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令冷泠
第569章 纵横无敌
夕阳下，霞光如血，染红了半个天空，在沛县这个秦国真正的边界上，原本荒凉的原野此时更是变成了犹如地狱一般的世界，无数的人马尸首横七竖八匍匐在原野上，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杀气与活力。
武器的残片，人的尸骸随意的叠放着，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与天空的晚霞交相辉映之间，是属于毁灭的气息，一杆残旗在微风中飘荡着，已经摇摇欲坠，旗杆间发生木材的爆裂声。
“这杆旗帜收起来，腾龙军团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全军覆没了。”走在战场之间的王翦看着面前已经摇摇欲坠的旗帜，神色复杂地说道。
在今日下去，龙骑军团正面冲击楚军以腾龙军团为核心的前锋，杨明一阵破敌，直接将楚军的战阵冲击的四零八落，随即大军掩杀，楚军根本就没有抵抗的余地就被秦军以狂风暴雨之势摧毁。
杨明那种近乎粗暴的战法，让王翦看的也是一阵心惊胆颤，现在的杨明比之以前更强了，曾经杨明想到斩杀敌军诸将，还需要观察敌军军势，在军势的变动中找准最佳时机、最佳位置完成突进，但现在的杨明却根本不需要这样，而是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碾压过去了，任由挡在他面前的是千军万马，也不能挡住他的进攻。
这样的力量，莫非真的能够做到以一人敌万军不成？在他的面前，兵法可还有用处？王翦思索着，只觉得自己若是与楚军换一个位置，直面杨明的进攻，恐怕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王翦思索着看向了身旁的王离，相对于王翦流露出的思索之色，王离的表情则更要丰富，杨明之前展现出的那种超越时间极限的力量，此刻依旧在王离的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军阵，一个重甲步兵组成的军阵，直接被其一掌破开，那与秦军精锐争锋，丝毫不落下风的腾龙军团，纵有千军万马，竟然不能拦住一人，被斩将夺旗。
“祖父，对上杨太师这样的人，如何才能避免战败的命运？”心神激荡之中的王离开口问道，之前的战争让王离清楚的意识到一个事实，对上杨明这种破万军如同儿戏的人，兵法中记载的东西是没用的，兵法中记载的东西只是告诉一个统兵之人如何战胜敌人，但如果敌人不是人呢？兵法中可没有记载对付神魔的手段。
“永远不要与他正面决战就是最好的方法。”王翦道。
“他终究是一个人，所能掌控的战场是有限的，对上这样的人，就要以天下为战场，不断剪除其羽翼，最终将其逼入绝境，以绝对的优势将其围杀，只是在有限的战场上与其决战，却是想都不要想，那已经不是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了。”王翦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悸动。
还有，大家都在为大王效力，若是真的是两军对阵，王翦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直面杨明这般简直是超纲的存在。
王翦不知道的心情此时的项燕已经知道了，前锋战败后逃回来的士卒口中，他已经知道了前线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怎么会这么快？”听着士卒的汇报，项燕的神色间已经没有了近日来的从容，他当然知道秦国必然会做出应对，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一点，直接就给他来了个迎头痛击。
“大将军，现在我们要怎么办？秦军又要压上来了，现在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胆气，一个个可是斗志昂扬的很。”在项燕的沉默中，有着一员小将问道。
“还需从长计议才是。”项燕沉吟道，此时秦军因为杨明的出现士气正盛，若是此时迎战秦军，项燕实在是没有取胜的把握，尤其是对上杨明这样的人，项燕一时间根本就想不到可以有效的对付手段。
杨明，杨明，这样的人怎么就是秦国的人？项燕下意识地以手指敲击着书案，心中的苦闷更深了。
不过很快项燕的苦闷就消失了，因为他再次得到了一个消息，而且这次的消息还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杨明率领龙骑禁军一路朝着睢阳而去了。
可以一战。事实摆在项燕的面前，让他迅速拿定了主意。
夜色下，龙骑禁军沿着河道缓缓而行，对于夜间行军这样的事情，别的军队或许会走散，但龙骑禁军却早已经习惯了。
白天发生的大战已经过去，胜利也已经成为过去，现在，他们即将面临新的战场。
睢阳城，自熊启在睢阳城内清除了本就不多的秦军之中，以秦国储存在此处的粮草军备为基础，大规模的招兵买马，在熊启这些人的刻意引导之下，睢阳境内的原楚魏之民一个个倒是颇为积极，在并不长的一段时间中，竟然让熊启集结了一支规模足有万人的大军。
曾经在此敌对的楚人与魏人，在此时竟然出奇的达成了和解，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似乎过往的纠缠已经不重要了。
“大大梁与睢阳之间的通道必须尽快打通，只有如此才能将大梁的人力与睢阳的物力整合起来，才能形成真正的力量。”曾经的丞相府中，熊启对麾下诸人吩咐道。
一座睢阳城能够发挥的作用终究有限，只有将反抗的烽火彻底点燃起来，才能让秦国顾此失彼，楚国在其中才有更多的可以挣扎的余地。
而大梁城就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大梁城有着大量的人口，但却缺少军备，而这正是睢阳不缺的东西，只要能够将睢阳与大梁连接成一线，差不多就可以站稳脚跟，后续的操作也就更多了。
若是抓不过这一次的机会，以后恐怕就永远没有希望了，复仇的怒火可以被煽动，但去的也快，这一次若是不能成事，以后他们只会习惯，习惯秦国的统治，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城池，国土虽然重要，但人心才是关键，一道楚人的概念从楚人的心中消失了，那楚国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但是熊启以为存在的希望真的存在吗？
就在熊启尝试着与大梁城的反秦势力得逞合作之时，一个做江湖人打扮的门口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大厅。
“你遇到了什么？”熊启看到来人的狼狈，神色不由一惊，此人正是他派往大梁的之一，但现在却……
“秦军打过来了。”门客顾不得其它，直接说道。
“哪个地方的秦军？王翦退兵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咸阳那边想要调动兵马，需要的时间只会更长。”熊启闻言也是不由一惊，现在的他还未将麾下的兵马整合成为一支真正的军队，在这个时候与秦军对阵，哪怕是有着睢阳的城池作为依托，却也是力有不逮。
“杨秦国太师杨明，他突然出现在王翦的军中，并大破我军前锋，如今已经带领龙骑禁军朝着睢阳城而来。”门客快速地将自己掌握的信息说了出来。
“杨明，他终究还是来了，只是不曾想到，他来的速度竟然这么快。”消化着门客带来的信息，熊启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熊启与杨明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好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熊启也要比常人更要了解杨明，而以他曾经是秦国右丞相的身份，还能接触到许多外人不能接触的机密。
有的传闻，那些聪明人只是将其当作传闻，只以为只有无知的乡野之人才会将其当作是真的，但熊启却知道，那些近乎不可能的传闻，其实都是真的。
杨明如此迅速的出现在前线，熊启不认为凭借一座睢阳城就能挡住对方的脚步。
城墙与城门在别人面前或许是难以逾越的屏障，但在那样那里，也只是些许麻烦而已。
“看来只能玉石俱焚了，能够拖一天是一天吧。”熊启自语着，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杨明即使领兵打过来，能够得到的也只是一座残破的睢阳城而已，那对秦国来说并没有多大的价值。
而且有着卫庄在新郑做的事情在先，熊启觉得自己在睢阳还能挡住秦军一段时间，如此也能够为楚军、为楚国搏取些机会。
睢阳城距离沛县的距离并不遥远，杨明又是一路急行军，因为，在熊启得到消息之后，并未过多长的时间，杨明就出现在了睢阳城下。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却与熊启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赶到睢阳城的杨明根本没有其它的动作，直接破开了城门，率军冲进了睢阳城，简单干脆到熊启只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都是假的，简直就像是一个大人要教训教训自家不听话的孩子一般。
杨明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熊启根本来不及做其它的事情，仓库与武库就被龙骑禁军直接掌控了，这些才是睢阳城最重要的东西，杨明的快也正是为了这些东西而来。
秦国攻灭楚国的计划是否能够顺利的推行下去，这才是关键。
可惜，熊启实在是太过贪婪了一点，总想着利用秦国的资源做更多的事情，却是忘了越复杂的计划越容易出现变动，很多时候还是简单直接点好。
第570章 神圣的是大一统，而非秦王政
睢阳陷落的很快，熊启能够掌控睢阳，依靠的更多是还是江湖人士，这些人在搞偷袭时，会对秦军造成不小的麻烦，但在正面对抗时，其能发挥的作用却是相当的有限。
况且，在这些江湖人中，固然有着悍不畏死，但更多的还是恃强凌弱、浑水摸鱼的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只会崩溃的很快。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熊启才要想尽办法组建一支军队，能够对付军队的存在，只能是军队。
可惜，杨明实在是来的太快，根本就没有给熊启留下太多的时间，至于所谓的城池，那是用来防御人的力量的，不是用来防御神的。
所以，睢阳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更重要的是，杨明在过去的十几年、近二十年间，虽然早已经在天下间威名赫赫，但杨明有着只是威名，而没有凶名，这些年来，杨明的杀戮一般仅限于战场，在战场之外却并不是弑杀之人。
所以，当秦军在睢阳的军民面前展现出绝对的力量之时，虽然有着不少人还是决定反抗到死，但求生的欲望毕竟是大多数人的本能，因此投降的事情，顺理成章的就发生了。
站在高楼之上的熊启看着睢阳城中四处熄灭的火焰，他知道，那是秦军在组织人手灭火，从这件事情中可以看出，秦军已经掌控了睢阳城的秩序，若不然秦军不会有此精力在这样的时刻中组织灭火。
“还真快啊，就像一场梦。”熊启的目光中闪烁着睢阳城的影象，一时间只觉得一切都是虚假的。
他，是秦国的右丞相，在不久前，他做出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改变，他放弃了自己的秦国的一切，放弃了家庭亲人，放弃了权势，为了心中的理想，为了他心中的那个楚国。
他想要在睢阳为楚国做一下大事，他想要改变天下间的大势，他想要力挽狂澜，拯救有着八百年历史的楚国。
这段时间中，熊启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血是热的，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为了梦想为拼尽一切，竟然是这样的一种感觉，曾经的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权势，虽然也有奋斗的决心，但与现在相比，却是相差甚远。
但现在，熊启的梦醒了，被一种近乎蛮横不讲理的方式杂碎了。
“君上，我们守不住了，赶紧逃吧。”在熊启认清了面前冰冷的现实之时，一个门客匆匆忙忙地跑到了他的身旁，在其身后，是因为同样的梦想而聚集在熊启身边的一些楚国剑客。
“逃不了的，没有人能够在杨明的面前逃走。”熊启转身看着众人，说道：“这一次我们已经输了，但我还能做最后的两件事。”
“君上？”众人不由大急，现在不逃还能做什么事情？大概只有一死了。
“你们走吧，你们的名字杨明并不知晓，他也不会浪费精力追杀你们，那是一个奇怪的家伙，当你以为他残忍的时候，他却比任何人都要仁慈，但当你以为他是妇人之人时，他却又比任何人都执拗，当年的墨家巨子就遇到了这般倒霉的事情。”熊启难得地开起了玩笑道。
或是是一切都已经不曾改变，熊启反而多出了几分面对的坦然。
“君上？”留下是死路一条，但就这么离开，似乎也不太好了，人活着不仅仅只是为了活着，也要有脸面的活着。
“多说无益，人要来了，到时候你们即使想走也走不了了，当然，你们若是想要见识见识秦国的太师，就当我没说。”熊启道。
“君上保重。”众门客躬身道。
随着众人的散去，只剩下一人留在了远处，相对于那些身着布衣的门客，这位身上所穿的却是战甲，背负短戟，这是一名军人。
“英布，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熊启看着最后一人道。
“请君上吩咐。”此时正是英布，是被负刍带来，负责在军事上辅助熊启的楚国大将。
“这件事情对你来说，确实不符合你的身份，我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只能将它交给你。”熊启道。
在心中的野望被放开，秦国的羁绊被破除之后，熊启除了反叛之外还做了一件事情。
“只要是君上吩咐，哪怕是刀山火海，英布也在所不辞。”英布道。
熊启这段时间为楚国做的事情，英布看在眼中，对熊启，英布是充斥着敬仰之情的，为这样的人赴死，英布并不觉得是什么亏本的事情。
“我的那些侍女之中，有一人已经怀有身孕，你将她带走，那也许是我唯一的血脉了。”熊启道。
“是。”英布深深地看了熊启一眼，对于这个命令，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对于英布来说，熊启这般纯粹的楚国人，需要将自己的血脉传承下去，那也是楚国的传承。
当熊启将一切都安排好时，秦军十分适时的突破了睢阳城最后的一丝防御。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熊启看着面前一身布衣的杨明，神色复杂地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在这里见到你，而你现在却出现了，看来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杨明道。
对于熊启的选择，杨明并不做评价，人只要能够有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勇气，就没有必要说什么，熊启亦是如此。
“朝堂上的那些人只以为你常年不与同僚来往，连几个正经的朋友的都没有，只是因为不通俗务的原因，但他们都看错了，你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人性这样的东西。”熊启叹息道，此刻，他对杨明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很多事情，杨明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屑而已。
“你说的也对，毕竟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人对于我来说都是虚假的人，很少能够引起我感情上的共鸣。”杨明道。
这个世界不算太大，但对于一个人来说已经不小了，对于杨明来说亦是如此，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被他投入感情的人终究只是少数人，而对于杨明来说，只有这些少数的人才能称之为真正的人，至于其他人？终究不过是一场梦的装饰而已，哪怕他是秦王政亦是如此。
“那么我呢？”熊启问道。
“充其量算是有点特殊吧。”杨明无所谓地说道。
“那还不错，我活着见到你，是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听到杨明不算肯定的肯定，熊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但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说。”
“我这里有着一套当年楚王王收藏的典籍副本，我想将这些东西交给你，并希望你能保管好他们。”熊启道。
“可以。”杨明道。
“你可知，我为什么放弃秦国的一切，而选择了眼下这条的道路吗？”见杨明答应的干脆，熊启反而有些不愿意了，有些话，他若是不能说出来，哪怕是死也不能死的舒服了。
“你总有你的理由，那些理由对于你来说必然很重要，但对于我来说，却并不重要。”杨明道。
随着杨明的话说出口，熊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只觉得杨明的话实在是太毒了。
“不过，你既然想说，那我也不妨听听。”杨明又说道。
哪怕杨明已经改变了主意，但熊启已经没有了方才倾诉的心情，但有些话，终究要传下去。
“我之前以为秦王政要灭的只是楚国，但是，在我来到睢阳后，我却发现，秦王政要灭的是楚国不假，却也是楚国的八百年，他要消灭楚国的文化，他要断绝楚国的历史，他要让数十年、百年之后，楚人再也不知道自己是楚人，不知道自己的祖先，不知道自己的过往。”熊启说着神色间浮现出疯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