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令冷泠
“大梁山的那些秦人和龙山寨的赵人确实算得上是精锐，由他们出手就足以为紫女姑娘你抢回货物了，紫女姑娘又何必再拉上我白虎寨，白白的又要分出一份来，你这是在给我送钱。”白破直指问题的核心道。
“我也要防着黑吃黑啊，万一货物抢回来了，大梁山与龙山寨的人不打算给我的那一份，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从他们手中讨得便宜。”紫女实话实说道。
“所以紫女姑娘想到了我白虎寨？只是，紫女姑娘，你的这种制衡之法却未必管用，我也是秦人，你就不担心我与大梁山的人合作吞下属于你与龙山寨的两份吗？”白破道。
“自然是担心的，但白寨主是不是也要担心到最后属于自己的那份被大梁山的人吞下呢？要知道，白寨主与大梁山的人虽然都是秦人，但秦国实在是太大了，秦人之间也为你真的值得彼此信任。”重新掌握了话语节奏的紫女不慌不忙地说道。
第17章 出道即崩殂
“紫女姑娘确实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白破抚掌叹道，“你能这么说，想来是知道我们白虎寨的底细的”
随即白破视线又转向了杨明，似是不经意地问道：“这个小家伙是你的仆人？”
还不等紫女回答，白破又道：“这次的生意可以谈，不过，在谈生意之前，紫女姑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请说。”紫女说话间看了看杨明，似乎是想要从杨明身上看出些什么，她能够发现，白破方才的注意力显然是放在了杨明身上的。
“将你的这个仆人送给我。”白破说道。
“这个恐怕不行，杨明是我的朋友，并不是仆人。”紫女脸上一直挂着的明媚笑意突然间凝固了，她虽然能够察觉到白破对杨明的注意，但却不曾想到，对方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条件。
“朋友也是可以交易的，只要价钱合适就可以了。”白破十分随意地说道，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与杨明这个交易中的主角说一句话，似乎杨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一般，杨明的态度更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杨明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拿他与别人做交易。”紫女凝声道，行走江湖，讲究八面玲珑，对任何人都是笑脸相迎的紫女，此时在面前自己需要相求的白破时，却没有了那份八面玲珑，反而多出了几分煞气。
“紫女姑娘先不要着急拒绝，可以先听听我的条件，你只要答应了这个交易，接下来，白虎寨的人可以无条件的站在你这边，让你有足够的本钱与大梁山和龙山寨的人谈条件，而且，白虎寨还不收取你哪怕一金的酬劳。”
白破依旧是那副平淡的神色，但同样的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此时在紫女看来却是分外的讨厌。
“紫女姑娘，你可是说了，那是价值十万金的货物，运到北境之后，价值应该在十五万金左右，你先前准备与我们白虎寨做交易的分成，价值绝对是要超过万金的，万金，甚至是两万金、三万金换一个朋友，这样的交易在我看来，不管怎么说，都是划算的买卖，在这般巨大的利益面前，莫说是朋友，就是爹娘儿女，也卖的。”
“那是别人，不是我紫女，紫女绝对不会出卖朋友。”紫女冷声道，她虽然不知道白破为什么会提出如此荒诞的条件，但这并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紫女姑娘是不会出卖你的朋友，还是说不会出卖你的这位朋友？”白破说话间看向了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杨明。
本带着戏谑的心思看向杨明的白破却是心中一颤，在面前少年的眼中，他看到的不是惶恐与焦躁，他看到的只有平静，近乎于漠然的平静。
被杨明抱在怀中的雪女迎上白破的视线，只觉得心中蓦然一冷，连忙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杨明的脖颈间，似乎那里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
“看来这一次我是来错了，告辞。”紫女深吸一口气，直接抓住了杨明的手臂，道：“我们走。”
紫女说罢直接来自杨明向山谷外走去。
“紫女姑娘，好好想一想，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若是返回了，我们的交易依旧成立。”看着紫女离开的背影，白破大笑道，笑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分外难听。
许久之后，走到一处向阳处的紫女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不知是因为走的急了，还是因为生气的原因，洗去伪装的白皙脸庞上带着几分微润，胸脯更是微微起伏。
“盗匪，赤裸裸的盗匪。”紫女一脚踢飞脚下的一颗碎石，气呼呼地说道。
“哎，杨明，你就不生气，也不担心？”平缓了一下心绪的紫女看向杨明。
“生气什么？又担心什么？”杨明将雪女放到紫女身旁后道。
“他在用你作交易啊，这对于你来说难道不是羞辱吗？你不应该生气吗？还有，你就不担心我答应他的条件吗？要知道，在我事先的预估中，是要用万金的酬劳来请动对方的。”紫女讶然道。
话音落下，更是好奇地看着杨明，杨明的平静太过出乎紫女的预料，以至于现在的紫女迫切地想要知道杨明这个自己只用了七金就雇佣来的护卫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倒不是紫女对杨明是多么关心，其中更多的原因是出于一个女人的好奇心。
“你不会答应的。”站在巨石旁，让自己迎向阳光的杨明道。
“你就这么信任我的人品吗？”侧着脑袋仰视着杨明侧脸的紫女动容道。
看向杨明的一双紫色眼眸中已经多出了几分感动，被一个结识了不过数天的朋友如此信任，紫女只觉得心中很暖，在杨明的身上，她似乎看到了‘知己’两个字。
“我不信任你的人品。”在紫女的感动中，杨明慢悠悠地说道。
“啊？”紫女眼眸深处的感动瞬间凝固了，这是什么答案？
“人品这东西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不太能靠得住。”杨明道。
“你之前说过，在你的家中有着许多姐妹要养活，她们的生计需要你，在这种情况下，钱对于你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你的那些姐妹。”
“是啊，每一年都要花很多的钱。”紫女压下心中的疑惑，怅然地说道，要养活那么多的姐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些年来，她过的并不容易。
“既然钱对你如此重要，我又怎么敢相信你的人品，尤其是在你的人品关乎到我命运的时候。”让自己沐浴在阳光下的杨明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连动着脊椎发出一阵阵铮鸣之声。
“那你为什么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紫女追问道，语气间连紫女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竟然多出了一丝羞恼。
“我虽然不相信你的人品，但我相信你的脑子。”杨明道。
“脑子？”
“你若是答应了对方的条件，我或许无力阻挡，但在那种情况下，我就变成了白虎寨的人，怀恨在心的我就有动机，也有能力报复你了，你会让自己面对那样的情况吗？”杨明反问道。
紫女的人品如何，杨明并不敢保证，哪怕在杨明熟悉的轨迹中，紫女的人品似乎很坚挺，但杨明更愿意相信，紫女的人品是否坚挺是分人的，而他自己未必就是能够让紫女坚挺的那个人。
“是啊，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存在。”紫女平静道，眼睛深处却有着恍然之色，经过杨明如此一说，她却是想到了这种可能。
但……，但之前我真的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白破提出的交易啊，我在你的眼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紫女有些气恼地想到。
“杨明，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心思。”心中另有情绪的紫女却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还不等杨明回应，紫女又说道：“只是啊，你其实也没有那么聪明，你难道不知道说实话是很伤人的吗？你难道不知道太过聪明的人会没有朋友吗？你若是说相信我的人品，说不定我还真的会很感动的，你知道让一个女人感动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吗？”
紫女的语速极快，根本轮不到杨明插嘴，更是直接让杨明陷入到了一种茫然之中，同时茫然的还有雪女，一双纯净如雪的眼眸在紫女与杨明之间来回转动着，却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这样的小家伙，是要注孤生的。”紫女说着，声音拉的很长。
第18章 当年话故人
隐藏于崇山峻岭间的白虎寨中，不久前以苛刻的条件让紫女败兴而归的寨主白破正悠闲地烤着炉火，温着浊酒，听着来自麾下兄弟的汇报。
“那只小狐狸去了大梁山的方向？看来我的条件还真的是太过苛刻了。”在汇报中知晓了紫女动向的白破揉了揉花白的胡须，眼中隐约间有着精光闪烁，显然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大哥，有句话我虽然觉得不当讲，但还是要说，那位紫女姑娘提出的交易对于我们来说是有利的，我们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拒绝她？这并不符合寨中的利益。”说话的中年人面色纠结地说道。
“王合，从单纯的利益出发，你说的没错，但我不是已经将条件告诉紫女了吗？只要她满足了我的条件，我们自然会与她合作，现在选择权在她手中。”白破不在意地说道。
“大哥，你为何如此在意那个少年？我并不觉得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寨主你用这么大的交易去赌。”白破的理由显然并不能说服王合。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个少年与我们是一样人。”白破说话间浑浊的眼睛中绽放着炽烈的光芒，在火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与我们是一样的人？不可能，那少年是赵地的口音，而且年龄不过十五六岁，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样。”王合震惊道。
“他修练的是白虎七杀式，那一身只有白虎七杀式才能练出来的形体瞒不过我，白虎七杀式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白破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道。
“白虎七杀式？难道他是……，不可能的，他的年龄对不上，他是赵人。”王合质疑道。
“当年武安君被冤杀之后，我们这些人有一部分被打散编入不同的队伍，另外一部分的我们则逃逃进太上山，最终在这恒山落足，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了。”白破道。
在王合不解的目光中，白破泯着酒水徐徐说道：“我们的一个兄弟当年被编入了郑安平那王八蛋的麾下，被郑安平坑的成了赵国的战俘，迫不得已只能在赵国落户、娶妻生子。”
“那少年是杨息的儿子？”白破说到这里，在王合的脑海中已经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一个曾经的战友。
那时的他们同为武安君白起身边的亲兵统领，哪怕已经分别了将近二十年，但曾经的感情怎么会忘记。
“只是，他的相貌与杨息那家伙可不太像。”
“那少年要比杨息长得英武多了，可能是随母吧，相貌这东西谁说的准，当年我爹长得就很英武，但我偏偏没能继承那一副好相貌。那一身将白虎七杀式修练到意与气合的境界，却是做不得假，若不是杨息亲传，外人断然是练不到这种境界的。”白破道。
“当年我打听到杨兄弟的消息后曾经给他写过一封只有我们才能看得懂的密信，只可惜，那个时候的他已经结婚生子，只能继续留在赵国，现在他的儿子出现在恒山之中，显然他那里是出现了什么变故了，可能人已经不在了。”
“所以大哥你才要与紫女姑娘以我们那大侄子作为条件作交易，就是为了将他带回来？”王合凝重道，此时的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误会了自己大。
“你这颗脑袋真的是没救了，我们将他带回来作什么？和我们一样在这恒山中当盗匪吗？喝着这浊酒，受着这寒风冷雪吗？”白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王合，哪怕对对方的智商早已经不报任何期待，此时也是难以忍住心中吐槽的欲望。
“那大哥你为什么提出那样的条件？”王合略显尴尬地说道。
“为我们那大侄子看看紫女是否能够靠得住，如果紫女是一个为了利益可以出卖朋友的人，那我们自然不能看着大侄子在与她待在一起了，紫女那人一颗心长了九个窍，若是人品不过关，还是要敬而远之的好，免得以后被卖了。”
此时白虎寨这边谈话中的男女主角正走在崎岖的山路之间，在白虎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的紫女只能放弃原先的计划，退而求其次，直接登门拜访大梁山的秦军溃卒。
“你之前不是说在恒山之中还有着一些赵国的逃犯、逃民结成的寨子吗？”踩在山石之间的杨明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直接找上大梁山不是最好的选择。
“是有着四寨，怎么，你不是想着联合他们吧？”门头赶路的紫女回首问道，紫色的眼眸中有着诧异之色。
“那可能不行，那四寨中虽然赵国逃民占据多数，但真正掌握权力的却是那些穷凶极恶的赵国逃犯，这些人心狠手辣又贪得无厌，可没有大梁山、龙山寨那些出身军伍的人讲规矩。”紫女摇头道。
她不是没想过联合那些赵国逃犯逃民的力量，但赵国逃民太过软弱，那些逃犯又太过凶恶，并不是适合合作的对象。
“他们不讲规矩，我们可以为他们立规矩。”杨明道，声音一如往昔，但紫女此时却从杨明的声音中听出了其他的东西。
紫女看着面前的杨明，小心翼翼抱着雪女的他杨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爱护妹妹的良家少年。
他的脸很干净，每天的早上和晚上，无论天气有多么寒冷，他都会冷水或是积雪清洗自己的手脚脸庞，讲究的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一般。
十五六岁的年龄让他看起来还有着稚嫩，但身材已经极为高大健壮，漆黑的眼眸之中有着英武之气，有时还会出现一闪而逝的羞涩与稚嫩，甚至还能看到淡淡的愁绪，属于少年的愁绪。
一路走来，紫女自认为对杨明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但此时，紫女却发现自己可能错了，杨明的话语依旧平静，但在那清冷的声音之中，紫女却听出了一种名为霸道的气息。
如果，那不是少年妄想的话，也许我真的应该重新审视一下我的这个‘朋友’了。
“立规矩？明，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那些逃犯可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他们的凶残更甚于你的想象。”心中因为杨明的一句话而思绪翻滚的紫女让自己平静地说道。
“那我们就比他们更凶，比他们更恶。”杨明咧嘴笑道，白森森的牙齿在冬日的阳光着泛着幽幽冷光。
我可能真的看错了，这绝对不是什么良家少年。紫女在心中大喊道。
“凶恶可不是只在嘴上说说，还要有更强的力量，没有足够的力量，所谓的凶恶也不过是乳虎咆哮而已，连猎狗都喝不退。”紫女凝声道。
“我加上你的力量，拿下一个最弱的寨子，应该是没问题的。”杨明说话间已经看向了紫女那隐藏在宽大长袍下的腰肢，在那里，隐藏着一柄如同毒蛇的利剑。
“我的武功虽然不错，但还拿不下一个寨子，至于你？”紫女打量着杨明，她相信杨明能够成为军中最勇猛善战的战士，但那是以后，现在的杨明还太小了。
第19章 黑风双煞者
“我一定是疯了。”紫女看着视线尽头的黑风寨，小腿肚有些发软。
此时的她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杨明说服的。
现在，她与杨明，两个人，两条命、四条胳膊，四条腿，就要去进攻一个有着数百人的山寨，而且还不是偷袭，是光明正大地打上门去。
“我现在反悔还来不来的及吗？”紫女的手掌此时已经攥成了拳头，但随即又颓然地放开了，因为杨明显然已经没有留给她返回的机会，他的人已经走上前去了。
“来者何人？”一道箭唳之声划破空气，钉在了杨明身前的地面上，从一处山石之后转出了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