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地下铁路中，衣衫褴褛的人挤满了轨道，点燃了几个火盆驱散寒冷，然后就这么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这些目光里面有麻木，有迷惑，也充斥着欲望，爱莉希雅太漂亮了，干净得更不像这些地下的老鼠，有小孩向父母问道：“这是天使姐姐吗？”
在阴晦的地下通道里面，爱莉希雅的确像是天使般圣洁，那份怜悯与同情堪比阿波尼亚。
莱恩则没有说话，他去过沦陷区，也去过废弃区，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些也是被遗弃的人类，只不过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流浪人类计划早就在转移人口，可总有人觉得崩坏如此，凭什么要放弃家园，也有人是从废弃区跑出来的，没有赶上航班而已。
但更多的则是弱肉强食的信徒，无序带来自由，没有了警察和军队，这么大一座城市，里面的物资随他们拿取，只要拳头够硬，就是新世界的王。
十五个人把手放在腰间，七个人准备了迷幻药，退路也被堵住了。
莱恩一扫而过，心中就有了底，在这种无序的世界里，‘天使’只能催生欲念，所以他才紧跟着爱莉希雅跑进这地底来。
人性的恶念爱莉希雅早就见识过，但莱恩没有让她去处理，只向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在纯洁的‘天使’身前，正是他这位‘恶魔’。
精神冲击。
莱恩果断顺着这些恶念轰了过去，刹那间，刚才对爱莉希雅有想法的人就像被重锤敲击，鼻孔流血，软软瘫倒在地，而剩下的人哪还敢看他们，纷纷收回目光瑟瑟发抖。
“想做什么，就去吧。”
“谢谢你莱恩，不过下一次可以让我来哦，我可以的。”爱莉希雅轻盈的迈向前方，漂亮的裙子跪进污水中，拿出药膏，涂抹在一个脚被砸断的男孩伤口处。
“以前你遇到这种事怎么解决？”莱恩就站在旁边，很好奇地问道，他记得爱莉希雅几岁就出来周游世界了。
“惩奸除恶呗，我也当过女侠的，还被人当成过樱呢。”
爱莉希雅头也不回地答道，莱恩听闻便笑了，这位从来都不是圣母，更不是温室里天真的花朵。
见过此世之善，亦惩处过此世之恶，先有菩萨心肠，方有雷霆手段。
好啊，这才合我胃口，善意和恶念都是有界限的。
他看着爱莉希雅微笑着替男孩包扎好伤口，笑着摸了摸对方脑袋，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糖放进男孩嘴里，接着又走向下一个患了崩坏病的女孩，拿出梅比乌斯赠予的药剂。
“先吃颗糖，忍着一点，很快就好了。”
一人接一人，华丽的长裙浸透污水变得肮脏，手上也沾染了污血，爱莉希雅却没在意过这些，只带着笑，力所能及地拯救每一条生命。
一袭白衣的莱恩没有说任何话语，就默默跟在她身后，总算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喜欢她，却不敢接近，她过于完美和璀璨，总会令人相形见绌，除非——
她遇上另一个完美的人。
第三百九十九章 爱莉希雅的故乡
莱恩像是个骑士守在身畔，替爱莉希雅镇压邪恶，呼叫支援，送来一整个医疗队，旋翼机不停起落，将愿意离开的人带走。
他支持爱莉希雅的工作，也难怪被梅吐槽太过宠溺，许久以来，但凡爱莉希雅要做的事情，莱恩都没有反对过，只默默提供着帮助，然后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爱门’的含义。
她喜欢男女老幼，喜欢英雄豪杰，鼓励懦夫，纠正邪徒，看似大爱，却很注重边际，至少莱恩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哎呀，真是累死了，给梅比乌斯带回去那么多患者，她不会在背后骂我多事吧。”
爱莉希雅伸了个懒腰，阴晦的地下铁道里面已经没有多少人，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坚决不愿意走的，她也没强求，仿佛很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梅比乌斯要骂也是骂我，谁叫我俩在一起。”莱恩终于开口，无奈地摇摇头：“就当被你利用了一次吧，我就说你突然拔腿就跑干嘛呢。”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不过莱恩，你没觉得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吗？”爱莉希雅平举双手，顺着铁轨往前走，完全无视掉四周投来的怨恨目光。
肉票都被她给带走了，这些人立刻从‘王’变成垃圾佬，以后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要全部杀了吗？
‘恶魔’扫过这些人，见爱莉希雅没表态，便没有多此一举，这是她想做的事情，自己单纯提供帮助就行了。
就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高兴就好。
“确实有意义，这三百人应该能活下来五十人。”
“觉得太少？”
“价值可以忽略不计，但你高兴就好了。”
“没错，我很高兴！”爱莉希雅突然转过身，乐呵呵地说道：“我听樱说过，你和她在沦陷区也帮过不少人，就一直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能和你做一些好事，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啦。”
原来在说不列颠的事情啊。
莱恩想起来了，那次跟樱出任务，在不列颠北方救下了不少人，算起来也就两年之前的第五律者时期，可总觉得像是过了好多年啊......
他目光变得幽深，这两年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击杀了七名律者，消灭了整个逐火之蛾的高层，将计划推进到现在的地步，平时还不觉得，此刻居然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一张纯净的脸庞骤然出现在眼前，让莱恩本能地后仰，才看清爱莉希雅将脸凑得很近，先是疑惑，随后就变成了一种窃笑，还捂住了嘴巴。
“莱恩，你现在的表情好像老头子诶。”
“像吗？我只不过突然怀念起来往事罢了。”莱恩看向逼仄、阴晦的地下铁，还有身穿军服的人正在转运伤员。
“确实做了一件好事，但你也先别得意，跨不过约束之律者，他们全都得死。”
“一定能跨过去的。”爱莉希雅缩回头，信心满满的握住拳，接着就看到莱恩斜眼撇来。
“你的计划有效果了？”
此话一出，爱莉希雅的表情瞬间变了，先是有些惊诧，渐渐地，就带上了几分‘怨怒’，伴随着‘聪明人就是难骗，居然早就猜出来’之类的抱怨。
她一开始没有把权柄介绍清楚，便准备好好得意一把，结果莱恩早就猜出来了，不由得变得丧气，连一双‘翅膀’也无力垂下。
“莱恩你是真不会讨女孩子喜欢，怎么说话就这么直愣愣的呢。”
“抱歉，我们钢铁直男就是这样，而且你不是喜欢我吗？”莱恩随口答道，然后就感觉肩膀一麻，爱莉希雅已锤了他一拳。
“不正经，胡说什么呢。”爱莉希雅白了一眼，看起来尤为风情万种，见莱恩还想反驳，干脆用手捂住对方嘴巴。
“好啦好啦，我不卖关子了，我确实在用权柄转变她呢，让人心重归于无情之身，让毁灭的机器重获感情，如果她能感受到痛苦，就能感受到幸福，就这样维持下去的话......”
爱莉希雅轻缓地说着，可右手一直摁在莱恩的嘴巴上面，少女是如此的快乐，但男人并没有被感染到分毫，反而眼神越发严肃。
猜对了，这个笨蛋果然在做多余的事情，怎么就不好好听话，管住自己的手呢？
莱恩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就想伸出手，狠狠揉捏这张美丽的脸，不过他也想通了，爱莉希雅真要能管住自己才奇了怪，作为贯彻真我的英桀，永远不可能成为自己的提线木偶。
很麻烦啊，这是在拉仇恨吗？
无论爱莉希雅说的多么快乐，莱恩都很清楚这件事的本质，人之律者能用生命解开命运，但活着的时候一样有用，那对心灵的链接有种反馈，刚才所做的善举，那澎湃洋溢地感情都将回馈给约束之律者。
‘不愧是她，这种链接肯定是双向的，哪怕将这权柄给我用，多半也会反过来被律者影响。’
莱恩竟有些佩服，律者有多么‘顽固’他是知道的，换作是他，也有可能黑化，反而帮了崩坏的忙。
“爱莉希雅，你让我说什么好？”莱恩握住了封住自己嘴巴的手，缓缓地移开，“你应该很清楚，这么做会让自己暴露出来，成为某种巨大麻烦，终焉之茧会把你当成眼中钉和肉中刺。”
“我知道啊，但你会保护我的。”
“喂，你这么做很可能让律者拼命的，产生无法预测的结果。”
“对啊，但莱恩你会保护我的。”
无暇的少女又轻轻点头，搞得莱恩一时语塞，用略微颤抖的手指向对方。
你、你、你特么复读机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惩罚爱莉希雅了，甚至有些怨恨自己的智商，原因已经不用爱莉希雅亲口说出来。
她以自己为盾，所求的是为参加流浪人类计划之人的生命负责，现在战争的进程已经僵住了，双方谁都没办法前进一步，但律者并非一个，可以造成千万乃至亿的伤亡。
为了总体计划的稳妥和成功，在莱恩和梅看来，这些代价是值得的，但爱莉希雅绝不会冷眼旁观，她要加速，她要打破这个僵局，即使是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这值得吗？
答案莱恩暂且未知，但爱莉希雅的想法明显确定：
值得！
是不是天真？又或是分不清轻重？
管他的，宠一宠爱莉希雅又怎么了。
“行，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借口你肯定也已经想好了。”莱恩扭动脖子，语气轻缓，接着就看到爱莉希雅的眼睛突然变得很亮，就像是一瞬间绽放的鲜花。
“不准备骂我两句？”
“骂你做什么，有问题共同面对就行了，至于那份风险，你刚才不是反复念叨吗？”莱恩抬手，手指划过粉色的发丝，斩钉截铁。
“我会保护你，我会解决一切问题！”
换成别人来讲，这像是吹牛，可说话的是莱恩，更像不容置疑的保证，他说得出也做得到，再仔细想想，激进一点的方案也不算坏，无法将生命当做成功率的百分点，这就是人类与律者的最大不同。
爱莉希雅的反应没有预想中那么激烈，反而有些平淡的移开目光，盯着铁轨上燃烧的火盆。
“莱恩，你这么耍帅是犯规的啦。”
“我可没吹牛。”
“知道啊，正因如此才很帅气嘛，在这种危险的世界，可靠感是非常吸引女孩子的。”
莱恩一时语塞，有些搞不懂爱莉希雅说这话的意思，那是在指樱，还是在指她自己？
如果我跳出来承认，是否显得过于油腻？不好，她正在‘偷听’我内心想法呢。
但这一回爱莉希雅没有拿他开玩笑，反而显得沉默，迈开雪白修长的腿，带着莱恩离开了地下轨道。
晨曦洒落，让那双宝石般的紫色眼眸变得更加明亮，倒映着空中盘旋的直升机，惊起一群飞鸟，在布满藤蔓的城市上空游荡，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已经在阴暗地底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所以我一晚上做了什么？
莱恩有些迷茫，这和他原本想象中的作战计划不同，登陆之后连约束之律者的影子都没见到，好像这回出来就是跟爱莉希雅做好人好事的，这位律者的存在感很稀薄啊。
但他也没有问，正如爱莉希雅信任自己一样，他也绝对信任爱莉希雅。
“下一步去哪？我已经让梅安排第二轮撤离了，其他城市的遗民也会被送走，吃过苦头，想必执意留下的人不多。”
“你不问问律者的动向吗？”
“你又没说，那就毫无问题，我关心祂没什么意义。”
这份信任让爱莉希雅嘴角勾起一抹弧线，然后又看了看周围，突然眼前一亮。
“诶，我想到个好去处，距离这边也不太远，要不顺道去看一看？”
“什么地方让你这么激动啊？”
“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爱莉希雅飞了起来，伸出手，热情地发出邀请。
“我的初始之地，这场绚烂之梦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