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令冷泠
赵高在话语间徐徐道出了秦王政的打算。
“这？”听着赵高的话，杨明的神色间浮现出古怪与为难之色，这秦王政也够无聊的，难道后宫的快乐他体验不到吗？这不是没事找事折腾人吗？
赵高注意到杨明的神色，也是忍不住生出一种快意来，让杨明这样的人露出为难之色，的确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虽然其始作俑者是秦王政，但他赵高毕竟也有幸参与其中，未来，他也是让堂堂的大秦护军都尉为难的人。
“大王相信护军大人一定能够将这件事情处理好。”赵高说着毫无营养的话道。
“这么说来，我还真的是不得不跑一趟了。”杨明多少有些无奈，打工人的快乐杨明体验到了，现在这是要还账了，要体验一下打工人的痛苦了。
“祝护军大人一路顺风，马到功成。”还能体验到杨明心情的赵高难得地说了一句人话。
送走赵高后杨明返回内场，迎上焱妃关切的目光，杨明解释道：“我这边又遇到了一件麻烦事，需要出去一两个月了。”
“因为咸阳宫？”焱妃问道。
“差不多吧，这里差不多要结束了吧？”杨明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还要看夫君要不要参加吕不韦随后举行的宴会了，若是参加的话，现在只是另外一个开始。”焱妃说道，只是心中多有疑惑，杨明的话说的模糊，似乎是在隐藏什么。
不过，焱妃自然不会以为杨明是想对她隐瞒什么，那就只能是找那位苍大师了，难道是因为墨家的事情不成？
心思转动中，焱妃已经从杨明的话语之中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不过，既然已经知晓了杨明的心思，焱妃自然会去配合，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算了，宴会嘛，无非就是互相吹牛，相互恭维而已，和那一群人扯皮，还不如回家去，苍大师，你可还要去找你们墨家的巨子吗？”杨明看向苍大师道。
苍大师来找杨明，本就是希望通过杨明找到墨家巨子六指黑侠，但此时当听到杨明的话时，苍大师却迟疑起来，甚至还有着迷茫之色，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即使见到了自家巨子又能做些什么，墨家与燕丹之间的捆绑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曾经的他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向六指黑侠解开燕丹的真面目，就可以让六指黑侠认清自己的弟子，就不会让墨家再燕丹牵扯下去，但事实却完全相反，如今墨家依旧在与燕丹纠缠不清。
如今身为巨子的六指黑侠更是要亲自出手，在明知道会得罪秦国的情况下，助燕丹逃离秦国，一副比亲爹更像亲爹的样子。
面对这样的六指黑侠，苍大师只觉得自己毫无办法，他能够说的话都说了，若是再见到六指黑侠，能说的也就只是重复的话而已，又有什么作用？一次无用，两次、三次恐怕也只是浪费口水而已。
一瞬间，在苍大师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杨明之前所说的那句话，若是不能解决问题，就解决带来问题的人，一股杀气在苍大师的心中不受控制的衍生出来，他甚至生出请杨明出手，解决了燕丹这个让墨家产生了问题的人。
但苍大师终究还是那个墨家的铸剑师，墨家内部出现问题，让外人出手杀墨家中人，若是每一个墨家弟子都这么想的话，那墨家就真的要亡了。
苍大师心中虽有恶念，却能将其克制，并不会将其付之于行动，他的操守显然是太高了。
心神不定之中，苍大师所有的心思只化作了一声幽幽的叹息：“算了，不见了，见了又能说什么？小子，在咸阳这段时间，你这个地主是不是该招待一下来自远方的客人？”
“我家现在可是大得很，住一个苍大师绰绰有余。”杨明道。
在两人说话间的时间中，曾经与杨明有着交集，还想着将杨明收入麾下，结果世事难料，现在的他在护军都尉府任职，倒是成了杨明这位护军都尉的属下的吕奇出现在杨明的面前，代表他的父亲吕不韦邀请杨明一晤。
“走吧，不告而别是不太礼貌。”杨明拉过焱妃的手掌道。
“是这个理。”焱妃点头道。
“苍大师，你呢？”杨明又看向苍大师道。
“客随主便吧。”苍大师无所谓道。
在吕奇的带领下，杨明与焱妃三人来到南市曾经的市监的办公之地，只不过此时这座办公的木楼被吕不韦征用了。
在相互客套一番后，红光满面的吕不韦对杨明问道：“杨护军觉得老夫这吕氏春秋如何？”
“好东西，可为杂家开宗立门。”杨明道。
“那你觉得它可能成为秦国的治国之学吗？”吕不韦问道，这是他邀请杨明在此私晤的真正原因所在。
在别人看来，杨明只是一个纯粹的武夫，武功高强而恃强凌弱，但吕不韦却能够从杨明的身上看到其它的东西，一个护军都尉府，让吕不韦看到了杨明治政能力，那是绝对不弱于杨明在兵武两道的能力。
因此，吕不韦此时才会对杨明有着此问。
“不成。”在吕不韦的期待之中，杨明却说出了一个让吕不韦失望的答案。
“为何？”吕不韦追问道，神色间颇为不善，已经多出了几分怒气，吕氏春秋，他青年之时就有着构想，在成为秦国相国后，更是将之付诸于行动，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消耗了多少财富，耗费是多少精力，才有了现在的吕氏春秋，但杨明却如此简单的只用两个字就将吕氏春秋给否定了，若是杨明说不出足够的理由，吕不韦都要翻脸了。
“太过杂乱，看似面面俱到，实则面面皆不到。”杨明道。
“杂乱？”吕不韦愕然，一个‘杂’字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吸收百家之学为己所用，这是他的自信与眼光，但现在这个‘杂’字之后却多出了一个乱字？
第363章 招人烦的秦王政
‘杂’字不是贬义，但在‘杂’字之后多出一个乱字，事情的完全不一样了，从一个学派，到一个人，但凡是与杂乱相关联的，必然是不好的东西。
但现在，杨明却将‘杂乱’这两个字用在了吕不韦最引以为傲的杂家身上，若非是吕不韦知晓杨明的眼光非常人可比，而杨明又是真的以武功见长的话，吕不韦都想让杨明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相国大人的威严了。
“当今天下，虽有诸子百家，各种学说分立，细算起来，可能还超过百家之数，但只要是想要让自家学说在治政上有所成就的，无非就要围绕着两点进行。”杨明道。
“是什么？”吕不韦追问道。
此时焱妃的目光也投向了杨明，她发现在杨明的身上似乎有着永远都挖掘不完的秘密一般，每时每刻都能给她带来新奇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好奇，甚至还有……焱妃心神晃动间已经不能再想下去了。
“国与民。”杨明道。
“国与民？”吕不韦沉吟着，这两个字虽然简单，但确实是将有心在治国上有所建树的学派学说最高度的凝练了。
“如今大争之世，列国与追求强国的学派，所追求的就是尽可能的增强国家的力量，或者说是朝廷可以充分调配的各种资源的能力。”杨明道。
吕不韦思索着，杨明的话很直白，但相似的道理吕不韦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像杨明如此直白的道出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更准确的说，是增强各国朝廷调集各种资源的能力，将举国之力集中到王的身上，让其可以充分发挥一国之力，在这一点上，赵国与齐楚两国则有着鲜明的对比，齐国，论到富裕，有着渔盐之利的七国可排天下第二，但其力量却很一般，楚国虽然地广人稀，但毕竟国境广阔，其内部的力量不可小觑，赵国，从整体而言，国力是不如齐楚两国的，但齐楚两国就真的比赵国强吗？”杨明解释间将问题抛向了吕不韦。
“齐楚不如赵国，你的意思是齐楚两国的国力虽然不弱，但两国朝廷不能有效的掌控调配自己的国力，使得两国整体上表现出的力量不如赵国？”吕不韦本就是天下间最聪明的那一列人，杨明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吕不韦如何还能不明白。
“是这个道理，一国之事说起来太过麻烦，我们还是说人吧，人就简单多了。”杨明思索间决定换一种说法，一种更直白更形象的说法。
“一个人，他想要变强，这个时候他最好的选择就是锻炼，也就是学武，将身体中的营养锻炼成筋骨的力量和肌肉，使其力量大增，这样可得一时之强，而有些人，每日吃的好喝的好，但缺乏锻炼，所以一身的营养就变成了堆积在身上的肥肉，两类人摄取的营养差不多，但一个精壮之人与一个胖子打起来，谁更强就不用我多说了。”杨明接着道。
“杨护军所说个人的锻炼其实就是一个国家的变法？”吕不韦恍然道。
“虽不等同，但亦有八九分相似，做类比已经足够了。”杨明道。
吕不韦追问道：“那民呢？”
方才杨明所说中还有民的存在。
“我已经说了。”杨明回道。
“那些营养？”吕不韦迟疑道。
“相国不愧是相国，还真将百姓当营养了。”杨明嗤笑道，随即又说道：“我说的是人。”
吕不韦双眉紧皱，心神迅速运转着，但一时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焱妃因为与杨明朝夕相处而形成的默契让她想到了什么。
“民强了，国家的潜力就大，若是再以变法的方式将这些潜力转化为真正的力量，一个国家就能够真正的强大起来。”
“这话在理，老夫编纂吕氏春秋一书也是隐约间有着这样的想法，但没有杨护军说的如此直白而已，不过老夫倒是没有想到，杨护军还有着当先生的本领，如此深奥的道理你却能够用如此直白浅显的方式将其道明，仅仅只是这一点，是稷下学宫之中，恐怕也找不出一个能够与你相比的人了。”吕不韦在认可中多出了几分赞叹。
“吕相国的吕氏春秋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仅仅只是有着意识而已，你想着的是在王与民之间做出调和，进而形容某种和谐，只是，这只是你的想法，该如何落实在现实中去，吕氏春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吕氏春秋始于杂，却终于乱，大王若是真的以吕氏春秋之说治国的话，秦国内部的官吏可就要无所适从了。”杨明说道。
而且秦王政也绝对不会那么做的，在秦王政的眼中，只有秦国的大业，只有他自己，这是一个称孤道寡的人，在他的眼中，百姓，只是他建设秦国这个他要传承万世之基的材料而已，在自己的百姓面前，他的傲慢实在太多了。
“在理，看来老夫今生是完不成杂家之道了。”吕不韦惆怅道，一时间的得意变成了一种遗憾，原来，我也不过如此而已。
“儒家有着现在的盛世，可不只是孔子一个人的功劳，相国，你该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了，一家道统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还需要有后继者一代又一代的相承发展，才能形成真正的一家之言。”杨明道。
“杨护军这话是说……”吕不韦迟疑道。
“我什么也没说，吕相国，时间已经不早了，家中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杨明告辞道。
与吕不韦扯这么东西对于杨明来说差不多就越界了，至于更深的东西，杨明还没有那样的觉悟。
“既然杨护军已经这么说了，老夫就不多挽留了。”吕不韦拱手道，但却是已经将杨明方才的话给记在心中了。
返回家中将苍大师安排妥当之后，杨明对焱妃说起来来自咸阳宫的指令。
“大王想让你亲自去追杀燕丹？”焱妃意外道。
“有人见不得我这么闲啊。”杨明无奈道。
“那夫君准备时候出发？”焱妃问道。
“这个不急，燕丹出现在南市，显然是想通过走相国府的渠道，在墨家之人离开秦国时，混迹在其中偷偷离开秦国，眼下只要盯住墨家那些人就可以了。”杨明道。
秦王政将事情说的简单，看似只是不想让杨明太过清闲，但杨明却能看到，秦王政此举背后还有着另外一层意义，他想要通过对燕丹的追杀，看看到底有什么人敢帮助燕丹，进而找出那些敢与秦国为敌的人，在他的黑名单上将会记下这些人。
“燕丹实在可恶。”焱妃怒声道，杨明从楚国归来还没有多久，竟然又要出去了，而这一切的起源皆是因燕丹而起。
“莫要生气，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杨明安抚着焱妃道。
“不合适，不合适。”杨明的提议对焱妃来说虽然很具诱惑力，但焱妃却不得不忍痛拒绝，这么大的一个家门，若是男女主人同时不在，显然是不合适的。
“惊鲵姐姐武功虽高，但还要照看盈盈，还是让焰灵姬陪夫君去吧，路上她也能照顾你。”焱妃说道，对焰灵姬倒是生出了一点点的羡慕，只是，适合焰灵姬的选择却并不适合她，一个女人，果然是不能把所有的好事都给占了的。
不过，我现在拥有的也不少了，而且还都是我想要的东西。焱妃在心中对自己安慰道。
“焰灵姬？让她跟着我，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虽然心中对焰灵姬十分满意，但杨明终究还要顾及焱妃的心情，因此哪怕心中已经接受了焱妃的提议，但在表现上，杨明却依旧表现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夫君，说谎话时，眼角不能向上挑起啊。”看着一脸嫌弃的杨明，焱妃伸手抹向杨明的眼角道。
“有吗？”杨明诧异道，按住了焱妃摸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一点也不见被拆穿了心思的尴尬。
“当然有。”焱妃肯定道。
“夫人，在有时候，我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杨明带有几分祈求之色地对焱妃说道。
迎上杨明的视线，焱妃不由笑了起来，花枝招展之中踮起脚尖在杨明嘴间一啄，说道：“夫君还真的有趣，你这样，我真的是一天也不想和你分开了，这怎么办啊。”
“师妹不是要越来越会哄人了吗？”杨明捏了捏焱妃的脸颊，入手之中滑嫩一片，在脸颊上的触感，在杨明身边的几位女子之中，焱妃绝对是最好的。
“这不是因为师兄喜欢听嘛。”焱妃笑道，婚后的生活比她想象中的要更为有趣，亦是让她见识到许多自己想象之外的事情，而幸运的是，这些新的体验都是都相当的不错。
“不要转移话题，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杨明捏住焱妃秀气的下颌，轻轻的摇晃着，只让焱妃盘起的长发间的玉簪金钗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好吧，我就给师兄一点面子，在师兄又说谎的时候，师妹配合就是了。”焱妃温婉的笑道，眼眸之中尽是灵动的笑意。
第364章 耍的就是心态
接下来的几天中，咸阳南市都是十分热闹，不过杨明并没有再去南市，而是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家中，但在这几天中，有的人却在不断活动着。
随着南市之会的结束，受到吕不韦邀请的诸子百家之人也准备着离开，这些人在离开之前，都会得到相国府签发的文书，可在秦国境内畅通无阻，而这也正是一个人迫切希望得到的东西。
墨家的几人之中，墨家巨子信步而行，在他的身边是将身形彻底隐藏在斗篷中燕丹。
看着身后远去的函谷关，燕丹不由松了一口气，虽说现在还是在秦国境内，但终究已经远离了咸阳，不用再时时刻刻地感受到来自咸阳的压力了。