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灯
在一个月以前，第三层的人数实在不怎么多，基本都是被当做替罪羊的小贵族，直到九条家到来后才改变了局面。
当然，按照稻妻的规矩，哪怕是坐牢也讲究血统，这第三层牢房设施都很不错，饭菜也都是有专门的厨师制作，甚至还有着简单的家具。
若是给稻妻普通民众知道，怕是都以为这些犯事的贵族是来监狱度假。
但事实还真是如此，贵族体制是幕府百官的立足之本，除非是到了不死不休的时候，否则哪怕是政敌也会给彼此留一条体面的退路。
九条家众人一来便是被安排在了最好的位置，但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他们如何看得惯牢房的环境？
砰！
拳头用力撞击墙面的声音在牢房响起。
发泄似的连续锤击几下，直到拳头疼痛的抬不起来，九条政仁才停下动作。
他长发披散，双目通红，身上华贵的服饰已经换成了囚服，再也看不出昔日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
九条家的其他人则是脸色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只有九条镰治神色依然坚毅。
九条政仁脸色接连变幻几次，许久后叹息一声回到了九条镰治身边。
“镰治，你说九条家还有希望么...将军大人似乎真的生气了。”他眉头紧缩，语气充满了不自信。
九条镰治闻言怔了怔，并非是针对兄长的问题，而是对于他本人产生了疑惑。
虽说自己在政务上的处理也不差，但兄长却是更能赢得父亲的喜欢，一直都在被父亲当做接班人重点培养。
九条镰治有些失落，但他为人善良，对兄长父亲都极为尊敬，因此只是打算今后好好辅佐兄长让九条家繁荣昌盛。
但真相是残酷的，被他视作偶像的父亲背叛了鸣神信仰勾结外人，操纵战争牟利，牺牲了不知多少无辜的幕府军将士，而向来沉稳的兄长在进入大牢后就像换了个人，变得残暴凶戾。
明明是九条家背叛了将军，但兄长却认为一切原因都在谢言和九条裟罗身上。
尤其是在得知九条裟罗代管天领奉行，不仅没让天领奉行停摆，甚至还成功整顿了治安环境，赢得百姓赞许，这几乎让九条政仁几乎疯狂。
而见九条镰治久久不语，九条政仁神色狰狞的说道：“镰治，你不用为她开脱了，若非是她提交了证据，将军大人又如何能审判父亲？都是她害的！”
至于谢言，起初九条政仁同样怨恨他，但昨天谢言回归，有关他成神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监狱，九条政仁哪敢去怨恨一位神明，只能将一切怒火都倾泻在自己的义妹身上。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父亲也一直是这样教导他，弱者天生就是要被强者践踏，所以九条家才要拼尽一切稳固住自己的地位。
九条政仁同样认同父亲的观点，毕竟操纵战争不只是为了从居民身上吸血牟利，更主要是通过战争来高度集中权力打压异己。
毕竟谁都想坐上三奉行的位置，看似忠诚的鹰司家也一直在搞小动作，这若是不进行打压，难道要看着九条家基业被毁吗？
九条镰治深吸口气，鼓起勇气纠正道：“兄长大人，您误入歧途了，裟罗这样做才是为了家族啊，叛国之事如何能瞒过将军大人？而现在，她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稻妻子民对九条家的印象，洗刷父亲的污名。”
“你懂什么！”九条政仁厉声暴喝，将家族其他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不过这些人都是分支，平时只是仗着九条家的权势嚣张跋扈，此时被贬入大牢，早就没了当初的心气，只能颤颤巍巍看着九条政仁发怒。
“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九条家岂会落得全家一起进监狱的下场？镰治你会进来都是拜她所赐！”
“不，我不怪裟罗，她是正确的，如果我知道兄长你和父亲勾结外人，我也绝对会站出来阻止你们！”
“好，我不跟你说这些，但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外面做的越好，越是显得我们九条家无能，将军大人就更没有理由放过我们了。”
九条镰治陷入了沉默，他懂得兄长的意思。
九条裟罗只是义女，在家族内也没受到任何扶持，父亲收养她只是为了养一把刀而已，但偏偏这把刀一个人上台后都能把天领奉行整顿的井井有条，这不就显得他们这些纯血贵族很废物吗？
相反，如果天领奉行和幕府军因为没了他们而停摆，稻妻陷入一片死寂，那将军大人纵然再是不愿，也会让他们继续代管天领奉行。
但是--
“兄长大人，如果是我，我同样会这样做...将家族利益置于稻妻百姓利益之上，九条家就已经铸下大错了。”
“你真是不可救药！若是九条家都没了，还要那些狗屁百姓干什么？”
九条政仁已经陷入了疯狂，正如弟弟无法理解他，他也无法理解九条镰治的“软弱”。
而在两人争论之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九条政仁下意识回过头，但看清来者后，瞳孔瞬间一缩，随后立刻双膝跪地：“参见将军大人！”
九条家其他人同样立刻跪地行礼，他们都知道家族命运的转折点即将到来。
是像稻妻传统的“家主顶缸家族无恙”，还是成为被覆灭的对象，都在将军大人的一念之间。
但随之而来的牢房守卫却是厉声喝道：“对【直毗建御鸣尊命】殿下也同样要行礼！”
稻妻等级森严，连贵族间尚是如此，更别说是觐见神明了，相应的礼仪规格，祭典都是极其考究，想像纳西妲那样接待民众进行访谈，稻妻根本就行不通，民众哪有这个胆子。
什么？
九条政仁和九条镰治愣了愣，但立刻反应过来，朝着谢言躬身行礼：“参见殿下！”
但谢言和影都没有回应，九条家刚才的对话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影注视着九条政仁，试图从他身上找到其先祖的一丝影子，可惜，千百年过去，英雄的后人却变为了这副丑陋的模样。
她向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在听完九条政仁那扭曲的价值观后，她已经不打算跟九条家废话了。
幕府军将士在战场殊死搏斗，稻妻百姓被如此压迫，原来只是为了巩固你们九条家的政治地位？
“关于九条家的处置我心中已有打算，但和之前一样，我会给你们一个机会。”影看向身边的牢房守卫，“给他们一把剑。”
守卫立刻取下自己的佩剑将其放在九条家众人的面前。
影手中凝聚出草之稻光，沉声说道：“拿起武器，直视我！”
她语气平静，但那凌厉的气质却仿佛让空气的温度都随之下降。
刚才还一副怨天尤人，恨不得仰天长啸跟将军大人申诉冤屈的九条政仁仿佛突然变成了哑巴，像是鸵鸟似的低下头，连长剑在哪都不敢去看。
作为天领奉行的继承者，他当然有习练过武艺。
但是--
他没有向神明出刀的勇气，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敢有。
理由并非是什么尊敬神明，就是纯粹的不敢...正如九条孝行所教育的那样，九条政仁只懂得强者压迫弱者，他并没有抽刀向更强者的勇气。
气氛顿时陷入了死寂。
在影轻轻叹息，准备宣判之时，九条镰治拿起长剑站在了家族众人面前。
他的身材不如九条政仁那般健壮，但远比对方更像是个男人，像个战士。
“将军大人，我深知家族犯下了滔天罪孽，也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我希望能像裟罗那样重新为家族赢回荣誉，为稻妻尽自己能尽的贡献。”
影闻言认真看向他，对方虽同样是蓬头垢面，但眼神中的坚毅却是让她想起了九条家的先祖。
稍稍愣了愣，影示意九条镰治发起进攻。
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挥剑迎上，尽管剑招在影看来破绽百出，但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却是引人注目。
影挥舞刀，用刀背将他一下击倒。
“看来那份荣耀还是伴随着血脉传承了下来，只可惜，九条家只有你一人有这份觉悟。”影目光扫过九条家众人，忽然转过身去，“与叛国之事相关者依照法令处置，无关之人贬为庶民。”
说罢，她不再言语，和谢言一同走出牢房。
“谢言，幕府的体制是不是真的错了？就像神里家那小子今天说的那样，世袭制是永恒的缩影，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看来...荣耀纵然能传承下来，更多还是看人本身。”
影是真的陷入自我怀疑了。
她上次是真被九条孝行气到，因此才会将其当众斩首，并且刻意没用元素力，留下他的尸体警示后人，但对于九条家她其实是比较放心的。
毕竟千百年来天领奉行都是九条家在领导，看上去也似乎是忠心耿耿，但谁能想到曾经的英雄后人却腐朽成了这副模样，为了打压异己连叛国都做得出来。
谢言知道她会这么问，他牵起影的手掌：“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弊端，人性是很复杂的东西，是经不起考验的，所以我才想设计监察机制。”
“嗯，之前我并不明白你和花散里的目的，现在却是懂了，果然还是要多出来看一看，否则根本就不知道民间发生了什么，最渴求的又是什么。”
“至于你所说的永恒缩影...外在的永恒并不长久，最重要的还是意识形态上的传承。”
“那幕府的体制究竟是否有必要更改为七星八门的模式？你无需顾忌太多，长痛不如短痛，若真有必要，我会全力支持你们。”
谢言的手掌微微用力，似是给影一些安慰：“我知道你现在很急切，不过没有体制是完美无缺的，纵然是七星八门也有自己的弊端，就像是孩子一样，国度的成长也是循序渐进的，这些事就留待未来再见证吧。”
影并未答话，她现在忽然对永恒有了新的明悟。
以前自己追求外表的不变，稻妻的确看似没变化，最终却在逐渐腐朽，而谢言和花散里所推行的却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稻妻，看似变化，但内在的精神却似乎会传承下来。
她感觉自己的信念更加坚定了，这条道路绝不会错...或许，与将军的决战要提前了。
“好了，坏心情先到此为止，接下来就是咱们约会的时间了，好好放松一下，看看稻妻真正的变化。”谢言拉着影传送离开。
回到天守阁附近，谢言打算由上至下带着影走一圈，故而两人从千手百眼神像路过，后续便是先来到了町街。
町街一直是稻妻最为热闹的街道，除了本地商贩外还有很多国外的店铺，甚至都有纳塔国的特色温泉店。
而在锁国令解除后，大量商人从各国奔赴而来，使得町街甚至比以前还要繁华不少，走到附近就能看到一些刚开业的店门口放着许多礼花。
谢言也很久没有来到町街这边，此时不由面露惊讶到处打量。
“卖纳塔国特色烤串喽，三元一串，十元三串，买到就是赚到！”
“蒙德风之翼体验馆，享受0差评的高质量服务，愿风神忽悠你！”
新奇的产品明显吸引了稻妻子民的关注，这些店铺的生意都挺不错，但谢言发现稻妻这边竟然还来了不少外国游客。
天可怜见，稻妻这鬼地方以前治安差的离谱，野伏众都能在村子外面扎营，除了爱拉尼这种要写论文的可怜孩子或者是冒险家，稻妻通常是不会有什么游客的。
而现在看来，游客们似乎对稻妻这边挺满意，谢言甚至还看到了几个导游团。
这么一想，天领奉行的治安整治确实很有作用啊，把鸣神岛这边清理干净后，不管是招商引资还是开发旅游业都比以前要容易的太多。
影的注意力则是放在了八重堂新开的分店上，虽说町街的商铺价格昂贵，但八重堂有神子作为后台，开个分店实在太轻松了，况且这轻小说也算是稻妻的一大经济支柱，得到补贴理所当然。
而她的到来无疑是引起了一阵轰动，外国人认不出，但稻妻子民又如何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将军大人，原本热闹的店铺刹那间便是陷入了沉寂。
倒不是害怕，只是看到信仰的神明突然来到自己身边，换了谁都是不知所措。
影面露愕然，似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谢言则是出声解释道：“我和将军大人出来约会，你们不必拘谨，这并非是什么巡视。”
约会？
他这么一说，店铺内的沉寂气氛反而更明显了，但稍稍缓过劲来，沉寂很快就被好奇和八卦所取代，原来神明也会约会吗？
两位神明展现的人性一面让大家的拘谨减少了许多，虽然还是不大敢说话，但已经有一些低语声了。
影在谢言提到约会的时候莫名脸颊一红，看到子民们探究的眼神竟是有些羞涩，只好侧过身装作查阅轻小说，从中选了本销量最好的。
“《转生成雷电将军，开局复活王夫！》，这是什么玩意？”影没想到畅销书的名字取得这么离谱，带着好奇的态度翻开。
只见上面第一章标题名是，复活吧，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