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灯
在谢言目光注视过来的时候，她才缓缓睁开双眼：“将我从永恒的冥思中唤醒，是为了什么？”
说话时，她从半空中落下，站立在谢言的面前。
和之前的雷电将军相比，雷电影的威严丝毫不差，只是站在原地，就让人有一种神威如狱，不可直视的战栗感。
当然，抛去神明的身份不说，她其实是一个相当引人注目的冷艳御姐，也是谢言最为喜欢的类型。
见谢言并未立刻回答，雷电影却没有催促，因为眼前的男人已经得到了她的认可，他是堂堂正正进入了一心净土，并非是被自己挟裹而来。
作为奖赏，这份尊重理所应当。
外界发生的一切在刚才已经映入影的脑海，她看到了对方沐浴雷光直奔神明发起挑战的勇武，看到了他刻意对幕府军将士的保护，看到了他想守护稻妻的愿望。
只要对方不会影响永恒，那他今后便是自己最好的臣子，她也愿意向对方投下自己的目光。
相比之下，慎介、九条孝行的表现太令她失望了，许久未曾关注外界，却不料当今的两位奉行如此腐朽，连武艺都荒废到了这种程度。
她开始打量着对方，年纪不大，长相很不错，剑术水平也很强，竟然能将天狗抄发挥到这种程度，与刀碰撞的那个瞬间，她恍惚间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御舆千代的影子，而在交战后，更是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狐斋宫、神子的气息。
如果继续追溯源流，他的剑术根基实际上是雷电五传的天目流，是她亲自留下的传承。
只是谢言身上也有令她不解的地方，比如那古怪的投影能力，竟然连梦想一心都能复制，还斩出了无想一刀...虽然将军刻意放慢了出招，让他见识无想一刀的奥秘，但她不相信谢言能一眼就学习奥义。
至于他身上神之心的力量，这点雷电影倒是和雷电将军判断一致，也不想多加干涉，她相信神子的能力。
“所以，你以勇武来到此地，目的究竟是什么？若是合理，且不影响【永恒】，我会予以考虑，这是对你纯粹之心的奖赏。”
49 你可以成为新的奉行之主
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言并非是说不出答案，在越过阻隔，从神明手中抢到自己的神之眼让心象世界彻底圆满后，他就知晓了自己的愿望：让影看到稻妻的现状，让她对自己的子民重新投下目光。
他一直所准备的，一直所做的，都是为了这一点，但经历千难万险来到了一心净土面见神明，话到嘴边，谢言却又觉得有些空洞。
并非是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无法描述稻妻子民的愿望。
是的，尽管被取了“言”的名字，但谢言从小到大都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明明是再朴素不过的愿望，但他就是无法用言语将其描述...总觉得这样会欠缺什么。
而且对于雷电影本人，谢言也有很多话想说，他想纠正对方关于永恒的看法，想要让她对子民投下目光，想要让她走出过去的阴影，然而也是这样说不出口。
总不能在一心净土跟影说多喝热水吧？
或许正如八重神子所说，谢言还需要学习一下怎么哄女孩子。
再加上刚才和雷电将军的大战，他感觉脑海内有些凌乱...这是精神上的疲惫，就算有莫名的力量相助和阿瓦隆，投影神造兵装也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谢言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现状，盔甲不用说，在接下刀的时候就碎裂大半，后来又被自己的“魔力放出”冲击了一次，还好身上原本的衣物是正常的，大概是神子送他衣服的时候进行了一定的改造。
伤势嘛倒是没有，他前面可以说是“刀驭人”，莫名其妙就斩出了无想一刀，消耗也很低，连付出的神力都不到10%，现在回想起来，谢言甚至感觉当时那一刀是从雷电将军那里“偷”来了力量。
在两把梦想一心碰撞的时候，他还感觉到一种古怪的共鸣，一大堆无法理解的信息流涌入脑海，这也是精神疲惫的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无暇去思考那古怪的共鸣，背负着民众的愿望来到此地，面对神明的第二次询问，他必须要做出回答。
“我要向你反映勘定奉行、天领奉行的问题，也想代表稻妻的子民与你谈一谈。”
“哦？”
雷电影诧异的再次扫视他：“你是我见过最大胆的凡人，过去的数百年间，也有不少人曾因为奉行决策之事发起御前决斗，再向将军诉说自身想法，但你直接选择挑战雷电将军...不，应该说，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我，对吗？”
“没错，因为你才是一切的源头，先不说其他，若是我按部就班的去向雷电将军告状，慎介、九条孝行只会用政治上的手段拖延我，阻挠我，雷电将军也未必能做出合理的判断，依旧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谢言已经尽可能用委婉的说法表达了雷电将军在政治方面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尴尬，他看到雷电影稍稍偏过了头。
事实的确如此，影原本想据理力争一番，表示雷电将军处置问题的AI都是参照自己的想法，但这样一说岂不是变相说自己政治水平低？
只是向谢言承认错误，影又有点拉不下脸，只好嘴硬道：“你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将军未必识破不了他们俩的手段。”
哼，就嘴硬！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跟别人说话，她在嘴硬的时候感觉自己都有点脸红。
谢言仿佛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和神子嘴硬的自己。
影则是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不过你做的也没错，比如说你如果选择跟他们御前决斗，将军也不会答应的，你们的战力差距太大，根本构不成决斗这个因素。”
雷电将军是人偶，但这也意味着她是最为纯粹的武人，她对御前决斗的双方有自己的判断，否则若是什么人都能决斗，一个年轻小伙去挑战一个婴儿或者老头，这样下去早就乱套了。
御前决斗是给予弱者一个搏命的机会，而不是那么随便的让雷电将军成为挑战者的手中刀，神明自有神明的威严和器量在此。
至于对方知道自己的原因，这个就不用多问了，谢言身上有神之心的力量，那肯定是得到了神子的认可和帮助，必然是神子告诉了他自己的情报。
影心中猜测着神子的算盘，但也没太在意...其实从心底来说，她甚至有一些怀念，毕竟她也太久没见到神子了。
谢言则是从系统的存储空间中拿出了小鹿收集到的各种文书证据，在开战前，他已经把东西藏在了里面。
“这是我收集到的证据，勘定奉行、天领奉行都和愚人众有交易，慎介、九条孝行他们之前给你提交的文书也都有愚人众的授意，锁国令、眼狩令皆是如此。”
“另外，九条裟罗在外面说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吧？可以说，如今稻妻的问题，都是这两大奉行勾结外人搞出的事情，这些证据你可以细查，若有一丝不对，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影并不在意他凭空变出文书的手段，她拿过资料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愚人众和两大奉行来往的证据。
“不用了，我相信你。”影看了两眼就放下文书。
虽然也有不大喜欢看文书，担心看不懂，在谢言面前丢人的因素，但在一心净土这个心象世界中，她能感受到谢言说话时的真诚，且对方还是一个相当纯粹的武人，远非慎介之流能比。
另外，谢言还和神子相识，武艺的源流要么是自己，要么是曾经的故人，又有着守护稻妻子民的愿望，从个人角度来说，影对谢言其实相当看重。
如今在稻妻还有这种待遇的，就只有神子一人了。
“这样，我会和将军说明情况，让她赐予你调查两大奉行的权力，该如何惩治，你自己相机决断即可，若有顾虑尽管来问我，但这件事，包括后续新的奉行之位，你都要处理得当。”影斟酌着说道。
被谢言刚才这么一说，她对自己和将军的政治水平也算是有点数了，这事还是让谢言自己处理比较好。
另外，影其实也很生气，她并未想到两大奉行之主竟然如此贪婪，勾结外人，倒卖国家重要物资，还对百姓横征暴敛。
影的配合和好说话让谢言都有点难以想象，在此之前，他真的未曾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这权力仅在雷电将军之下的两大奉行，竟然被自己两句话就引向了覆灭的命运。
果然，直接找影是正确的，跟雷电将军说个半天，只会被她判定为“解决不了问题就把提出问题的人解决了”。
而听影的意思...后续的奉行之位，他甚至都可以“毛遂自荐”。
但是--
这不是他想要的，向影展示稻妻的现状，展示子民被两大奉行压迫，这只是其中一件事，最重要的还是让她看到子民的心愿，让她走出阴影，对稻妻重新投下注视。
“然后呢？”
50 要上了,雷电影
“什么然后？”
影微微眯起眸子，她不明白谢言想说什么，毕竟她自认为已经给出了足够的信任，为了能更好的处置此事，她也愿意在这段时间内开放一心净土，这难道还不够吗？
“我是说，眼狩令以及锁国令。”
“...”
影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但还是认真解释道：“如果你是想说这件事，那我可以告诉你，有关于【永恒】的事我都知道，愚人众虽有插手，但这也确实是我的意愿...我承认，我确实不清楚两大奉行借着此事在背后牟利，但假如你后续成为了新的奉行之主，这两大命令也不会更改。”
“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是想向你阐述，向你展示稻妻子民的愿望，另外我想告诉你，锁国令、眼狩令，这并非追逐永恒的正确方式，这只是愚人众为你设下的陷阱。”
“收回你的妄言。”
影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她厉声说道：“你用勇武赢得了我的尊重，我也看到了你想守护稻妻的愿望，所以我刚才也承认了，你是我最看重的臣子，但这并不代表你能反对神明的决断。”
“哪怕解除锁国令、眼狩令其实是所有稻妻百姓的愿望，你也认为自己坚持的永恒是正确的吗？”
“你根本不明白，追逐愿望只会让人失去更多，虽然被收走了神之眼，虽然被限制在稻妻，但这样...起码活了下来，不是吗？”
影说话时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闭上双眼，攥紧的手掌似乎在颤抖。
许久后，她才睁开双眼，目光恢复了刚才的坚定：“我已经目睹了太多的失去，千世万代不变不移的永恒，这是我对臣民的许诺，为此，我会不惜一切，如果你是想阻止我，那么，你要做好相应的觉悟。”
每次前进都会意味着失去，百合、狐斋宫、虎千代、雷电真，一个个身影在她脑海中浮现，每一次失去，都让影如坠噩梦，她已经无法再接受失去了。
须臾的美好的确让人沉醉，但那又如何呢？等时间过去，那些自己所珍视的人全都不在了，再美好又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想永远的守护稻妻...你根本不明白。”
“可是，比起这些，一个国度如果没有愿望，又失去了变化，这只会迎来覆灭，而且你的子民需要的也不是许诺，而是你的注视啊，你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看过稻妻了？”
“够了！”
雷霆乍现，一片紫色闪电涌动，神明的威严不加掩饰的在一心净土展开。
紫色的太刀浮现于雷电影手中，她如刚才的雷电将军那样朝着谢言迈步而来，而手中的太刀，紫色的闪电如同有生命似的不断跳动，在这天罚之力面前，空间都有种即将被撕裂的扭曲感。
“收回你刚才的话，我对你既往不咎，你也可以成为新的奉行之主，这是最后的机会。”她举起手中的梦想一心，身后晦暗的天空闪过雷霆的轰鸣。
但是--
在影这带着极大压迫感的步伐下，谢言反而是如释重负的发出一声叹息。
“差点又陷入误区了，武人就不该对坐空谈，而是以刀剑论心...既然你如此坚信你所追求的永恒，那么，我就用稻妻子民的愿望来验证你的永恒。”
他之前的感觉没错，光是空谈太过空洞了，他也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人，既然如此，那还是用手中之刀来说话吧，这本就是武人对话的方式。
只是这一次，谢言不打算再投影梦想一心了。
“此身为剑所天成！”
低沉的吟唱声在一心净土响起。
影目光一凝，她感觉到自己的一心净土好像有了什么变化。
“算了，既然你决定与我为敌，那么...”
她继续向前迈步，意念一动，谢言身边各个方向都出现了数个祸津之雷眼，一丝丝紫色的闪电在其上凝聚。
此眼遍观浮世！
谢言早有准备，意念一动，身后的虚空忽然一阵扭曲，数把长剑朝着雷眼所在方向射去将其破坏。
“血潮如铁，心如琉璃！”
“纵横无数战场而不败！”
第三句咒文落下，一心净土那晦暗的天空忽然开始变得有些明亮。
影秀眉微蹙，一心净土是她的心象风景，如今却被谢言的心象所覆盖...难道我的意志竟会被一个凡人压过？
不...你根本就不明白，越是追逐愿望，越会走向死亡，就像你现在明明是为了守护稻妻，却要亲自被我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