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想琉璃
如果要做到利益最大化，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选择性忽略或者赦免游星所做的一切。这样不仅能够拉拢游星以及游星部下的改造战士，让玉清婵和重山放心，同样也能够吸引其他人放弃抵抗。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自罚三杯，此事作罢。
在众人眼中，现在的游星显然是赵夜袂的“自己人”，就像那个千金买马骨的故事一样，倘若赵夜袂宽厚对待“自己人”，那么现在面临的很多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心中还存有顾虑的众人将倒履相迎。
若是要做到这样，赵夜袂需要付出什么呢？
答案是什么都不用付出。
巨企不会说话，等到赵夜袂击败格里姆尼尔，所有身负罪孽者都将被送上审判席，一个也不会跑掉，身为如今这个扭曲时代的罪魁祸首，他们没有申诉的权利。
而被游星和他的部下杀死的那些平民就更不会说话了。
他们向来都不会说话，在时代的洪流下，便是由这样的人的森森白骨铺就而成的。文人墨客的曲折命运将会牵动人心，而比这还要悲惨上十倍百倍的最平凡的人们，他们的声音却无人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只要稍稍灵活变通一下，将游星他们所做过的事情隐藏在记载之中，又或者干脆给那些死在游星手下的平民全部冠上恐怖分子和迫害过改造战士者的名号，游星所做的一切都将正当化，都是神圣的复仇，他还是那位冰清玉洁，圣质如初的游星将军。
掌握了这个秘密后，赵夜袂将收获游星的忠心，从此游星的利益将与赵夜袂捆绑在一起，包括整个改造战士的阶层，都是如此。
但，正因为他们不会说话，赵夜袂才要为他们说话。
正因为他们无人在意，赵夜袂才要在意他们的命运。
如果连赵夜袂都不在乎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不会有人记得他们。即使是看起来最呼吁和平的玉清婵，大概也只会以大局为重的想法，替游星掩盖罪行。
从现在他们对赵夜袂执行的态度就能够略窥一二了。
兔死狐悲，不外如是。
而若是赵夜袂执意审判游星，那么只会令游星与他离心离德，玉清婵与重山或许也会因此存有顾虑，本来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天生就打上了赵夜袂属性的改造战士的忠心也将存疑。
这些都是赵夜袂若是贯彻自己的原则将会付出的代价，没有人会理解他为什么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天平的两端，一端空空如也，一端装满金银珠宝，但赵夜袂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高高翘起的那一头。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也就不是赵夜袂了。
审判之下，无有私心。
如果连审判本身都存在私心，那么，它又有何存在的意义？成为某些人牟取特权的工具？
“这是必要的代价。”游星冷冰冰地说道，“在你还未出现之前，连通深渊，与巨企同归于尽，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令巨企吃到苦果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些本来就因为我们的保护才能够活到今天的人类，为了我们的复仇大业献上生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没有我们的保护，他们能够活到今天吗？那现在，我让他们还给我，他们欠给我的生命，有错吗？如果没有我们的保护，他们能够建立如今的文明吗？那么，让他们接受我们的领导，有错吗？”
“这是他们欠我们的，这是所有人类欠改造战士的！”
话说到最后，游星已然嘶吼了起来，声嘶力竭。
“你说得对，你，游星将军，在过去的深渊战争中保护了人类，十分伟大。”赵夜袂则只是平静地说道，“但是，你有胆子将这些话对那些牺牲在深渊战争中的战友们再说一遍吗？”
“他们付出的生命，就是为了让你拥有理所当然的对人类予取予求的权力吗？”
“游星将军，你似乎活成了你最讨厌的巨企的样子。现在的你，除了没有发动过叛乱，似乎和巨企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即使是巨企，也不敢一句话就剥夺人类的生命权，还要用繁复的法条，遮遮掩掩的实施来掩盖，你做到了。”
“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不杀了你，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我现在杀了你，因你而死的上亿平民就能够死而复生吗？你杀死的一个母亲，一个丈夫，一个儿子，他们和他们所爱的人，爱他们的人就能够活过来吗？想一死了之？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
“而且，你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觉得那是必要的牺牲，复仇的代价，他们的生命对你来说只是消耗品，审判这样的你并无意义。”
“诅咒将会驱使着你向前，让你自己去开拓改造战士的未来，乃至人类的未来，如果在旧时代的尽头你依旧保持着今天的想法，那么诅咒将自动解除，你可以喊着改造战士万岁的口号自杀，又或者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策划改造战士叛乱什么的。”
“取决于你。”
话毕，赵夜袂便不再去看游星，扫视了一下房间，看到了欲言又止的玉清婵和重山，没有多说什么，离开了别墅。
他在天穹之上漫无目的地移动，一直到了雪山之巅的天池旁，才恍若未觉地停下。
他看着清澈如同镜面的湖泊，湖泊中倒映出他的影子，看起来形单影只，孑然一人。
这时，达雅悄然显形，坐在了赵夜袂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赵夜袂的手。
许久之后，赵夜袂才抬起头，眺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峰，轻声说道：“我进行过很多次审判，达雅，你知道的吧。”
“当然。”达雅回答道，“即使是我死去的那几年里，我也依旧保留着记忆。凭借着黑雾，你能够行常人所不能，令无法受到审判的罪恶无所遁形。”
“恩，在成为玩家后，我也做了很多次类似的事情。”赵夜袂嗯了一声后说道，“审判怨气罪孽的根源，审判法之城，审判开启第四次世界大战的皇帝，审判为夭厉传播教派的教主......”
“但，那时候我十分确信我自己做的是对的，我确信我的审判将会让世界走向更好的变化。”
“但是，刚刚你应该也看到了。”
赵夜袂耸了耸肩后说道，“真是众叛亲离的一次审判。”
“其实只要稍微妥协一下就好了，真没有那么多人在乎平民的死伤，平民对于大人物们来说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曲折探索中微不足道的代价，实现理想的燃料......”
“英雄人物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中途死一点微不足道的凡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相比起微不足道的平民，游星则是真正能够巩固统治的柱石。自身实力强大，拥有丰富的领军经验，又对黑日忠心耿耿，不管怎么看，都是值得拉拢的对象。”
“如果没有他，这个新生的文明在我不在的情况下会发展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所以，刚刚，我第一次对我的审判是否会让世界走向更好的方向产生了怀疑。”
“但，如果计量得失，掺入了私心，那这样的审判真的还有意义吗？”
天池旁，赵夜袂第一次露出了沉吟的神情。
p.s.赵赵的关注点从来不是游星的复仇，而是他到底以此为名杀了多少无辜者，简单的来说，因为游星想要复仇，所以上亿的平民就活该为你的复仇献身血祭么？大概就是这个思路。
最不会起矛盾的方法就是“自罚三杯”，最开始我也设想过，但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赵赵不可能面对这种事情还能够坐视不管，任由游星什么也不承担，继续在新生的文明毫无负担地开启新生活。
第八百七十七章 以一己之力提高整个平均线口牙！
赵夜袂是人不是神，当然也会有感到疑惑茫然的时候。
只是，他不会将这一面展现在外人面前。
唯有在达雅面前，赵夜袂才能够卸下防备，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
游星当然不是单纯的恶，他身负改造战士的血仇，要向巨企讨回血债，这天然便具有神圣性。
但他也绝不可能称之为善。
按游星的作风，如果巨企没有背刺，那么估计深渊战争结束后就要建立以改造战士为尊的军政府了。同样的，他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残杀无辜的行为，就算是常人想要为他披上复仇的外衣也盖不住。
以他改造战士至上的思想，除了改造战士外，所有人类都是他的假想敌，这种将朋友越搞越少，敌人越搞越多的想法，能够成功还真就奇怪了，最后就只能够想着靠深渊来洗牌。
赵夜袂面对的最主要的问题并非游星个人的善恶，而是审判的偏向的问题。
毫无疑问，他刚刚若是选择令审判之剑微微偏过，那么今后的结局就会有很大不同。
现在，这个世界的势力对于赵夜袂来说无足轻重，所以他即使众叛亲离也能够推动自己的决策。
但，今后，如果遇到了将会极大程度影响他，甚至改变结局的事情，他是否还要坚持做今天的决定？
他与游星其实并不熟识，因此能够做出符合实况的审判，那若是换成了他所熟识的人呢？
达雅伸出双手，将赵夜袂看向群山的脸扳了过来，一字一顿地说道：“这种问题，你不是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吗？”
“你真的能够坐视身负罪孽者因为所谓的大棋，所谓的大局，就逍遥法外，毫无负担，甚至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真的能够忽略掉亡者的凄厉呼喊，对谋杀了他们的恶者坐视不管吗？”
“不，你不能，你自己很清楚。倘若你真的能够忍受这一切，那你根本不必和弗拉基米尔和路西法对上。”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问呢？是想要从我口中再听一遍吗？”
“那我就说给你听。”
达雅毫不犹豫地说道，“做你觉得对的事情，为受难受怨者伸张冤屈，对身负罪孽者降下审判，无论是谁，无论会如何。”
“不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如果你因此成为众叛亲离的魔王，那我就是你身侧的堕天神。”
听到达雅的回答后，赵夜袂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他的确是想听听达雅的建议，但是他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达雅怎么可能反对他做出的决定？
“这可不好说，若是达雅你做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不见得真能够动手。”赵夜袂开玩笑般说道。
“那就请你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面对赵夜袂的玩笑，达雅却依旧认真地说道，“相信我不会做出任何令你必须降下审判的事情。”
“相信你相信的人，就像姬小姐，童小姐，路小姐，索小姐......总之就是很多朋友，既然她们能够得到你的信任，自然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若审判有了顾虑，有了计量，那么便毫无意义。”
说到这里时，达雅微微一笑，不再那么严肃，对赵夜袂说道：“记得吗，我应该不止一次说过你是个很傲慢的人了。”
“既然这样，那就傲慢下去，不要让世俗，利益，情感动摇你的决定。就算世人都不理解你也无所谓，只要我们相信你就好。”
“......”
赵夜袂微微一怔，他忽然意识到，走到今天，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不再需要自己面对一切。
天池中的倒影，达雅的身影赫然就在赵夜袂身旁，与他依偎着，互为羽翼。
“......”
审判之下，无有私心。
游星的事情只是个引子，令赵夜袂彻底确认了自己的原则。
当这个想法浮现之时，朦朦胧胧之中，赵夜袂似乎看到了自己在进入命运游戏以来所经历的全部场景。
第一个场景，同时也是第五个场景，属于蒸汽朋克的世界，他审判了罪孽遍布的法之城以及与它并列的其余十七城，审判了守护了这个世界但也同时扭曲了这个世界的国师王洞虚，让这个一步步向终产者社会接近的世界重获新生。
第二个场景，属于调查员模组的怨气之都场景，他为徘徊于都市之中不愿离去的怪异们精心策划了一条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复仇之路，这种最原始的野蛮行径却让怪异们的怨气随之消散，以这种另类的审判，这座城市于晨曦之中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未来。
第三个场景，同时也是第十个场景，属于神启教廷的世界。他审判了自深渊而来，试图吞并这个世界的奥尔芬德兰，同时也审判了自称神明的科技之神，令蒙昧的神学就此消散，全新的理性之风于世界吹拂。
第四个场景，天魔宫放牧的上万个牧场世界之一，赵夜袂将墨水县的妖魔与牧者一一审判，为唐邦德指出了一条崭新的道途，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最终将何去何从，但一位已经砸碎了自己身上的锁链，再无束缚的反抗者已然诞生。
第六个场景，齐衡天中，赵夜袂审判了试图以众生梦境谋划奈尔斯亚特，将整个齐衡天拖入泥潭之中的死千山父女，审判了令齐衡天糜烂至今的根源也就是众生梦境，令齐衡天的人们自梦境中苏醒，迈向全新的未来。
第七个场景，剑傀恶鬼场景中，赵夜袂成为剑傀恶鬼，为将此世之罪孽揽于己身，只为令国家重获新生的流云进行了他所祈求的审判，终结了第四次世界大战，也为一心铸剑，为世界开新道的天魔铸鬼赵荼完成了审判，令濒死的世界重迎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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