总长亲自找去了妈妈任职的教社,但教社的嬷嬷们说妈妈很早之前就离开了,在好几年前,战争之前妈妈就离开了法国,没人知道她去了哪,所以我才一直联系不上她。”
“我很担心妈妈,她明明告诉我会一生留在法国等我去找她,可她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离开呢?我不知道,但当时的时局已经容不得我想这些了。”上杉越说,“当时苏联军队攻占了柏林国会大厦,希特勒饮弹自尽,德意志帝国就此轰然倒塌,帝国们尽显颓势,唯独日本作战的势头依然很猛,因为家族坚信,战场上的失利只是暂时的,混血种竞争的胜利才是关键。”
“于是那些疯狂的领导者喊出‘领土作战,一亿玉碎’的口号,发动全民皆兵的极端政策。”上杉越说,“直到忽然的一天,一枚原子弹降落在日本的广岛县,把那座城市化作人间炼狱,日本从此被打怕了,不顾家族的反对坚持让天皇宣布投降。”
“然后昂热校长来到了日本?”源稚生问。
“是的,那个叫做希尔伯特·让·昂热的男人乘坐衣阿华号美军战舰来到日本,他是那样来势汹汹,他是那样趾高气昂,他用不可一世的态度告诉家族,我们失败了,他们胜利了,失败者就要接受胜利者的制裁,从今以后,蛇歧八家要归入秘党的管辖。”上杉越说,“但做惯了土皇帝的蛇歧八家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纳入欧洲混血种的麾下,家主门轮番反抗,可谁也不是昂热的对手,这时候我知道,作为大家长的我必须要站出来了。”
“就是那时您挑战了昂热校长?”源稚生问,他一直很好奇这场战斗的结果。
“是,那时我告诉自己,家族没并没有失败,只要我杀死那个名为昂热的男人,欧洲的混血种就群龙无首,家族就能再见胜利的曙光。”上杉越说,“于是我决定身负家族的荣光,向秘党的领袖,世界上最强的屠龙者,希尔伯特·让·昂热发起挑战。”
“与其说是一场挑战,不如说是一场暗杀,我是绝无仅有的皇,我的血统是无与伦比的,我有着必胜的信念……但谁知道,昂热这家伙完全是个超脱常理的怪胎!”
“您战败给校长了,是么?”源稚生问。
“是,在家族安排的剑道练习中,我偷懒了,昂热的剑道却如同鬼魅般精髓,我尝试用我的言灵捕捉到他,但他的‘时间零’实在太神鬼莫测,每当我朝昂热所在的方向释放言灵,下一刻他总会出现在我的后方。”上杉越苦笑着摇头,“他把两柄日本刀挥舞得像是鞭子一样,用刀背和刀柄抽打我,我被他像是孩子一样教训,最后我甚至都站不起身了,我在地上翻滚着哀嚎这,浑身是伤。”
“听起来您败得真惨。”源稚生说。
“谁说不是呢?但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啊,我根本就不懂服输,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但我的嘴里一直怒斥他们秘党太虚伪,明明大家都想掠夺对方的资源,错的并不只有我们,只是他们美国人运气好,打赢了,所以他们掌握了话语权,他为了秘党,我为了家族,我们都是为各自的利益而战,谁也没有对错。”上杉越说,“我至今仍记得当时昂热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为自己失败找借口的孬种,一个什么都不懂却大放厥词的……蠢孩子。”
“昂热坐在我的身边,点了支烟,他对着我的脸喷出一口烟雾,那雾气呛得我一直咳嗽,昂热问我知不知道那些德国的混蛋们和我们日本的混蛋们在战争的历史中犯下了怎样的罪孽。”
“我的工作就是在安全的宫殿里演讲,我当然不知道这些,但我嘴硬地告诉昂热,这是战争,战争中每个参战者都有罪,他们美国人不也动用了原子弹这种超规模的武器,一天就杀死了我们八万多人么?”
“昂热告诉我那枚原子弹那是对我们袭击港口事件的回礼和威慑,战争中死人并不稀奇,但是战争中虐杀平民就是人性的沦丧。”上杉越说,“之后昂热对我讲述了德军集中营和发生在中国南京的事,我的身体一寸寸的石化,眼角止不住地抽动,但我的内心仍然不可置信,我怒斥昂热说这是污蔑,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他想以此摧毁我的意志,他根本就拿不出证据……”
“可昂热的下一句话,让我如坠深渊。”
龙三中部分明天结束
第386章 改写的命运
“校长究竟对您说了什么?”源稚生好奇地追问。
“昂热又抽了口烟,再一次将烟雾吐在我的脸上,他用无比悲哀的目光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疯癫的乞儿。”上杉越抓着自己的头发,“可我一直以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啊,我忍受不了昂热那种带着鄙夷又怜悯的目光,我愤怒地对他说,要么就拿出证据来反驳我的话,要么索性就把我给打死一了百了。”
“可面对我挑衅式的话语,昂热无动于衷,他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告诉我,他在来到日本前调查过蛇歧八家这一任大家长,也就是调查过我的身世。”上杉越说,“昂热说他知道我叫上杉越,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在法国长大,我的血统觉醒在当时还受到了秘党的关注,他也知道我的老爹叫上杉秀夫,十二年前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他还知道我的妈妈叫做夏洛特·陈,在法国的天主会担任终身修女,五年前从法国离开,去了中国南京,最后在南京这座城市中自杀了。”
“自杀了……”源稚生瞳孔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可是您的母亲为什么要自杀?天主教不是不允许自杀的么?”
“当时我也是满脸的不置信,我原本已经精疲力尽了,可听到妈妈的消息,我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愤怒地揪着昂热的衣领,我高声质问他为什么要造谣说我妈妈死了。”上杉越面露哀痛,用近乎嘶吼的声音说,“我咆哮着说我妈妈不可能死了,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她的身边还围绕着一群可爱的孩子,孩子们都喜欢她,亲切的称呼她为‘妈妈’或者夏洛特嬷嬷,妈妈就像个天使一样照耀着人间,天使怎么会死呢?要想侮辱我或是殴打我都可以,但是不准诅咒或是污蔑我的妈妈!”
“我试图从昂热的眼里看出一点心虚或是怯意,但是没有,昂热的表情平静又认真,他看待我的眼神透着哀意与悯然。”上杉越掩面,但是难掩声音里的痛苦,“我讨厌昂热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告诉我,妈妈真的死了一样……我踉踉跄跄地后退到墙角,我从地上抄起长刀,然后疯了似的冲向昂热,我要把这个侮辱我妈妈的男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结果我再一次被昂热抽翻在地,他一边抽打我,一边用严师般的语气说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他说我冥顽不灵,说我顽固不化,说我被这教条式的日本生活洗了脑,最后说我母亲的在天之灵要是看到我这副模样一定替我感到悲哀。”上杉越说,“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瘫倒在地,昂热的长刀像是驯马的长鞭一样挥舞,把我打得皮开肉绽,可我的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我只觉得麻木,我用尽最后的力气问向那个抽打这我毫不留情的男人,我哭泣着问他……我的妈妈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我至今还记得清昂热当时的原话,‘我见过太多你这样固执的小鬼,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为什么不用你的双眼去求证呢?伱家族的战报里就藏着你想要知道的真相……但愿你知道真相以后能够成长一点,不要像个被妈妈惯坏了的死小孩’。”上杉越说,“当听到昂热说完这些以后,我彻底昏死过去。”
“我再次醒来是在三天后的早上,其实我的身体早就恢复了,因为我的血统很强,伤的并不很严重,但我的潜意识一直在逃避现实,不愿苏醒,昏迷的三天里我一直在做梦,全都是噩梦,每一次梦境的结尾妈妈都离我而去。”上杉越说,“意识清醒后,我第一时间唤来了神官、家族的高层、还有那些经历过二战战场的将士们,我一一向他们询问,但是得到的答案都是摇头,他们谁也不知道夏洛特嬷嬷的踪迹。”
“于是我让家族的神官们捧来战报给我阅读,但每翻过一页,我的怒意就升腾一分。”上杉越的手掌紧握成拳,“因为所有的资料都被篡改过!五年前的我们明明是侵略方,却被篡改成受害者!连我都知道的一些丑闻,一些日本军官犯下的错事,在家族的历史中只字未提,留下的只有对那些二战士兵们的赞许和嘉奖,还有对其他国家的污蔑!”
“家族居然篡改真实的历史!”源稚生也是又惊又怒。
“不只是家族,而是整个日本,所有参与战争的人都在篡改历史,他们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只字未提自己犯下的罪孽,好像他们才是这场战争中受尽委屈的家伙!”上杉越说,“我原本以为战争的双方至少在功过上是平等的,但家族这副虚伪的嘴脸让我越来越倾向于相信昂热的话。”
“我只是想要知道我妈妈的消息而已,但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家族的所有人都在向我诉苦,上到位高权重的长老们,下至参与过二战的底层士兵,好像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受到了多大的伤痛一样。”上杉越说,“这些人的嘴脸实在让我感到恶心,我一怒之下冲进家族的神社里,烧毁了那些鬼话连篇的文献,我揪出一位老神官……还记得我的封冠仪式上,因为好面子而将众人糊弄过去的老神官么?后来我和他的关系最好,我感觉家族的所有人都在欺骗我,但是他不敢欺骗我,我只相信他说的话。”
“终于,那位老神官叹息着告诉了我五年前的真相……一段家族里没有人敢告诉我的、残忍至极的真相。”上杉越死死咬着牙,脖颈上青筋毕露,“原来我的妈妈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中国南京,她是自杀,原来昂热的话都是真的,是我在自欺欺人,他一句也没有欺骗我。”
源稚生看着上杉越痛苦又扭曲的表情,他此刻也在揪心,他听闻了上杉越的一生,所以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么爱祖母,也知道自己的祖母是多么善良的人……一个简单纯粹、心地善良又为主奉献了自己一生的女人,她何故会违背天主会的教义,选择用自杀这种方式了解自己的一生呢?
“那是我们国家的军人犯下的罪行,老神官告诉我,1937年10月,日本的军人如过境的蝗虫般破开了南京的城门,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男人们被他们用刺刀无情地杀死,女人们则被他们粗暴地蹂躏,甚至连法国开设在南京的天主会里的女人也不放过。”上杉越的眼中有怒意升腾。
“为了拯救教会里那些无辜的女人们和孩子们,天主会的老嬷嬷让女人穿上修女的衣服,假扮成修女,借着教会的庇护连夜出城。”上杉越说,“但就她们即将乘上跨江的大船时,孩子的啼哭声惊醒了附近驻扎的日本军队,当时领兵的人是藤原胜少校,这个男人对天主和上帝没有一点敬畏之心,他命令军队将所有的女人拦下,他则粗暴地撕开女人的衣服,发现这一队女人都是假修女。”
“藤原胜?”源稚生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他忽然想起来,橘政宗对他描述上杉越在离开家族以前冲进神社里,斩断的灵牌上,那位二战英雄的名字就叫藤原胜。
“藤原胜开心坏了,他说今晚日本士兵们的狂欢之夜,他们粗鄙地强暴了那些可怜又无助的女人们,然后又毫不留情地将她们杀死,他们用那些女人们的尸体试刀,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上杉越说,“那位领队的老嬷嬷目睹了这地狱般的血腥场景后无法忍受,于是迎面冲上了藤原胜的军刀刀锋,死前她诅咒这些泯灭人性的军人一定会被上帝惩罚,连撒旦都会厌弃他们。”
“而藤原胜则狂笑着说他就是撒旦,他吩咐士兵们把六具中国女人的尸体堆叠起来,诅咒过他的老嬷嬷则堆在最上面,他身配的军刀是锋利的‘七胴切’,他高高跃起,将七具尸体一刀两断……”
“那位被杀死的老嬷嬷就是……”源稚生喃喃。
“夏洛特·陈……老嬷嬷的名字是夏洛特·陈!”上杉越的声音包含着无尽的愤怒,宛若狮子低吼,“被日本军官逼死的老嬷嬷的是我的妈妈!”
源稚生忽然感受到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那是从上杉越身上爆发出来的。
屋台车的帷幕狂乱的摇摆,拉面摊外的雨幕被看不见的力量震碎了,源稚生逆着威压抬起头,他看到上杉越的瞳孔已经变成了如岩浆般的赤金色,酷烈犹如燃烧的炙阳,源稚生体内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被很强大的血统牵引,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
“我当时简直要疯掉了,我怎么也没办法接受妈妈已经死了的真相,我踹翻了那名老神官,我拨开人群往外狂奔着,周围根本没有人敢阻止我,我的怒火恨不得燃烧整个世界,所有人都跪匐在地上,生怕被处于盛怒的我殃及。”上杉越说,“我在家族里大吼,‘谁是藤原胜’,‘藤原胜给我滚出来’,我从我的寝宫横冲直撞来到了家族的神社门前,可没有一个人回应我,好像‘藤原胜’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
“我不会放过藤原胜,他藏起来也没用,因为我是日本至高家族的皇帝,我要处死一个日本人,哪怕他躲到天涯海角我也势必会把他揪出来……”上杉越的脸庞抽动,“这时候那位被我踹倒的老神官一瘸一拐地赶了过来,他告诉我藤原胜已经没法被处决了,因为他已经死了,在天皇宣布投降的那天,藤原胜中校切腹自尽,他的真实姓名应该是宫本胜,他是宫本家的旁支,在家族里的地位甚至不入流,但家族的史官说他自杀的举动证明了他的武士道和军人的铁血,于是他的灵位被摆放在家族神社的高处,作为英雄受到后人们膜拜!”
“英雄……家族居然将这样的人奉为英雄!”源稚生的眼角也在跳动。
“那个逆贼他当然不配英雄之名!”上杉越怒吼,“我太愤怒了,我当时已经握紧了刀,必须要挥出,于是我找到了我的妻子们,可杀死她们后我就后悔了,我看着她们的尸体,这样的我和藤原胜又有什么两样呢?妈妈和我讲了那么多圣经里的故事,我却没能学会真情与爱!”
上杉越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发根。
源稚生终于了解了一切事情的原委,年轻时的上杉越的确是橘政宗描述的那样荒淫无度,但并不是家族罪大恶极的逃犯……相反的,应该是家族亏欠自己的父亲才对。
源稚生在此刻也想通了为何自己那虔诚信仰上帝的祖母最后却选择自杀这种永堕地狱的死法,她根本就不是受不了女孩人们被蹂躏的画面,也不是惩罚自己保护不了这些无辜的女人们……而是因为她知道她的孩子作为日本的皇帝,这些在战场上无恶不作的暴徒们都是她孩子的部下,战场上每死一个无辜者,她的孩子就要背负一份沉重的罪孽,而南京城死了整整三十万人,这如山般的罪孽简直万死莫辞!
所以那位生性善良的老嬷嬷选择了自杀,她要下地狱去见撒旦,因为她罪孽深重的儿子也一定会下地狱!
“我似乎懂你了。”源稚生望着上杉越,“为你难过……父亲。”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他不太会安慰人,他能做的只有在两个杯子里斟满烧酒,一杯推到上杉越面前,自己则将另一杯端起,一饮而尽。
上杉越猛地一怔,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源稚生,颤抖着将手掌轻轻放在源稚生的头上,,那两个字一直在他的耳畔回响……父亲……父亲!
上杉越望向法国的方向,他枯槁的手颤颤巍巍地从领口摸出一支银色的十字架,他的嘴唇也颤抖着,默念。
“妈妈……妈妈……你听到了么?我被我的孩子喊作父亲了……我也是父亲了……”
“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奢求拥有孩子和家人这种幸福么……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也拥有被唤作父亲的权利么……”
“妈妈……如果你还在就好了……真想让你见见……我的孩子们……”
母亲的身影似乎出现在视线里,原来老人早已泪眼朦胧。
有人说过,一个男人一生的改变从一声父亲开始。
公元2011年5月15日,汇聚日本的大人物们相继闯入一间东京街角的拉面摊后又离去,名为上杉越的男人的命运就此被改写。
第387章 俊秀男孩
天色蒙蒙亮,时间介乎于黎明与破晓之间,狂风骤雨渐渐变小了,似乎预示着这个漫长的黑夜即将过去。
国立东京大学的后街,拉面摊的灯依旧亮着,十分钟以前,源稚生已经从这里离开了,灯色暖黄的帷幕里,只有上杉越一人在整理着食台,清洗着客人们使用过的碗筷杯勺。
两道人影从长街的尽头处缓缓走来,似乎一直在交谈着什么,随着两人离拉面摊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日本这见鬼的破地方,就没有一点人情味么?找了这么多条街,通宵营业的酒馆饭店怎么这么少,而且怎么都有最低消费这个规定?亲民一点的居酒屋还都客满!”
“没办法,昨晚的天气太恶劣了,多数商家选择关门歇业,室内场所客满都是意料之中,而且在日本东京,会通宵营业的也只有一些高消费场所,别人摆出‘最低消费’这种规定不接待我们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我们现在看上去和乞丐没什么两样。”
“该死的,我这辈子还没被人当成乞丐对待过。”另一人语气极度不满地抱怨着,“要不我就是说先去高天原换两套衣服再出来,顺便把藏在沙发底下剩下的那些零钱带出来,你怎么不同意?”
“源氏重工地底下水道那条路被封死,我们只能从高天原正门进,但高天原会持续营业到早上,我们现在这副模样溜进去就太引人注目了。”声音更加沉重冷静的那人说,“而且刚才不是你嚷嚷肚子饿,说一定要找一点热食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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