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碉堡大大
“这并不是她狂妄，柯莉卡。”
并没有因为柯莉卡的话而感到生气，莱尔淡淡地打断了她，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她现在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您的意思是......”
“主系统依然没有恢复，不是吗？”
“...是。”
柯莉卡缓缓地点了点头，因为内部遭到了病毒的直接入侵，基地的主系统已经彻底陷入了瘫痪状态，不仅影响到了前方部队的操控，也让基地的所有安全防护设施通通失灵。刚才她就是奉莱尔之命，前去用应急指令启动了基地的安全模式，让基地暂时脱离了主系统的控制后重启了各项安全防卫设备的程序，从而使基地周边的安全重新得到了保障。
亡羊补牢，莱尔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即使那群格里芬的战术人形真的抱上了必死的信念强攻基地打算同归于尽，莱尔也还不想就这么跟她们玉石俱焚。
“那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她是用什么方式夺回部队的控制权的呢？”
“......”
柯莉卡陷入了沉默。
虽然这也只是她和莱尔的猜测而已，但就在转身离开的衔尾蛇轻描淡写地解除了主控制室的门禁并且把她自己关了进去之后，局势就再一次发生了惊天的逆转，让他们之前的失败看上去像是给对方设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陷阱一般——别说是莱尔，就算柯莉卡向来对衔尾蛇没什么好感，这一次也绝对不会相信这份功劳与她无关。
但就像莱尔所说的那样，在遭到破坏的主系统尚未得到修复下，他们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铁血部队的控制权落入敌人手中，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起了撤离S09区的相关事宜。可就在这种情况下，衔尾蛇竟然仅凭她一己之力就力挽狂澜，重新夺回了铁血军队的控制权不说，还把那群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就疏于防范的战术人形们瞬间就逼入了绝境......柯莉卡不知道她究竟用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手段，但她从这次事件中很清楚地认识到了一点。
与她相比，自己远远不及。
“你还记得吗，柯莉卡？”
扭头看着身边无言的少女，莱尔小声地说着，直到柯莉卡抬起头用有些不解的目光望向了自己，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衔尾蛇她...是出于何种目的才会被梦想家给‘制造’出来的。”
“...您的意思是......”
“没错。”
见柯莉卡的话说到一半却没了下文，莱尔点了点头，只是语气里却带上了些不忍的味道。
“梦想家用莱柯瑞斯留下的“生命摇篮”制造了躯体，又以主脑大人为模板编写了AI程序，然后再将这两者合二为一——于是就有了她，现在的衔尾蛇。”
把目光移回了正前方，莱尔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大屏幕，神色似乎有些黯然。第二道防线的D区域内，一小团聚在红点正在被不计其数的绿点紧追不舍，而在红点逃窜方向的正前方，另一团绿点正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她们自投罗网。
“既然主脑大人在诞生之初就能够做到仅凭一己之力便控制整个铁血工造的智械以及内部网络，那么作为她的...‘仿制品’。”
无端地对这个词感到有些反感，莱尔皱了皱眉，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对衔尾蛇而言，控制S09区内所有的铁血人形自然也不在话下，而且她的实战和电子战都相当出色，毫不夸张地说，她一个人甚至可以抵得上一整支铁血部队。”
“...可就算她临时把自己当成了主控制塔，也应该听听您对作战的建议才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莱尔对衔尾蛇的评价实在是太高了一些，柯莉卡总觉得自己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毕竟在指挥作战方面，还是您更有经验一些。”
“真的是这样吗？”
甚至没有把目光从战术指挥屏上移开，莱尔笑着摇了摇头。
“你忘了吗，在她沉睡的那些时间里，她都做了些什么样的训练？”
“......”
柯莉卡哑口无言，她当然知道在衔尾蛇还没被唤醒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毕竟其中还有不少内容是由她负责的。
她们为她构建了一个模拟的战场，在以让她处于劣势的前提下随机选取各种不利因素对她进行制约，然后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在近似真实的虚拟战场上经受考验，把她从一开始的鲁莽无知培养成了如今的老谋深算。最夸张的一次，她竟然只用了不到100台铁血智械就摧毁了联合军一支全副武装的2000人军队，而且在己方伤亡还不到半数的情况下没有让对面留下一个活口。这种傲人的战绩，即便只是模拟也足以令人感到惊讶。
“从她接手这场战斗起，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无比正确，甚至让我都感到自愧不如。”
“...我觉得，您这么说也太夸张了，欺诈师大人。”
“是吗？”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柯莉卡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莱尔笑了笑，扭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可就在刚才，我有好几次都觉得不对想要修改作战指令——虽然我也知道这么做根本没用，但是衔尾蛇却用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告诉我，我的顾虑完全就是多余的。”莱尔说着叹了口气，语气中也流露出了一丝佩服的味道，“她考虑得远要比我周全，她的几乎所有决定都是在计算过无数种可能性后得出的最佳选择，天衣无缝得让我惭愧。”
“...就算是这样......”
见莱尔还在替衔尾蛇说话，柯莉卡那总是平淡如水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再也抑制不住的不满。
“她，也只不过是个工具而已。根本不配和欺诈师大人您相提并论。”
“......”
莱尔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的柯莉卡，直到她微微倒竖的细眉一点一点变平，然后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别这么看待她，柯莉卡。”
“...为什——”
“拜托了。”
莱尔的语气很真诚，让柯莉卡把自己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地停在了嘴边。
“梦想家也好，干扰者前辈也是，她们和你一样，都觉得衔尾蛇只是她们制造出来的产物，是个值得他们利用的工具，仅此而已。”
“难道不是吗......”
柯莉卡低下头小声嘀咕着，把她的自言自语听在耳中，莱尔淡淡一笑，伸出手去，温柔地捧起了少女的脸。
“你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要私自放走恩菲尔德吗？”
“...为什么？”
虽然莱尔的动作让柯莉卡感到有些害羞，但出于好奇，她还是选择问出了口。
“‘没有人应该被关起来’。”
认真地看着柯莉卡的眼睛，莱尔一字一句地重复了那天衔尾蛇告诉他的话。
“当我问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她——”
“她似乎不是很理解什么是感情，但是我理解，你，也理解。”
轻抚着柯莉卡的脸颊，看着一丝不忍从面前那对金黄色的瞳孔中闪过，莱尔的嘴角微微地翘了翘。他知道柯莉卡的本性，所以也只有对她，他才会说这些话。
“她其实很清楚我们对她做了什么，所以也不愿意别人像她一样被囚禁，被束缚。或许...第一次暴走就是她在向我们表达她的不满，在反抗我们强加给她的，那不公平的命运。”
“...是...这样吗......”
“梦想家在设计她的AI时，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并未加入感情模块，但却赋予了她极强的学习能力和模仿能力。”回忆着自己从梦想家处得知的信息，莱尔不免摇了摇头，“但是就像主脑大人一样，她也会不断进化，不断完善自己。我希望有朝一日，她能理解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她‘自己’，然后成为一个像我们一样的，货真价实的‘人’。”
“我......”
“当然了，这项光荣而又伟大的任务光交给我一个人来做未免也太困难了一些。”
露出了一脸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遗憾神色，莱尔冲柯莉卡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你能帮帮我吗，善解人意的柯莉卡小姐？”
“...噗...遵命，欺诈师大人。”
看着莱尔故意装出的搞怪样子，柯莉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在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后赶紧不好意思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那...那么，首先我们该做些什么？”
“这首先嘛......”
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莱尔把脸转向了大屏幕，拉过一旁的椅子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
“就让我们先看完衔尾蛇小姐如何漂亮地打完这场仗吧。”
“卜！”
似乎是故意想让莱尔难堪一般，面前的战术指挥屏随着一声像是失去连接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片漆黑，让房间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两人下意识地看向了彼此，面面相觑。
第六十六章 人造迷惘
“...我...这是怎么了......”
有些茫然地自言自语着，衔尾蛇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与前线部队的连接会突然间断开。或许是因为自己强行介入主系统代行职能的做法让整个系统多多少少变得有些不稳定，又或许，是自己因为听到了作战指挥室里那段对话而分了心。
衔尾蛇并非是存心想要去窃听莱尔和柯莉卡的交谈，只是在她强行改写了主控系统的程序把她自己当成了主电脑之后，基地内所有设备接收到的信息就都涌入了她的脑内，大到对整个S09区内所有可疑信号的实时侦测情况，小到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拍摄到的实时监控画面，铁血在S09区内的所有情报尽为她所有，如此庞大的信息量，换做是其他人根本就无法承受这股冲击，但衔尾蛇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她如同一台处理能力无比出色的超级计算机，留意，筛选，整理，飞快地从不计其数的信息和情报中挑选出派得上用场的那些，从而让自己在应对接下来的战斗时更加得心应手。
但就在刚才，一段对眼前的战斗几乎没有半点帮助的音频信息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让她再也没法像之前那样集中注意力。
那是作战指挥室内的实时录音，那是他的声音。
衔尾蛇知道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前线的战斗仍在继续，她甚至没有空去重置基地的安全防卫设施和门禁系统，但就在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声音传入她的脑海时，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一听究竟。
她毫不在意地听着柯莉卡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即便有些话听上去的确很伤人，但她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可就在莱尔用有些迟疑的语气说出了“替代品”这个词时，她的心里却莫名地感到烦躁起来。明明与柯莉卡刚才那番带刺的话相比这个词听起来要温和得多，但衔尾蛇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听到。
“果然，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吧。”
感到有些兴致缺缺，衔尾蛇觉得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听他们两个在背后评论自己了。可就在她准备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前线的战斗上时，莱尔接下里所说的话却让她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别这么看待她。”
“她似乎不是很理解什么是感情，但是我理解，你，也理解。”
“我希望有朝一日，她能理解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她‘自己’，然后成为一个像我们一样的，货真价实的‘人’。”
“............”
莱尔的语气很平淡，却很真诚。衔尾蛇静静地听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视线不知怎么的模糊起来，自己的脸上也似乎滑过了什么东西。
于是她用手去碰，指尖传来的触感很潮湿却也很温暖，是她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而就在她为之感到不解的时候，前线的铁血部队因为她的分心而失去了响应。于是衔尾蛇飞快地回过神来重新连接上了前方的部队，却发现那些本来已经被她逼上绝路的格里芬战术人形竟然抓住这个机会冲出了包围圈，为她们自己争取到了一些苟延残喘的时间。
这让衔尾蛇感到有些不悦，毕竟对她而言这种低级失误根本就不该出现。但衔尾蛇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莱尔的几句话就变成这样，这根本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的自己。
“...总之...先集中精神解决掉眼前的战斗吧。”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衔尾蛇小姐？”
就在衔尾蛇决定放弃弄明白那个对她而言有些复杂的问题时，那个让她没法静下心来的声音却从门外传了进来，让她的身体因为受惊而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衔尾蛇小姐？”
见里面依然没有什么动静，莱尔不免有些不安，声音里也不由得带上了些着急的味道。
“刚才指挥室里的战场信息传输断开了，所以我才过来看看情况，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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