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路明非比谁都清楚,这个中二过头总爱讲着“男人如何如何”的黑道少年本性一点都不坏啊,前几分钟还在叫着自己明非大哥,让自己带真离开,也许他是想在自己心爱的女孩和未来的组员面前表现一下,可路明非看得出他拥有真正赴死的觉悟。
可少年现在跪扑在崇拜的兄长身前,他的兄长上一刻死在了他的面前,为了保护他。他哭得那么悲伤,简直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只顾得上宣泄自己的难过。
明明是个那么要强的男孩,却在自己未来的组员和心爱的女孩面前不顾形象的号啕大哭,悲伤磅礴得像是海潮,男孩几乎要在这股悲伤的海潮里溺亡。
路明非没遭遇过这种事,可他没来由的觉得这一幕太似曾相识,就像切身经历过成千上万次一样……
他忽然想起来,梦中故事里的自己不就是如此无助么?
因为那个他是弱小的,所以吃人的悲伤总是向他袭来,老唐、夏弥、麻生真、象龟兄弟、绘梨衣……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把他的勇气啃噬掉,让他一次又一次向着时光的漩涡反复坠落,每次都把他重新打回成那个懦弱的败犬。
原来这个世界一直这么残酷啊,它总会挑一些无能为力的人,把他们坠入痛苦的深渊,然后继续冰冷的、机械的运转着,根本不管那些跌落深渊的人多么的愤怒与不甘。
这么多年过去了,路明非觉得自己已经狠狠地握住了力量,但还是有人在他面前死去,尽管这个人今天只是和他第一次见面,但命运和悲剧这种东西还是不停的上演着,他以为可以守护住身边的人,但没法让身边的人不再悲伤。
悲伤这种东西就像是种疾病,有的人病的轻有的人病的重,但它总是存在,因为荼毒的情绪总会透过一个人向另一个人蔓延。
“混蛋,是谁开的枪?谁允许你们开枪的?”猛鬼众的使者冲着山神会的成员们大吼,怒意升腾。
他愤怒于他还未下令,就有人开枪打死了人,居然还有人把枪口瞄准他,这几乎已经等同对猛鬼众的背叛!
但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回应他的是又一道枪声。
一枚子弹划破空气朝猛鬼众使者的面门袭来,那枚子弹在他的瞳孔中迅速放大,在击穿他脸颊的前一刻,一只手扯着他的后领把他整个人带着向侧后方偏去,子弹从他的脸旁掠过,只是在他的脸上擦出一道不算严重的血痕。
路明非松开猛鬼众使者的后衣领,把他推到一边,面无表情地向山神会的成员聚集的地方走去。
他的脸冰冷得像是用极北坚硬的冰山雕成的,如果说冰冷也是一种表情的话,猛鬼众的使者被震慑得说不出话,他从未在任何人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他从你的身边走过,散发的气势简直能在你的身上凝结成寒霜。
“开枪打他!开枪打他!”
“别害怕他,装模作样,我是负责从海上把他押送到这儿来的,他原本就重伤,还一直没有进食,现在应该很虚弱!”
“别被他身上的鳞片蛊惑了,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海神的使者,他只是普通人,我们有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把枪,他再厉害还能厉害过枪?!”
山神会的队伍里,有人高喊。
有人举起了伯莱塔手枪,这种手枪装载着大威力的46硬质子弹,射速和射程都远不是短管猎枪里的鹿弹和铅弹能比的,明亮的焰气从漆黑的枪口喷出,枪声震耳欲聋。
开枪的人距离路明非不过三十米,普通人在这个距离挨上这么一枪,脑袋会在一瞬间被打烂,迸出满天的血花和脑浆。
可预料中脑浆横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众人只看得见一道模糊的光弧在空中闪过,然后就是空气被割裂的声音响起,接着被一分为二的子弹弹射到大理石的墙面上,墙面被崩裂,传来类似重物落地的碰撞声。
“发……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看到了一道光……那道光是什么?他出剑了么?子弹为什么会变成两半?”
“见鬼,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有人能劈开伯莱塔的子弹?巧合!他一定是碰巧蒙到了!”
“可是……这要怎么蒙啊,你让我蒙我也挥不出这么快的刀啊!”
站在路明非对面的每个人都是一副白日见鬼的表情,如果说他们还不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是怎样挥刀劈开大威力的46硬质子弹的,但有一点是明显可见的,就是那个男人眼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点亮,原本淡金色的瞳孔变成了灿金,仿佛燃起了古奥的烛火。
不仅是眼睛的变化,路明非身上细密的黑色鳞片也随着他沉重的呼吸缓慢地往体内收束,原本属于他的力量从身体里被再度唤醒,强硬地融合了一部分药剂的余效,在场所有的混血种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从这个男人身上扩散。
就好像沉睡已久的皇帝,开始渐渐苏醒。
“用更多的子弹射击他,别害怕,一切的恐惧都来自于火力不足!”
更多的手枪被举了起来,枪声接二连三的作响,路明非挥刀如潮,刀影在空气中纵横交错,留下一道道惨白的弧光,每一刀下去都会有一枚坚硬的子弹被一分为二。
随着开枪的频率越来越高,路明非的出刀也越来越快,他的刀似乎变成了一道光,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刀锋和子弹碰撞的清音响彻整个地下空间,刀锋极速撕裂空气的震动又如同尖利的鬼啸。
“神速斩。”楚子航看着路明非的背影,忽然说。
“什么?”恺撒一愣。
“神速斩是居合的极意,我和路明非曾在少年宫的剑道馆学过居合和拔刀术,但只学过最基础的部分,传闻极意之居合能做到剪切如风,意思是瞬间的挥刀就如同刮起了一整片的风。”楚子航说。
恺撒开启镰鼬,果然听到了路明非的身前刀锋卷起的阵阵风声,子弹似乎被无形的风墙阻拦,坚硬的弹头被锐利的风刃撕裂。
“真好奇你说的那家剑道馆,难不成藏着一位老剑圣么?居然培养出你们两只怪物!”恺撒咂舌。
“我们的馆长只是普通的七段,他这辈子大概很难当上剑圣。”楚子航摇摇头,实诚地说,“如果馆长在这里一定心境复杂,路明非好像领悟了居合的极意,但很奇怪的是,他的动作又不符合居合的法度,目视、吐纳、血振、纳刀的步骤都被他简化,可动作却相当连贯,这比单一居合的难度更高,简直像是……没有间隙的杀人刀。”
“意思就是取消了前摇和后摇的简易版绝技?这不是开挂么?”恺撒说,“开挂是好事啊,管他法度不法度,能起作用的招就是好招。现在的局面被搅成了一摊浑水,你看好猛鬼众的那家伙,我护好真小姐,配合路明非找准破局的一瞬间,”
楚子航缓缓点头。
猛鬼众的使者也顾不上这两个人毫不避讳当着他的面商量逃跑的计划,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路明非身上,准确来说是路明非手中化作幻影的刀,刀速太快了,毫不停顿,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观世正宗……那是名物观世正宗么?”猛鬼众的使者不敢置信地喃喃。
“你也认识那把刀?”恺撒疑惑地问。
“猛鬼众怎么可能有人不认识那把刀?”这已经不知道是猛鬼众的使者今天第几次惊诧了,但这一次比前几次加起来都要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把消失了十五年的刀,怎么可能在他手上,要知道,拥有这把刀的人……是能和龙王大人平起平坐的啊!”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角落,长川小富隆用阴桀的目光死死盯着挥刀不止的路明非,他在意的并不是路明非有可能将锋利的刀光逼近他的部下们,而是愤怒于这群手持枪支的废物居然拿一个迟持刀的小子毫无办法。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还得让我亲自来,多亏那位大人赐给我无上的力量!”
他看着被楚子航焊死的牢笼,从怀里抽出一管彩色的药剂,眼里闪过一闪即逝的癫狂,他把玻璃质的试管塞入自己嘴里,狠狠咬碎玻璃,把里面彩色的液体一滴不剩地吮吸入自己的喉管,就像一只渴血的蛭虫。
山神会的人群中,伯莱塔手枪、冲锋枪和短管猎枪都被掏出来,齐齐上阵,数十枚子弹被同时喷出,弹幕织成了绵密的网,好似亚音速的蜂群扑来。
哪怕路明非的斩击再神速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的子弹一一劈开,谁绝不是人力能够办到的事。
可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路明非“消失”了。
就像一个凭空而逝的幽灵,上一秒还在挥刀,下一秒闪烁间就失去了踪影,所有人还在匪夷所思之间,黑色的弹幕织成的死神之网就兀然被撕开了一道显眼的裂口,鬼魅般的影子从里面扑出。
路明非并不需要劈开所有的子弹,只需要斩开拦在他前进路上的那些。
电光火石之间,路明非已经窜入人群,几架威胁性比较大的冲锋枪和猎枪被瞬间劈成两段,金属的枪身上平整的切口像是被激光切开的一样。
“该死的,这家伙说不定真的不是人,太邪门了!”
“枪,我的枪也被斩断了,可是完全捕捉不到他的影子,我们没有还手的力量!”
“冷静下来,现在局面还是对我们比较有利,拿他没办法的话,我们就从对方的破绽开始入手!”
提出从破绽入手的就是朝野田寿开枪却间接杀死野田浩二的家伙,他再度用枪口瞄准了不远处的野田寿,既然敌人是无懈可击的,他就用人质将对方击出破绽。
可开枪的前一刻,他发现扳机怎么也扣动不下去。
直到那支攥着手枪的手臂砸落地面后,剧痛袭来,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砍下了一整条胳膊。
第250章 路明非,困兽之斗!
受伤和虚弱只是一时的,狮子仍然是狮子,只要它找到自己的牙齿。
山神会招惹了他们不该招惹的人,他们用枪和鲜血唤醒了一只猛狮。
路明非拦在开枪的男人与野田寿中间,观世正宗毫不留情地斩下男人的胳膊,此刻的他连金属的子弹和枪都能轻易斩断,斩断一条手臂和切开一张脆纸没什么分别。
鲜血抛洒了一地,男人捂着自己的断臂后知后觉地嘶吼着,表情狰狞而痛苦。周围山神会的成员们纷纷围了上来挥舞着刀剑,举着手枪和冲锋枪怪叫着对路明非大声威胁诅咒,看起来男人在山神会里颇有地位。
“他们在喊什么?”恺撒看着躁动的人群,微微皱眉。
“他们让明非先生滚开藤原先生身边,如果杀了藤原先生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里的所有人,他们是这样说的。”真为恺撒翻译道,“那个开枪杀死寿的哥哥的男人好像是姓藤原,那些人是这么喊他的,除了喊藤原先生还有些人在喊副会长大人。”
麻生真看着难过的野田寿,心里也狠狠地抽痛一下,她很想上去安慰对方,但她知道现在的情况不能容她任性,于是她只能暗自祈祷寿能够挺过悲伤,不至于崩溃。
“副会长大人?”恺撒一愣,“那个姓藤原的是山神会的副会长?”
“恺撒,你不觉得‘藤原’这个姓很耳熟么?”楚子航低声说,“还记得么?那天晚上在真小姐打工的玩具店里,樱小姐不是杀死了一个偷袭我们的人么?还把尸体带回了店里,那个人似乎也姓藤原。”
被楚子航一提醒,恺撒立马就回忆起来了,其实印象很深刻。
那一夜他在玩具店喝着麻生真准备的庶民咖啡玩着久违的阿贝鲁尔,变故横生,有人偷袭了玩具店,矢吹樱出店后没多久扛回来一个死人,扔在地上,那人有着佛狗的徽章和纹身……现在这群家伙身上也有着佛狗的标志,这是山神会的象征。
记得那个家伙好像是叫……藤原彻!没错,那家伙的确姓藤原,那天夜里,歌舞伎町的街头,两大黑帮的火拼,那个叫藤原彻的男人就是始作俑者!那家伙好像还是山神会的第三把椅。
这么说这个副会长藤原先生,应该是死去的藤原彻的兄长之类的吧?
原来早在那时他们三个就被盯上了,恺撒脸色一沉,他忽然意识到原来有一只看不见的矛头始终悬在他们的头顶,从那一夜的偷袭、到他们从海底死里逃生后路明非被捕、再到这场拍卖会……这一切都是预谋好的,对方的视线一直牢牢锁定在他们身上,环环相扣,他们从一个陷阱落入到另一个陷阱!
这么说一切都能联系得上了,因为恺撒他们是为极渊之下的列宁号而来,而列宁号是被某人有意沉入极渊之下,这个人势必会对恺撒三人格外关注……这家伙的心机真是深沉的可怕啊,一场持续了二十年还未结束的阴谋,将整个日本作为棋盘,蛇歧八家、猛鬼众和卡塞尔学院的专员作为棋子。
这样推断下去,哪怕高天原和那些尸守被埋葬了,事情也远远还未结束,这背后想必还藏着惊天的密谋!
想到这儿,恺撒和楚子航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两人都感觉自己的头顶上笼罩着一张巨大的、看不见的黑幕,黑幕的背后藏着一双晦暗的眼眸,用阴森的目光死死地注视着他们。
“你会死的,你们都会为我的弟弟偿命,那位大人不会放过伱们,山神会对他的力量而言,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藤原副会长死死盯着路明非,捂着断掉的肩膀,脸色因为痛苦而扭曲,“你们都逃不过,那位大人的……”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一道明亮的刀芒忽然乍现在他的两眼之间,接着山神会的副会长整个人被从头到脚被一分为二。他最后用绝望的眼神望去,只看到一张如死神般冰冷的脸。
路明非站在野田寿的身前,横刀面朝山神会的众人,他没回过头,只是缓缓开口。
“野田君,很痛苦吧,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痛苦,毕竟是那么崇拜的哥哥……可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敌人还有这么多,我们都还没脱离危险,真小姐也是。”路明非轻声说,“你们不是常说一句话么,男人的路注定崎岖,野田君啊,你不会在这里就倒下的,对吧?”
“明非大哥……”野田寿抬头,泪眼中,他似乎看见矗立在他面前的那道背影,好像一座山一样伟岸。
“是的,明非大哥!”野田寿狠狠地擦掉眼泪,重重地说,“我不会在这里倒下,如果在这里就放弃了,浩二组长的灵魂也不会原谅我!我是要成为野田组三代目的男人,我会守护好野田组,我也会拼命守护真小姐……我发誓!”
“很好。”路明非点头,“把悲伤暂时藏住,等到真小姐和其他人都到了安全的地方,这次的事情结束了,你可以找个没人的角落、或是窝在被子里发泄,狠狠地哭狠狠地闹,在哭过闹过之后……就让悲痛成为你的力量吧。”
“是!”野田寿像个男人一样重重点头。
“看准时机,等会儿跟着恺撒他们一起突围,跟紧老大和师兄的身后,保护好真小姐。”路明非疾速地交代。
“是,我知道了。”野田寿点头,又问道,“可是大哥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你们先走。”路明非缓缓摇头,语气平静,声音低沉,“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现在局面完全反转了。”恺撒盯着猛鬼众的使者,“你差点被你们的叛徒杀死了,我们救了你,而且你的命也在捏在我们手上,你应该清楚现在的立场了吧?”
“叫你手下的那些黑帮不要反抗,我们不会杀了你,等到山神会的人全都被解决了,我们从这个地下拍卖场成功脱身后,我们自然会放你走。”恺撒说,“我以加图索家的姓氏起誓。”
楚子航看了眼恺撒,他记得这家伙每次用加图索家的姓氏起誓都没什么信服力,因为在他的眼里,“加图索”的意思大概和“狗屎”没什么区别——恺撒一直觉得自己顶着一坨狗屎般的姓氏。
猛鬼众的使者微微沉默后,开口说:“恺撒君和楚子航君你们可以离开,麻生真和野田组的人我们也不会再挟持或是打扰。”
他顿了顿后,望向路明非,“可是我必须要带他一起离开……他的身上也许藏着一个困扰我们猛鬼众十几年的秘密。”
“你指的是观世正宗么?”楚子航问。
“是的。”猛鬼众的使者点点头,“那本是把已经消失的刀,整整十五年,所有人都以为它不会出现了,可我居然在今天见到了它,还是在龙王大人指名要见的人的手里,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天底下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见鬼,又是那把刀,蛇歧八家好像也很在意那把刀!”恺撒低问一句,“路明非从哪弄来那把刀,楚子航你知道么?”
“听他说起过,是一个日料店的老板赠给他的,那家日料店的地址离我家不远。”楚子航说。
“日料店?”猛鬼众的使者一脸惊愕,“在中国么?可是怎么会是日料店……送他刀的那个店老板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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